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九陽峰飛雪如玉龍相逐,頃刻不止,道觀內外早已是銀裝素裹,觸目所及儘是瓊樓玉宇,一派瑞氣,在火燭搖曳映照之下,更添幾分仙家氣派。
此時道觀的宴廳之中,九陽峰主持澄觀早就命人燃起許多嬰孩手臂般粗細的蠟燭,整個宴廳亮如白晝。
周少白已換上嶄新道服,隨師父澄玉道人步入大門口,澄玉修為深厚,在風雪中行走時運氣遊走周身,身上自然源源不斷湧起熱力,紛揚雪花在觸及衣衫之前便已化作水汽消失,所以此時澄玉身上乾淨整潔,竟無一片雪花附着其上,而周少白與澄玉相比修為尚淺,在門口一抖,頭上和身上便簌簌落下積雪來。
見了此時形狀,周少白心中贊道:師父他老人家當真是修為深厚,溪雲盛傳澄字輩中以師父修為最為高深,雖然師父未曾承認,但是以這等修為來看,旁人所言也並未誇大多少。
「哈哈,師兄,你來了!」
迎面走來一位橙黃衣衫的道人,臉色掛笑,正是九陽峰主持澄觀。
澄玉拱手還禮,笑道:「澄玉師弟!恭喜你有個好徒弟,此次獨佔鰲頭,羨煞我等啊!」
澄觀哈哈大笑:「徒贏得僥倖而已!師兄,隨我來,到裏面入座。」
周少白隨着二人進入宴廳,只見這裏上首擺了三張雕花長桌,下面排開兩列桌子,桌面上擺了些果品糕,看起來很是精緻,顯然是澄觀命人精心準備好的。
這裏已經站了幾位主持及其弟子,澄玉一來,忙着上前向他們拱手搭話,周少白跟着畢恭畢敬立於其後,眼睛卻到處偷瞄,想看看方才的慕凝之是否也在廳內,這時身邊忽然閃來個人,聲笑道:「周師弟,一來就忙着找冰霜美人啊?」
這人正是李元康,他笑嘻嘻的,神態一如既往的輕鬆。
周少白怕他胡八道被師父聽見,趕緊拉起他的袖子一起走到大廳一角,這才道:「李師兄,這裏不比擂台那邊空曠,諸位主持都在這裏,你要是胡亂編排被聽到,可要害慘我了。」
「哈哈,你和那美人決鬥之時,胡八道得可厲害,也沒見你害怕,此時倒縮手縮腳了。其實依我看,你乾脆請師父當着掌門人的面向靈夢主持提親,明媒正娶,玉屏丹霞從此結為親家,豈不是喜上加喜?」李元康越越是得意,禁不住眉開眼笑。
周少白卻恨不得捂住他那張嘴:「夠了!李師兄,玩笑話歸玩笑話,總要有個限度,你再這樣消遣於我,我可是要惱火了!」
旁邊又來一人:「你們在聊些什麼?」
原來是張笑風,周少白怕李元康又要對着張笑風胡一番,急忙上前道:「張師兄,恭喜你獨佔鰲頭!在下實在是萬分佩服!」
張笑風聞言,一貫淡定的面容卻略一皺眉,道:「周師弟,其實最後那場比試,我贏得並不光明磊落。」
周少白奇道:「張師兄何出此言?」
旁邊李元康笑道:「還不是因為你!你傷了那冰霜美人的手臂,她自然無法全力出戰,也是挺可惜,最後一場,卻沒有看到一場全力對決。」
張笑風頭:「的確如此。我雖然贏了,但是卻是佔了慕姑娘受傷的便宜,真的有些勝之不武,慚愧至極,所以什麼恭喜的話,卻請不要再了,實在慚愧得緊。」
見張笑風如此辭,周少白心裏對他反而更是佩服。
李元康又道:「張師兄也不必如此自謙,那慕姑娘雖然受傷是實,但是就算她無恙出戰,卻也未必是張師兄的對手。」
「這倒不一定,她若全力出手,我也未必能擋住她那一劍。」張笑風着,看了一眼周少白,「畢竟我沒有周師弟那般聰明機敏。」
周少白一愣,這句話聽着似乎隱隱有嘲諷之意?
還沒等他回味過來,張笑風一拱手:「二位師弟且自便,我去招呼下旁人。」
罷,轉身便走。
李元康笑道:「張師兄居然會動怒,也是稀奇。周師弟,一天之內能讓慕凝之和張笑風這兩冰人都不淡定,你真是人才。」
周少白心內甚奇,暗道:因為慕姑娘為我所傷,張師兄覺得勝之不武,這才遷怒於我了?
未等他想明白,一聲高呼傳來:「掌門到!」
廳內眾人急忙回頭,正見掌門靈虛道人步入宴廳,身後跟着靈石靈寂二人。
諸人急忙拱手行禮:「見過掌門!」
靈虛一揮手:「自家人,都入座吧!」
於是諸人紛紛入座,周少白等弟子則站立在各自的師父身後,這種場合,身為弟子的他們是不能入座用餐的。
這時,周少白髮現,慕凝之來了。
靈夢主持身着白衣,面相莊嚴清秀,她輕輕挽衣,坐與桌前,身旁一名妙齡女子,也跟着一同坐下,正是慕凝之。慕凝之眼眉低垂,並未向這邊看過來一眼,周少白瞧見她手臂的衣衫微微鼓起,料想裏面定然是傷口所纏止血之絲物,不禁內疚起來。
見慕凝之也坐於桌前,他這才明白,原來慕凝之真的是與師父澄玉一輩。那邊李元康也看見了此幕,朝自己擠了擠眼睛,面上笑容燦爛。
靈虛正襟危坐,瞧着座下諸人,不禁滿心歡喜,開口一陣大笑:「千年溪雲,畢竟不頹。這廳內的青年才俊,皆是我溪雲再興千年之寶啊!」
澄觀聽了,心內得意至極。此次九脈論道,他生怕出現像飛升祭典那樣的意外,於是親力親為,把所有事務打得井井有條,深得掌門讚許,而座下弟子張笑風更是不負眾望,勇拔頭籌,實在是讓他掙足了面子。
於是他端起玉杯笑道:「掌門所言甚是!此次九脈論道,掌門大駕光臨,諸位齊聚九陽,實在是我九陽峰一大盛事!而今日之盛,如無掌門辛苦操持,我等無福之人怎能有幸見之?我斗膽提議,大家舉起身前玉杯,共敬掌門一杯!」
隨即一片附和之聲,大家紛紛舉杯,正待暢飲時,卻發現只有靈夢道人置若罔聞,碰也不碰杯子半下。
澄觀早將杯中瓊漿一飲而盡,瞥見靈夢一動不動,不禁問道:「靈夢師叔,這卻是何故?」
靈夢道人淡淡道:「我出家之人,本不當飲酒作樂。」
澄觀急忙道:「師叔有所不知。這酒是用九陽至寶雪清茶與奇珍異果釀製而成,飲之不但神清氣爽,更可使人延年益壽,於修煉也是大有補益,乃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佳品,可不是山下酒肆販賣的那些尋常俗物啊!」
靈夢卻依然不碰杯子:「破了天去,酒依然是酒。」
這澄觀道人本是個急性子,若是在平時,旁人如此拂他面子,他早就變臉發作了。可如今靈夢是他師叔一輩,更何況掌門人在場,他也只得隱忍不敢發作。這時掌門發話了:「澄觀,你師叔她本就不喜飲酒,今日是大喜之日,就勿要多言,免得壞了興致。來人,給靈夢主持斟茶!」
早有道童一旁閃出,給靈夢奉上了雪清茶。
靈虛笑道:「師妹,你既不想飲酒,便以茶代酒如何?」
靈夢低頭瞧瞧清茶,卻忽然伸手將茶盞推到一旁,冷言道:「這天氣滴水成冰,卻叫人喝什麼雪清茶!我身子近日不適,不想喝這些冰寒之物,免得像靈光師兄當年那樣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掌門聞之,眉頭微鎖,身旁的靈石靈寂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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