騷亂之殤 第3章路太遠

    拐過大路,沿着地埂走大概五十來米便到河邊,這幾乎是喬家村村民都知道的一條捷徑。喬曉靜雖然在外多年,當她再次走到此處,年幼時候發生的很多故事都會浮現出來。

    情緒複雜的喬曉靜沿着地埂走着,不經意間看到一座破爛不堪、搖搖欲墜的茅草屋佇立在山畔,心裏瞬間「咯噔」了一下,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思緒中瞬間浮現出了親生父親遭橫禍而死的場面,被倒塌下來的房頂重重壓在了孱弱的父親身上,父親在雜草和泥土中掙扎着,用盡了生命中最後的力量。血肉模糊、體型扭曲,悲慘至極,這就是父親留在我最後的記憶。

    喬曉靜想到可憐的父親就這麼遠去,想到沒有父親的自己如同水中浮萍,心頭一陣陣泛酸,眼淚情不自禁流了出來,她放緩了腳步,仰起頭對着長空深深吸了一口氣。

    喬曉靜擦拭了眼淚,加快了腳步,她不想讓鄉親們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已經多年沒有回家,不能讓鄉親們在多年後再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不是幸福的笑容,而是苦澀的淚珠。

    正當她走到河邊的時候,她被一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吸引住了眼球---這男孩渾身上下全被塵土包裹着,就像廟堂裏面塑的泥像,他正竭力往一塊又高又尖的大石頭上爬,四肢鋪展在光滑的石壁上,動作形同壁虎,栩栩如生,甚是有趣。

    喬曉靜被這個泥孩別樣的動作逗得「噗哧」笑了一下,暫時忘卻了內心的惆悵。

    這泥孩爬着爬着,即將到達石壁頂端的時候,突然像受到外力拉拽一般從石壁上直直掉了下來,墜入河中,河水濺得如同盛開的白蓮花,花瓣高出河面有丈余。

    說到這河水,倒是有一段令人唏噓的故事。相傳這河水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亂石灘,河水是喬曉靜的祖父離開人世的那天才有的,當然這河水與她的祖父並無太大關係。

    據說那些年天下大旱,災荒就像空氣一樣滲透到可以滲透的各個角落,旱災尤以喬家村方圓百里最為嚴重。喬家村這一帶苗木乾死,大地乾裂,土地成灰,連村裏的老井都漸漸乾枯,眼見萬物難以生存,族長無奈之下,只好帶着鄉親們上山求雨。

    起初,鄉親們雞叫便出門上山,上山後都對供桌、香爐、供品跪着,香煙裊裊升起,隨風飄散在空中。鄉親們按照「大仙」教的口訣不停地祈禱着,以最最虔誠的態度一遍又一遍念叨着那幾句,以祈求上蒼能夠垂憐,下點兒雨以解燃眉之急。

    為體現心誠,鄉親們上山之後便滴水不進,直到天黑透了方可回家進食。

    求雨持續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鄉親們便白天晝夜都呆在山上,說夢話似乎都在求雨,每個人的雙唇都起了水泡,而後結上了厚厚干痂。

    數月過去了,乾旱日甚一日,村裏有很多家禽相繼死去,瘟疫隨之而生,一場災禍正悄然降臨喬家村,很多人都想到了死,村民們恐慌起來。

    很多鄉親們開始懷疑求雨,起初那份堅定開始動搖,謾罵老天爺的聲音越來越多,有人甚至不願意再在山上等死,他們認為要死也不應這麼悽慘的死去,起碼也要死在家裏。帶頭下山的就是喬曉靜祖父,他剛過而立之年,是位血氣方剛、蔑視神鬼之徒。

    求雨之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落了個既可笑又可悲的下場。

    乾旱未解,瘟疫又強勢來襲,為避免傳染,鄉親們都呆在家裏,整個村莊陷入了死一般沉寂之中,死亡的恐懼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向喬家村襲來,讓鄉親們極度不安。

    時日久了,整天呆在家裏的鄉親們實在悶得慌,很多像喬曉靜祖父這樣膽大包天的人硬着頭皮走出了家門,但,誰會真的不懼怕被瘟疫傳染,不懼怕死亡呢?為了既能散心,又彼此不近距離接觸,他們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村邊的亂石灘。

    自此,亂石灘便成了這些霸王脾氣的男人們吹年閒侃之處。

    一天,喬曉靜的祖父跟往常一樣,吃了幾口炒麵沫沫,便來到了亂石灘。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天色突然變黑了,幾乎眨眼之間。漆黑無比,見不到絲毫光亮,坐在亂石灘的人們就像掉入了另一種空間,黑得看不到回家的路。

    暗黑之中,天地突然震盪了起來,所有人都覺得就像站在了一塊抖動不休的軟布上,皆想試圖抓住東西讓自己能夠安穩地站住,可惜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震盪越來越強烈,頻率和幅度也越來越大,屋外天旋地轉,家內的東西東倒西歪,瓶瓶罐罐「叮鈴咣鐺」響着滾動着……這種狀態持續了少說也有十來分鐘。

    震盪消失的瞬間,天地恢復了正常。


    不大一會兒,喬曉靜的祖母聽到村里人嚷嚷鬧鬧,亂鬨鬨的,隨着村民們來到村邊,這才發現亂石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奔流不息、清澈見底的河流。

    河的中心有一塊又高又尖的大石頭,石尖上掛着喬曉靜祖父出門時候穿的上衣,在風中「嘩啦嘩啦」扇動着,誰也不知道這河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喬曉靜祖父的上衣何時被風吹走了,總之,是這條河才讓苦難中的村民得以休養生息,但從此卻不見了祖父他們。

    喬曉靜停下腳步,凝神看着淹沒泥孩的河面,半張着嘴,期待泥孩再次探出頭來。可數分鐘過去了,這「白蓮花」早已經消失,河面也早已平靜,依然不見那個泥孩。喬曉靜踮着腳,伸長脖子向前看着,她的心如同發怒的獅子撞擊獸籠一樣撞擊着心房,四肢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這句話如同咒語,喬曉靜不停地念叨着。

    轉念之間,喬曉靜扔下了手中東西,瘋狂地朝小泥孩落水的地方跑去,雙腳踩踏濺起的水花有力地拍打在她的臉上,整條河被她鏗鏘有力的腳步踩碎了,水波變得凌亂不堪。

    喬曉靜越往前跑水越深,水慢慢淹沒了她的膝蓋,水慢慢爬上了她的臀部,慢慢爬上了她的r房,直立行走變得異乎艱難,她一躍撲進了水裏,水面再次平靜了下來。

    時光撞擊着河岸上婦人們的心臟,大家都凝固在原處,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喬曉靜躍入水中的那塊地方,過了幾分鐘,喬曉靜托舉着那個泥孩的頭浮出了水面,兩人慢慢地遊了回來,這被救的孩子禁閉雙眼,沒有了任何生命體徵。

    喬曉靜氣喘吁吁將這個泥乎乎的孩子平放在河灘上,使勁用手拍打他的胸脯,時光一分一秒過去,這孩子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河灘上的婦人們都丟下手中的衣物,板着臉圍了過來,形成了一個圓圈,將喬曉靜和這個小泥孩圈在中間,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盯着喬曉靜,散發着逼人的寒光,就像盯着一個殺人兇手一樣,喬曉靜急得發出了哭腔。

    就在喬曉靜馬上要哭的時候,這個泥孩忽地坐了起來,抓住喬曉靜的胳膊,扮着一副鬼臉,笑嘻嘻地問到:「姐姐,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

    喬曉靜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跪着後退了幾下,心緒稍稍平靜下來,看到眼前這個頑皮的孩子,再也抑制不住情感,哭了起來。

    這個小孩不但沒有上前勸慰,相反笑得前仰後合,一邊指着喬曉靜,一邊對着身邊的農婦說到:「大姐姐哭鼻子了,大姐姐哭鼻子了。」

    喬曉靜被這頑皮的孩子逗樂了,「嗤」的一下,笑了起來,那孩子也「嗤嗤」笑着。

    就在這時,人群中衝進了一個中年婦女,惡狠狠地抓起那小泥孩的手,二話不說便往外拽,嘴裏還嘟囔着「野死算了,連家都不知道回去,怎麼不讓水鬼將你帶走,好讓我省省心……」

    所有的婦人又都將目光移到了這個婦人的身上,喬曉靜站起身來,水順着身體往下流着,腳下很快出現了一處水潭。

    那個泥孩不時回過頭來,眼神如同河水一般清澈,望着滿身是水的喬曉靜。

    喬曉靜沒有理睬那個男孩的目光,拎起包袱朝家走去。

    在距離家不遠的地方,喬曉靜遇到了一位正坐在村邊的大石頭上的老人,這老人正用迷茫的眼光看着她。喬曉靜不敢確定眼前的這位老者是男是女,只見這位老者乾瘦如柴,手臂和雙腿猶如已經枯死的干樹杈,錯亂的組合到了一起,支撐着形如骷髏的頭。連喬曉靜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原因,當她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心裏竟然有種難以言表的酸楚感。

    這個女人頭髮枯黃如草,凌亂地鋪灑在頭上,稀稀疏疏,一撮一撮的就像得了牛皮癬的皮膚。雙眼從婆娑的頭髮中間往外透視,眼神黯然無光,卻讓人心生恐懼。

    幸虧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是個人看到這樣的怪物都會被嚇死,喬曉靜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儘量保持輕盈的腳步,以最大的安靜狀態從這位老者身邊走了過來。

    家,魂牽夢縈的家,已然來到了喬曉靜的眼前,對於喬曉靜來說,家是一個特殊的矛盾體,她渴望回家,但卻又害怕回家。時光已經將它折磨得體無完膚,又慢慢將她撫慰至傷愈。這眼前的家讓她感到無比沉重,甚至隱隱作痛。

    喬曉靜自覺雙腳有千斤之重,如同灌了鉛水一般,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艱難的努力。她咬着牙,抿着嘴,皺着眉……

    「雙喜,雙喜,你等等我。」正當喬曉靜要走進院子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跟在一個瘋瘋癲癲的中年人身後,不停地叫喊着,從身邊走了過去。

    「雙喜!」喬曉靜默念着這個名字,心不由得顫了一下。



第3章路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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