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黃金和黨委書記不和,書記借黃金喝醉誤闖女接線員宿舍這事,讓黃金趁着酒勁寫了一份情況說明並寫了保證書,當時跟黃金說,只要他寫了這個保證書就沒事了,即便女接線員鬧到縣委也不頂用。 哪知第二天,那個黨委書記就拿着這份材料找到了樊文良,當時樊文良大怒,要處分黃金。
王家棟當時跟他和盧輝談起這件事的時候說道:「出事並不可怕,工作上,人生上,誰這一輩子不出點事,但是出事後最應該有的就是一個積極的態度。萬事都有補救的機會,如果你連補救都不做,那就只有一條路,死。」
王家棟又引申了說道:「智取威虎山這齣戲好在哪裏,我看不是好在反應英雄這個主題上,而是反應在灤平和假胡彪的鬥智上。灤平是真心的為三爺好,警告三爺胡彪是假的,儘管他說得是事實,但是已經晚了,他被楊子榮搶佔了先機不說,還不講究鬥爭的智慧,而是當着眾人說,三爺啊,這個胡彪是假的。他在這裏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他破壞了潛規則。試想,這個時候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三爺說胡彪是假的,那把三爺置於一種怎麼難堪的地步?三爺是誰呀,是座山雕是山大王,是被眾匪仰視的人!這樣的人怎麼能錯?所以,就沖這一條他就得死。第二條也是關健的一條就是楊子榮先入為主,搶在灤平前取得了三爺和眾匪首的信任,這一點他爭取了主動,佔盡了先機,所以儘管灤平對三爺忠心耿耿,是真心的為三爺好,但是因為沒有爭取主動,又不注重跟領導溝通的方式,即便你是忠心的也白搭。」
記得最後王家棟曾經反覆說道:「千萬別害怕跟領導溝通,領導的眼睛不一定二十四小時都是睜着的,可是領導的耳朵卻是二十四個小時都支愣着。所以,凡事都要主動。灤平就因為失去主動權又不講究政治鬥爭的方式方法,即便是正確的都不行,何況你做了不正確的事就更不行了。」
彭長宜陷入了沉思,部長打電話來,特意跟他說起「三爺」的故事,顯然是有些用意的。
難道自己在這件事上做的不夠主動嗎?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於是,他中午哪兒都沒去,簡單的在食堂吃了點飯後,就回到宿舍,用了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一篇由蓮花村哄搶事件引發的轄區內精神文明建設的意見稿形成,幾乎是一氣喝成。這也是葉天揚提示過他的。
寫完後,他沒有立刻讓朱國慶看,而是在等待,葉天揚說今年要在全省大搞精神文明創建活動,要彭長宜把握先機,到時可以給報刊甚至內參投稿,更可以搞出自己的特色。
機會的確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沒過多長時間,全省果然召開了精神文明創建活動動員會。彭長宜起草的意見稿經朱國慶的手,送到了狄貴和和樊文良的手裏,立刻全市轉發。大會召開後,新聞記者就涌了下來,作深入報道;那些搞理論研究的筆桿子們也紛紛往下跑,力求抓到最鮮活的例子。
這時的蓮花村,不但按照彭長宜的方案重新啟用了高強,還在全村開展評選五好村民的活動,還有一系列內容積極健康向上的文體活動。
彭長宜一鼓作氣,又找到了已經就任為交通局副局長的寇京海,幫助爭取優惠政策,修通了進村公路和村裏的主幹道,使這個村徹底改變了面膜。當葉桐再次來到蓮花村的時候,蓮花村已經變了大模樣了,很快,亢州的蓮花村成了錦安的典型,也成了全省的典型。
彭長宜這天接到了葉桐的電話,她說他跟着省精神文明辦和省政策研究室的人要到亢州調研,彭長宜笑着說道:「我只能代表彭長宜對你的即將到來表示歡迎。」
稿子見報後,彭長宜跟葉桐打過電話,向他表示過感謝,葉桐也幾次給彭長宜打電話,向她諮詢基層的一些情況,一來二去,倆人就熟稔起來,說話也就沒了生疏感。
葉桐在電話的那頭咯咯的笑了,她撒嬌的說聲:「討厭了。」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握着話筒,似乎從她那聲嬌嗲的三個字中,品出了一些其它的意味。
隨着跟葉桐交往的逐漸深入,他覺得這個人並不是那麼不好打交道,某種程度上,還幫了彭長宜。
但是最近葉桐的電話明顯頻繁起來了,每次總會參雜着一兩句這樣的嗲話,劉忠就跟彭長宜說,可能這個女記者愛上你了。他當時笑笑說道:這怎麼可能。我有家有業的,人家怎麼會愛上我?但是每次通話都能從葉桐的話中聽出一些別的味道。
有消息說,開發區項目今年就能批下來,本來沒那麼快,據說江帆頻繁的往返省里和北京跑了好長時間,這樣就加快了上級部門審批的速度。
彭長宜理解江帆,他也是在跟自己賽跑,畢竟轉過年後,他頭上的代字就該去掉了,在下一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他總要有可以拿得出去的成績,這樣做起報告來也有底氣。即便什麼都不做,就這一項也是他這一年的成績,何況,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儘管小心地跟樊文良保持着密切的合作的關係,但是自從孟客來了以後,江帆就逐漸伸出自己的觸鬚,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悄悄在進行着擴張,擴張自己的執政理念和手段,只是這種擴張都是在夯實基礎工作上進行的,所以,並沒有顯示出他的急功近利。
開發區項目如果今年能批下來的話,那麼久蓄在亢州權力場上一輪大的幹部調整工作就會提前來臨。
彭長宜對此到是心安無事,因為他剛剛提為副科,自然自己就不在這個漩渦之中,到是那些有想法要求進步、或者想保住現在位子的人加緊了跑官的步伐。領導家裏、甚至去錦安的路上,都會有這些幹部們的身影。
黃金就曾打過兩次電話邀請他吃飯,昨天還在電話里問他聽到什麼風聲了沒?彭長宜笑着說道:「我都好長時間不去大樓了,能聽到什麼風聲。」然後又說道:「你老兄着的哪門子急,你的事肯定差不多了。」
黃金說:「心裏沒底啊,想見部長一面都見不到。」彭長宜說:「部長不見你?」
黃金說:「哪兒呀,根本就找不着他,侯主任說他今天沒來單位,呼他也不回話,你最近見他了沒。」
「沒有。」
黃金說:「老人家玩失蹤了。」說着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知道他是想往城裏附近挪挪,記得他還在幹部科的時候,就找過部長,那次部長把他跟姚斌叫來之後,黃金高興了好長時間,但是如今的事就是這樣,一天不見到組織部的紅頭文件,一天都存在着變數。
姚斌似乎比黃金沉得住氣,自打上次他競爭北城區主任失利後,一點都看不出他的沮喪,反而有滋有味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情緒上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彭長宜由此推斷,肯定他是盯着開發區某個位置,或者有可能領導給他吃了什麼定心丸?要不就是姚斌修煉到家了,藏起沮喪,繼續工作,讓自己永遠都保持一顆積極的工作狀態,這樣的人再不被重用的話
就是領導本身的問題了。
相比姚斌的不動聲色,彭長宜倒是沉不住氣了,有一次居然在酒桌上小聲問他:「難道師兄不再有想法了?」
姚斌笑笑說:「哈哈,現在多少科員提副科,副科提正科,我這個正科級的副書記,即便不找,領導也不會忘了我的。所以,眼下最好的想法就是稍安勿躁。」
儘管姚斌那樣說,但有一次他找姚斌喝閒酒,電話打到家裏後才知道他去了北京,後來他說話說漏了嘴,一個勁的讚嘆中國政法大學如何如何,彭長宜立刻意識到,樊文良的兒子在政法大學上學,前不久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看來他這位師兄並不像他所說得那樣「稍安勿躁。」
為了配合古街改造和開發區的籌備,亢州決定派出考察組,到特區深圳和全國各地參觀取經。
第一批考察組由樊文良帶隊,目的地是深圳,考察主題是新興城市建設和規劃。第二批考察組江帆帶隊,目的地是華東五省。第三批是狄貴和帶隊,目的地是青島等城市。
當江帆在會上擬好名單後,由蘇乾交到市委後,很快就返了回來。江帆注意到,樊書記將張懷拉了下來,添上了高鐵燕,把張懷放到了狄貴和這組。江
帆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其實在擬定第一批人選的時候,江帆就考慮要把高鐵燕放在樊文良這一組,後來臨時動意,就又把張懷寫上了。
這一替換,江帆的心裏就有數了。有的時候,智者之間互相探底,是用不着語言交流的,許多看似不經意的小事都能互相傳遞信息。
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的考察名單很快就擬了出來。帶隊的分別是樊文良、江帆、狄貴和。由於孟客陪翟書記去過多次這些地方,這次就主動放棄考察的機會,在家留守。
彭長宜也被編入了第一批考察人員中。因為這次考察和每次一樣,都會有相關鄉鎮和各局委辦參加的。要這些單位參加考察最大的好處是不僅為了今後的工作,更重要的一點是為考察買單。費用均攤到各個單位。這早就是至下而上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和做法。
由於王家棟編入了第一組,彭長宜可能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為王家棟服務,彭長宜走後,王家棟一直沒有找到可以做秘書工作的人選。
其實,任小亮是很想第一批去的,也不知道是朱國慶得到授意還是其它的原因,他就跟任小亮說了一句話「長宜第一批,你第二批,我第三批去,這次咱們倒着來。」他這麼一說,任小亮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當丁一得知科長也在考察人員中的時候,很是高興,她悄悄的給他打了一個傳呼:很高興你也去。
接到這個傳呼後,彭長宜的心裏感到一陣溫馨。丁一是他內心裏最隱秘的部分,儘管他不敢觸摸這個地方,但是他知道她始終都呆在心底里的某個角落。他想給她回復一條,但是拿起電話後就改變了主意,要通尋呼台後,他留言到:「方便請回電話。」
很快,他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他心想,看起來她現在就很方便,於是,拿起電話說道:「這麼快?」
「什麼這麼快?」話筒里傳來了王家棟的聲音。
彭長宜趕緊叫了一聲:「部長。」
「你小子在等誰的電話,口氣這麼溫柔?我告訴你,芳芳可是把狀告到我這裏來了,說你跟那個省報記者卿卿我我的,半夜還聊個沒完沒了的!」王家棟生氣地說道。
「您怎麼聽她的呀,那是人家夜間寫稿,跟我核實一些情況,再說了,即便是卿卿我我也不可能在家裏當着她的面啊?」彭長宜委屈地說道。
「什麼話,你還有背着她的時候?」王家棟步步緊逼。
「哎呦,您怎麼也跟着冤枉我呀,一會老天就下雪了。」
王家棟見威脅的差不多了就緩和了語氣說道:「當然,她也不是特地告你的狀,也是順便說得,不過你要注意,即便沒有,就更不應該讓她有這想法了,女人一旦在這方面跟你動了心思,你就永無安寧之日了。」
彭長宜覺得部長說得有道理,就說:「是,我今後多加注意。」
「你現在在幹什麼?」
「我……」他總不能說在等女人的電話,剛剛挨了訓,就說道:「我現在沒事,您有事就吩咐。」
「那你馬上到中鐵集團招待所來一趟。」說着掛了電話。
中鐵集團招待所?部長原來在那裏,難怪黃金找不到他。呵呵,說不定有多少像黃金一樣的人找不到部長呢?可是部長卻上門找他來了。
想到這裏,他自嘲的搖搖頭,告誡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官場上的事,永遠都是變幻莫測,今天你是領導的寵臣,說不定明天你的靠山不在了,你也就完蛋了。風水輪流轉,不可能得意的總是你。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電話,心想丁一現在肯定不方便給自己回話,就關上門走了出來。他剛關上門,就聽見裏面電話想,趕緊又掏鑰匙開門,兩步走到桌邊,抓起電話「餵」了一聲。
「長宜,這會不忙?」
彭長宜聽出是姚斌,就說道:「是師兄啊,這會不忙。」
「晚上有時間嗎?一塊坐坐。」
「現在不敢說,我馬上要出去。」彭長宜說道。
「哦,那我等你電話。」
「好的。」說着彭長宜就要掛。
「長宜。」姚斌又說道:「見着部長了嗎?」
「沒有,我好長時間沒見他了,師兄有事?」
「發現了一個能做海鮮的地方,想請請他,找不到了。」
彭長宜不能跟他說部長就在中鐵招待所,就說道:「他最愛吃那一口了。」他還想說等見着他我幫你約他,但是話幾乎要說出口的時候,彭長宜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已經不是天天在機關圍着部長轉的那個科長兼秘書了,如果再這樣說會讓別人聽着不舒服的。
「行,你先去忙,空了就給我回話,抽不開身就不回。我也就不等你了。」姚斌說話向來比黃金含蓄。
自從寇京海調到交通局後,市委又小範圍的微調了兩三個人。所以,人心惶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畢竟,沒人願意失去手中的權力,誰都期望自己能夠掌握更大的權力,為了這個目標,不余遺力,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以謀取最好的位置,達到最好的理想。
彭長宜答應姚斌後就放下了電話,趕快鎖上門,他不能耽誤時間太久,不知道部長找他是什麼事。
出了自己辦公室,他來到朱國慶門前,剛要敲門,就見任小亮從旁邊出來,說道:「長宜,你也沒見着朱書記?」
「沒在辦公室嗎?」
「沒有。」
既然沒在辦公室,他也就用不着敲門了,說道:「我出去一下,有事在呼我吧。」
「好。」任小亮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出了門後,他想騎司法科那輛摩托車,因為這幾天下鄉都在騎這輛挎斗摩托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車。
從傳達室經過時,他看見門是鎖着的,心想這個「老狐狸」今天一直就鎖門,是不是串親戚去了。
來到招待所後,按部長告訴的房間號,他上了樓。
一般遇到重大問題或者領導人召開秘密會議,或者筆桿子們寫材料,都會找一個清靜的地方,但是今天王家棟躲在這裏幹嘛呢?
他敲了房間的門,隨着門開後,一股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彭長宜不由的後腿一步,咳了兩聲,說道:「是您一個人抽的?」
「不是我一人還能有別人。」
「呵呵,情緒不高啊,什麼事讓您不開心了?」彭長宜故意說道。
「還不是扒拉幹部的事。」部長說道。
在組織部部長的眼裏,所謂的調整幹部,就是扒拉幹部,無非就是把張三扒拉到那兒,李四扒拉到着這兒,老的下去,年輕的頂上來。官場上所有的精髓和奧秘都在這「扒拉」兩個字中了。
彭長宜來到桌前,看見了幹部科老錢提交的正科和副科幹部履歷表,包括年齡,提職時間等等,還有身體健康情況說明。
看來,亢州市幹部調整終於被提到了議事日程,前幾天還是謠傳,今天就真實的擺在了面前。
他理解部長,跟他這幾年來,每次調整幹部時,遠不像他說得「扒拉」那麼簡單,說不定要死多少腦細胞呢?
在別人眼裏,他似乎掌握着眾人的官帽子,其實,真正拿大主意的還是市委書記,他也只是在副科這個級別上安插一些自己信得過的人。碰上絲毫不放權的書記,組織部長就撈不到什麼好處了,但是會比較輕鬆。隨着樊文良對王家棟的倚重和依賴,他這個組織部長就明顯累多了。
頭天上午,樊文良跟王家棟說起去深圳參觀考察的事時說道:「家棟啊,有件事我得跟你碰碰頭。」
「書記您說。」樊文良坐正了身子。
「開發區估計很快就能批下來了,江市長最近一直往省里和北京跑這事,如果真的在今年批下來的話,咱們就得提前調整鄉鎮級班子了,為這事我也想了很久,這樣吧,如果你手頭上沒什麼要緊的事,就先停停,儘快拿出個方案來,要把每個單位班子構成都列出來,具體到人頭上,咱們先做到心中有數,別到時抓瞎。」
「行,您有什麼特別指示嗎?」
「先按你的思路弄,到時再碰。」
「好,我儘管拿出方案,給您作參考。」每當樊文良讓組織部拿調整方案時,王家棟都會說這句話。
樊文良說:「不急,出來後你先放着,等到了深圳咱們找時間再碰,我明天去北京,估計走兩三天。家棟啊,我上次去省里的時候,聽說像咱們這樣的縣級市,還要配備一名副書記,這畢竟是好事,我在省里也拖了關係,並且跟市里也表明了意思,最好不要下派幹部了。等考察回來,你也往上跑跑。你的事一天不落地我心裏一天不踏實。」
王家棟聽後很感動,他幾乎嗓子都沙啞起來了,說道:「書記,家棟我一個工人出身,能有今天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又遇到您,更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事,我如果再推辭的話就是虛偽了,什麼都不說了,家棟的事拜託您了。」
樊書記點點頭。
按說像調幹部這種事,對於王家棟來說不是難事,他吃的就是這晚飯,哪個幹部怎麼回事他一清二楚,但是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除去樊書記跟他說了那個事外,書記還意外的問起了兒子王圓的公司經營的怎麼樣,順利嗎?
這使王家棟心裏就一激靈,要知道樊書記不是個愛打聽是非的人,也不是多話的人,他突然問起兒子的公司,是不是他聽說到了什麼。
其實,對於兒子辦這個公司,王家棟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來兒子反覆遊說,又正趕上全國上下大辦公司,就連政協老齡委這樣的部門都有掛靠的公司。兒子說他響應的是中央的號召,不但能創稅,還能安排下崗職工,一舉多得。他最後能做的只是反覆說一定要守法經營,千萬不能胡來,出了事他自己兜着,另外不能打着他的旗號招搖撞騙。
聯想到彭長宜前段給他看的信,儘管那次是虛驚一場,後來查實的有個皮包公司刻印了王圓單位的公章和合同章,後來聽說這樣的皮包公司在亢州有的是。舉國上下大搞公司,這對經濟繁榮確實起到了促進作用,但是也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現象。從其它地方出現的經濟詐騙案來看,大都手段原始,基本屬於明坑硬騙,智商並不高。
自從那次事件發生後,他一直想找兒子談談,可是總是也沒有合適的機會。在家裏是根本談不成的,有老伴兒在身邊,說好話可以,說歹話她不愛聽。再說,真能在家裏跟兒子碰一面也是比登天還難。
只有一次給他打電話他回來的特別痛快,那就是叫丁一來家吃餃子那天,那小子,聽說讓他去送丁一,接到電話二十分鐘不到就回來了,弄的老伴兒直跟他擠眼。
丁一是他特地留在組織部的大學生,這個女孩子具備一切傳統審美標準,如果老天能夠開眼,丁一能落到他王家棟的家裏,那他這輩子就無憂了。
那天,他就跟老伴兒說道「囑咐囑咐你那寶貝兒子,既然有了喜歡的人,就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老
伴兒埋怨他說:「你怎麼知道那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哪個年輕人身邊沒有一兩個追求者,小圓除去那一點缺陷外,沒挑的,誰找誰燒高香。」
是啊,父母眼裏都是自己的孩子好,但願他的兒子別闖禍。自己的事,兒子的事,扒拉幹部的事,交叉在一起,他就有些心事重重了,就想叫個助手來。他自然就想到了彭長宜。
自從彭長宜離開組織部後,王家棟就感到身邊少了一隻臂膀,原來一些機密的事只要跟他一說,他立馬就能心領神會,而且也能給你辦好。現在許多事情都要自己去辦。這倒不是王家棟只相信彭長宜,他也希望能夠把自己這份信任同樣給別人,但是不行,不是靠不住,就是素質不夠。
樊文良說他是官場校長,相當於黃埔軍校校長,儘管他知道褒貶各半,但是也很為這樣的雅號自豪。因為他深諳官場各種規則,更因為他時時刻刻注意和提攜自己的人。但如果說他只提攜自己的人似乎有些偏頗,他這次就跟樊書記建議,讓寇京海頂了交通局副局長的缺。在常委會上提出這個人選的時候,范衛東臉色尷尬的難看,居然愚蠢的投了反對票。生生把個寇京海推到了自己的懷裏!王家棟心裏竊喜,心想你個老年痴呆!
久在官場為官的人,在享受權力帶來的利益同時,還能享受到權力帶來的快感,尤其是這種鬥爭的快感,有的時候勝過權力本身的魅力。
幹部,位子,這些在他眼裏不是具象的東西,說白了,就是亢州政壇這盤裏的棋子,下好了皆大歡喜,下不好也和他無關,畢竟棋子放下去了,怎麼走,走的過程中會遇到什麼問題,這些都是變數,是不可預知的。
王家棟比別人高就高在棋子放下去之後,他還會時不時的觀察指導一番,他希望他的棋子都能走好每一步,也希望這些棋子能夠反哺他這個棋手,而不是跌跟頭。即便跌了跟頭他這個校長也是能幫儘量幫,黃金就是最典型的一例。這也是這麼多年總是有人想整他但是總也整不倒的原因所在。因為他的棋子幾乎遍佈亢州政壇的角角落落,目前他仍然能夠掌控棋局,等哪天掌控不了該幹嘛就幹嘛。
他的確佔了職務很大的便宜,這些便宜有很大一部分家人都不知道,但是他也的確對得起每一個送便宜給他的人。當然,他也無數次的拒絕過這樣的便宜,這個時候的情形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的確不能沾的,一種是不忍沾的。他有自己的原則和標準,他深深知道哪些便宜可以沾,哪些不能沾。貪的心理誰都有,而且極具誘惑力,但是明白怎麼貪卻是一個不小是學問。
彭長宜是他最為得意的弟子,他對他的培養,除去個人感情之外,純粹是上升到為黨發現優秀幹部的崇高的層面上,是王家棟希望得到反哺的那個層面的人。在他眼裏,彭長宜有一切優秀幹部的潛質,他希望能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幫助他儘快成長。他也很看好江帆,怎奈江帆不是他這盤棋里的人,這也是他並不反感彭長宜跟江帆接觸的根本所在。
「部長,您這裏的每一個名字對外界來說可都是軍事秘密呀?」彭長宜用眼掃了桌上的東西後說道。
「扯蛋,你知道的秘密還少嗎?」王家棟掐滅了手上的煙。
「呵呵,那是,我是誰呀?不過您剛躲了多半天,外界就找您找瘋了?」如果是別人彭長宜可能不會操心,但是姚斌和黃金他不能不幫忙給部長提個醒。
「找到你哪兒了?」
「是啊。」
「找到你哪兒的人不說我都知道是誰?」
「部長英明。」
「唉,沉不住氣,不理他們。」
聽部長這麼一說,彭長宜的心裏就有底了。
「長宜,找你來就是因為你熟悉全市幹部情況,能幫我出出主意,另外,我最近一兩天腦子很亂,眼睛也有些不舒服,寫會兒就眼花。我知道所有的囑咐對你來說都是多餘的,但我仍然要說,絕對保密。」
「您放心,長宜不會透露出一個字。」彭長宜認真地說道。
「好,先從未來的開發區開始,這也是樊書記最關心的。」
彭長宜立刻集中精力,在信箋上寫下了開發區三個字。
「經濟技術開發區,主任孟客。常務副主任、書記,朱國慶。」說道這裏的時候,王家棟打量了一下彭長宜。
彭長宜稍微一愣,筆尖停頓了一下,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朱國慶的名字。
「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姚斌……」
聽部長說出姚斌的名字,彭長宜心想:難怪姚斌沒去北城,原來有更好的位置。
誰都知道,開發區是省級規模,也就是副處級,這裏的一二把手都應該是副處待遇。但在當時各地建立開發區都沒有成熟的經驗可以借鑑,所以在籌備期間尤其是在征地期間,為了便於開展工作,都由一名副市長兼任,一旦開發區組建完成納入正軌,這名副市長的使命就完成了,權力就會自動過渡到現在的朱國慶和姚斌的手裏。
所以,對於一個多年來都是正科任副科的姚斌來說,應該是個不小的驚喜了。
彭長宜的到來,王家棟顯得輕鬆了許多,他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也會徵求彭長宜的意見,彭長宜這時就想到了馬登科託付他表妹的事,他也在等待機會,怎麼跟部長提出。
原來他跟部長提過,部長說了一句非常驚人的話:「她去哪兒合適?我看紀檢會審理科最合適!」一句話把他堵了回來。
「那個柳泉跟你是怎麼回事?」部長突然問道。
彭長宜懵了,說道:「沒……沒關係?」
「沒關係你給她說話?」
彭長宜笑了,原來部長沒有忘記這事,就說道:「哦,我是受朋友之託……」
「受馬登科之託。」王家棟一點餘地都不給他留。
彭長宜心裏就一陣暗喜,凡是王家棟以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就證明問題會解決,如果他特別客氣的跟你說話,那就完了,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把她放你們那兒吧。」
「啊?放……部長,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彭長宜唯恐給部長造成什麼錯覺,趕緊澄清自己。
「副主任,你們那裏的小張主任調三關鄉任副鄉長。這樣,你在北城可能會有個幫手。」
「一個女的,還要生孩子,能頂什麼事,您還不如把田沖提起來呢。」彭長宜說道。
「呵呵,你小子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呀。」說着,他點了一支煙:「我現在不提他,有我的用意。」
彭長宜顯然不明白部長是什麼用意。
王部長接着說道:「現在提田沖的話算你的還是算他的?」
彭長宜眨着眼,低着頭,他琢磨部長的「他」是誰,琢磨不出這個「他」,就琢磨不出部長的用意。
部長說道:「下棋講究走一看三,小子,我是在給你下一盤棋啊。」
彭長宜抬起頭,看了部長一眼,只見部長正眯着眼邊吸煙邊看着他。他有些茫然地搖搖頭,說道:「我還是不明白。」
「哈哈,不明白就對了,哪能讓你們都明白,你們明白了我這棋就不好下了,不過這也說明你小子目前還沒有太大的野心,如果你有足夠的野心可能就會明白。但是,我興許就會改變棋的走法了,你仍然不會明白。」王部長自信地說道。
儘管彭長宜越聽越糊塗,但有一點他明白,此時的王家棟,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在精心的佈局着亢州官場的這盤棋,甚至每布一個棋子,都有三步的考慮。
等他真正明白部長的良苦用心的時候,已經是轉過年後的事了,那時他的仕途又蹬上了一個台階。
不論他此時是否真正明白,但是小張主任調走對於他來說是件不錯的事。這個小張主任儘管是不在編制的科技副主任,但是和任小亮走的比較近,幾次開班子會議他都是附和任小亮的聲音說話,劉忠和田沖對這個人很反感,說擱不下他了,一個不在編的副主任,居然什麼意見都發表。
儘管柳泉是為了生孩子回城裏來的,但是她剛提了副科級,應該不會馬上就生孩子的。對馬登科來說,彭長宜總算交差了,而且是很體面的交差,無論柳泉背後做了什麼,此時他都很感謝部長,給了他足夠的面子。因為馬登科和柳泉肯定都會想不到,不但調到最好的單位,而且還摘掉了那個不尷不尬的科技副鄉長的帽子,真正成為一名副科級幹部。
這次調整幹部的範圍之廣,堪稱是這幾年之最。涉及到了200多名幹部,讓彭長宜沒有想到的是,他小舅子沈奇居然也在這個範圍中,沈奇原來一直在醫療器械公司當經理,這次居然被提拔衛生副局長,兼着醫療器械公司經理,看來岳母也是費了心思的。
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一個「具體到人頭上」的幹部調整方案就出爐了,王家棟輕鬆地出了一口氣。
彭長宜卻發現,北城區朱國慶走後,書記的位置卻空着,因為涉及到自己單位,他不好問,也可能是部長疏忽了,也可能是等着樊書記定人選。
北城,向來是重要的地方,歷來調整時,都是先把北城的班子定下後,再定其他地方的班子。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那不是自己該想的問題。把這個方案重新謄了一遍後,彭長宜交給了王家棟,然後說了一句話:等您頭不疼的時候,最好您親自謄一份。
王家棟想了想說道:「有道理。呵呵,你小子還很心細的。」
彭長宜見部長誇獎他,就有點美滋滋地說道:「這一點不用懷疑。」
如果彭長宜不說,王家棟因為心情繁雜還真沒想到這一層。
這份方案是要交給樊文良的,樊文良認識王家棟的筆跡,如果他知道王家棟找了別人代筆會對有看法的,最直接的看法就是不應該把這麼機密的事暴露給第三個人,王家棟對彭長宜有足夠的信任,卻不表示樊文良對彭長宜也信任。彭長宜能想到這一點也是他多年跟隨王家棟的結果。
王家棟把這份方案仔細裝進一個文件袋裏,纏好上面的線繩,說道:「長宜,最近有沒有聽到關於小圓公司的一些說法?」
彭長宜正在衛生間裏燒剛才的草稿和一些廢紙片,聽到部長問他,就大聲說道:「什麼說法?我沒聽到啊?」
「哦,那就得了,以後多給我留意一些,聽到後立刻向我匯報,對這個小子,我還不能大撒把。」王家棟說道。
彭長宜在裏面說道:「他長大了,生意場上的事比您懂得多,您只需做好監督工作就行了。」
「嗯,你說得有道理,長宜,你方便的時候找一下稅務局,給我打探一下小圓公司納稅情況。」
彭長宜覺得部長神情有些憂鬱,就說道:「您,是不是擔心了?」
「嗯,樊書記從來都沒有問過小圓公司的事,那天問了一句,我不得不想到這些問題,這小子不能失控,我不能讓他給我惹事。」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好的,我過兩天就去辦。」
部長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可能別人的公司出點問題不算什麼,要是王圓的公司出了問題就會被對手誇張放大,然後作為打擊王家棟的武器。
權力的本身就是雙刃劍,在你享受到權力帶來的利益和尊嚴的同時,也要為它付出一些代價。
別人或許不知,但是彭長宜知道,王圓辦這個公司部長的確擔了很大的心,遠遠不是社會上的人們想像的那樣,認為王圓沾了老子多大多大的光,其實不然,這個公司完全是王圓依靠北京戰友的關係建立起來的,當然不排除別人為了討好他而主動開綠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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