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戊龍喘了一口氣,說道:「家父之死,詭秘異常,因為人們無法知道真情,所以各種揣摩在所難免.
「到目前為止,各種故事的版本四處傳播,人名、地名、事端的細節大相徑庭,我自己聽到的就有十幾個不同的說法,估計六叔你們也是接觸到其中之一。筆神閣 bishenge.com
「悠悠眾口,我也無法堵住,我只想強調一點,就是我這個版本是唯一正確的正式的來源,因為那是天使告訴我的。我並沒有前加進去什麼額外的東西。
「其他人在傳說過程中加上一些個人的想像,或者添加一些橋段,估計都是為了他們個人的需要,目的並不是告訴人們真相。
「我則不然,我不想我老爸的悲劇傳得盡人皆知,我只想為他報仇,讓他老人家死也瞑目。
「我的版本中當然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經歷,所以說,我老爸的事情,除了天使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比我清楚。
「不過呢,我這個版本,我也不想讓它傳播到滿世界人人都知道!
「如此一來,關於我父親死亡的真像,其說不一,也就不足為奇了。」
挪己和己明點頭附和道:「沒錯!我們都聽到過不同說法,準確不準確無法判斷,起碼不如你說的全面。
「所以,我們就以你說的為準,忘掉別人的傳言,戊龍你快繼續說吧。」
丁元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沒有那麼傻,兄弟的話不聽,卻聽外人的胡說八道。
戊龍說道:「當我老爸他們的船隻在南山之郡距離家鄉不遠的海岸被風浪吹到海上後,就一直漫無目標地飄蕩,最後飄到拉萊統治的王國,那裏是紅海的南岸。
「這裏其實就是我父親他老人家自己的王國,當然不是現在的,而是他出征東城之前的,卻被拉萊勾結母后謀奪到手。
「我父親他們的船隊,停泊在一個安全的港灣里,並等待順風的時候再次啟航。
「這個時候,我父親他們派出去的探子帶來了消息,說當地的國王拉萊早就住在他挪戊以前的王宮裏,並以他的名義幫助王后治理他的王國。
「我那忠厚的老爸,聯軍統帥挪戊,聽到這消息還十分高興,因為當事的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王叔,一個是他的王后,都是妥妥的自己人。
「經歷了那麼多的生死廝殺,終於回到自己人中間,他簡直是太高興了,因此,他在心裏毫無疑慮,只想儘快見到他們,還想着自己久別家人,終於回來,還不知道受到多麼熱烈地歡迎呢。
「所以在他意識里,不但沒有任何疑問,相反,他還感謝那些冥冥中暗中做事的天使,以為家族間的仇恨從此消除了,都是大能的天使在其中斡旋的功勞!
「自己多年來在西乃山下的東城飽嘗了戰爭的辛酸,一直到了今天才算告一段落,從此以後,再也不用花費心思,試圖報仇雪恨了,當然,也不用提心弔膽防止別人對他復仇了。
「從他自己的心態來說,他不想再懲罰殺父的仇人,當然,他也是心裏有數,他的父親被殺,也確實受到了公正的報復。
「此外,他也深信妻子經過這麼長久的歲月也不會再怨恨他。
「他哪裏知道,女人的嫉恨一旦紮根,再大的力量也難以將它連根拔掉。
「得到這些令人振奮的消息以後,我老爸又是興奮,又是心情平靜,覺得從今以後,一切都會平安無事。
「他又等了兩天,當順風吹起時,他便命令船隊啟錨,懷着一種高興的心情,駛向原來屬於他的北山之郡那無比熟悉的海港。
「我老爸和他的那些隨從兵勇,啟航的時候都一起在海上向天使獻祭,感謝天使對他們的救援,使他們平安歸來。
「接着就是一路順風,一切順利,登上故土家鄉的陸地。
「接着我那位懵懂的老爸跟着王后派來的使者,率領軍隊進城。
「滿城的居民由家父聯軍統帥挪戊的王叔拉萊率領,合城出動,歡迎家父。
「那個時候,市民都以為家父的王叔是家父的代理人。
「接着,王后特拉,在女僕的簇擁下,帶着嚴密看管的三個子女,走上前來。
「其中最小的一個,就是小子我,那個時候,我還小,簡直就是少不更事,對一切還懵懵懂懂。
「在那個場合,王后,也就是我的那位老媽,像別的假裝快樂的人一樣,用一種異乎尋常的尊敬和快樂迎接她的丈夫,我的老爸。
「甚至跪在地上,用甜言蜜語,歌頌老爸的豐功偉績。
「小子我那個時候不知道裏面的兇險,心裏還很高興,父母二人無論幹什麼,我都樂見其成。
「可是,王后,我的老媽沒有擁抱國王,我的老爸。
「卻在老爸的面前說盡了人間祝福和歌功頌德的話。
「我老爸也傻呵呵地一直在樂,心滿意足;當然是我以後才意識到的。
「在當時我只覺得有一股天倫之樂的大喜心情。
「也難為我一個孩子,從小似乎就沒有看到老爸的樣子。
「也許見到的時候,我還太小,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我老爸那個時候高興得找不到北。
「他如同一般久別重逢的丈夫見到妻子一樣,興奮地上前把我老媽從地上扶起,並擁抱她。
「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勒達的女兒,你在做什麼?
「你怎麼可以像個女傭似地跪倒在地上迎接我呢?
「我的腳下為什麼鋪着如此華麗的地毯?
「這是歡迎天使大能者的禮儀,歡迎我這樣一個凡人,略嫌過分了!
「請去掉這些表示敬重的禮節吧,否則天使都會妒嫉我的!』
「聽聽吧,這就是一個聯軍統帥說的話,是不是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我老爸吻過妻子,又擁抱孩子,吻了我們幾個。
「我是最後一個,估計也是最用力的,我只感覺他渾身顫抖。
「不過讓我記憶尤深的是,他的鬍子又粗又硬又長,扎得我小嫩臉生疼。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往事情景,歷歷在目。
「不過,那也是我和他的唯一一次身體上的接觸,其它再也沒有了。
「老爸做完這些以後,就朝正和城裏的長老們站在一邊的拉萊走去。
「老爸和這位王叔像兄弟般地跟他握手,感謝他對王國的精心治理。
「然後,他彎下腰去,解開鞋帶,赤着腳踏上豪華的地毯,朝宮殿走去。
「跟在他後面的就是那位預言家珊德拉。
「她是老爸擔任聯軍大統帥職位所分得的戰利品。
「在被捉到之前,是羊眼天使祭祀廟堂的祭司,實際上也是我老爸受到各種懲罰的根源。
「因為他的這個行為徹底惹怒了羊眼天使,從而就把各種災難降臨到他的頭上。
「那個時候,預言家珊德拉低着頭,合着眼,坐在高高的戰車上。
「當我那位老媽特拉看到她的高貴的氣質時,心裏頓時產生了一股妒意,天性使然也。
「尤其是當她聽說這女囚是羊眼天使的能說預言的女祭司時,她更嚇了一跳!
「因為精明的老媽知道,如果她不及時實行她的計劃,那是十分危險的。
「因為預言家隨時可以揭穿她的陰謀,最簡單的就是讓老爸挪戊明白這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老爸身為聯軍統帥,足智多謀、文武雙全,雙眼如炬。
「只要不被厲害的天使將他心中眼睛蒙蔽,看穿他們這樣一個小小的陰謀,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於是,老媽她立即在內心決定,把這威脅很大的女俘和他的丈夫同時殺掉。
「但是,她在那個時候卻不動聲色,按部就班,一切都井井有條,該幹啥幹啥。
「老爸對陰謀和兇險也是毫無察覺;木木地如同一個皮偶聽從指揮,向王宮進發。
「這個時候我敢賭腦袋斷定,必定是那個狠我老爸的天使,給他使用了障眼法。
「金碧輝煌的建築,閃出詭異的隱晦顏色,如同墳墓,老爸卻心中沒有任何預警被觸發。
「當大隊人馬來到老爸的前王宮時,王后走到車前,友好地迎接珊德拉。
「她如同一個正常的女主人,對她說:『請下車,忘掉你的憂傷吧!甚至連克墨涅的兒子,戰無不勝的克勒斯也不得不低頭為奴。
「請放心吧,我們將好好對待你!』
「預言家珊德拉聽了老媽這話並不感動,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老媽是什麼人,也清楚她現在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呆呆地坐在車上,女僕們只得拉她下車,她驚恐地跳下來,因為她預知到未來的命運,而且知道那是無法挽回的。
「即使她能改變命運天使的決定,她也不願意救出東城人的仇敵挪戊,我那命運悽慘的老爸!
「她很他達到一個程度,為了置他於死地,她情願和他一起去死!
「我再次給老爸一個哀嘆,他怎麼做到如此招人恨!
「老爸終於回到他原來的宮殿,他和隨他一起歸來的人看到王后在安排豪華的宴會,他們完全被這假象蒙蔽住了。
「他的妻子我的老媽本想由拉萊僱用的奴僕在宴席上殺死老爸,但女預言家的到來,促使她和拉萊加速行動。
「因為她非常擔心他們的陰謀被披露,讓老爸警惕起來。
「那個時候,老爸因為風塵僕僕旅途困頓,所以要求沐浴更衣,然後赴席吃喝。
「老媽特拉溫柔地告訴他,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溫水,請他前去。
「這位前國王我的糊塗老爸毫無疑慮地走進宮殿的浴室里,解下鎧甲,放下武器,脫掉衣服,躺在澡盆里,全身都鬆懈下來。
「突然,王叔拉萊和老媽特拉從隱藏的地方跳出來,對他展開了直接的擊殺!
「他們首先合力用一張網套住他,然後用刀將他殺死!
「那把刀是一把鋒利的寶刀,可以切金斷玉、斬鐵如泥;早就專門預備好了,乃是為了殺死老爸挪戊專用的利器,非常有名,倒也符合老爸的身份。
「兩個人唯恐生變,一鼓作氣,將我老爸砍成七八段。
「因為二人行兇的浴室在地下密室里,沒有人能聽到他的呼救聲、慘叫聲。
「那時珊德拉正在國王宮殿的前廳里,知道正在發生謀殺,但她無動於衷,保持沉默。
「不久,她也被殺死。
「她的死,我估計,讓那位對她的遭遇同情的天使更加痛恨老爸!甚至波及後人。
「王叔拉萊和母后特拉殺了兩人後,不想隱瞞這件事,因為他們認為,他們的隨從是忠於他們的,也必須一併解決,才能永絕後患。
「於是,他們在宮中暴露了我老爸和珊德拉二人的兩具屍體。
「隨後,王后特拉召集城裏的長老,無所顧忌地對他們說:『朋友們,請別責怪我一直在瞞着你們,我不能不對家族的死敵,殺害我愛女的仇人報復!
「『是的,我設置羅網,把我的前夫挪戊像條魚似地抓住,以冥府天使的名義戳了他三刀,為我的女兒報了仇!
「『就是他,為了討好順風天使而殺死了我的女兒獻祭於他!我與他不共戴天!
「『現在,我親手殺死了我的丈夫挪戊,我並不否認;為了召喚他遠航需要的風,他竟然像屠殺一頭牲口似地殺死自己的女兒獻祭;他豈不是罪該萬死?
「『這樣兇殘的人還有權利活下去嗎?
「『難道他還有資格統治如此美麗的國家嗎?
「『由一個沒有殺子之罪的人,由拉萊來治理國家,不是更公平嗎?
「『他殺死了挪戊,只是為父報仇。
「『是的,我成為他的妻子和他共享王位,這是很合理的!
「『他畢竟幫助我完成了這件正義事業,靠我一個女人,肯定無法完成這件事情。
「『只要他和他的隨從還在保護着我,就沒有人敢來過問我做的事。
「『至於那位女奴,』她說到這兒,指了指珊德拉的屍體,『她是那位無情無義之人挪戊的姘婦;她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所以罪該殺死,讓她的屍體餵狗。』
「我那被仇恨蒙住雙眼,還搞瞎了心眼的老媽,也是沒誰了,把人殺死,還一個勁兒地潑髒水,估計珊德拉後面的天使會讓她好看,
「唉!我的糊塗老媽呀,你怎麼不知道口上積德呢。
「聽到老媽那套肆無忌憚的說辭,城裏的長老們一聲不吭。
「反抗是不可能的,拉萊已帶領戰士包圍了宮殿,武器的碰撞聲,發出了可怕的威脅,每個人都清晰可聞。
「老爸帶回來的士兵中,只是從西乃山下的戰場上生還的殘兵,他們那個時候已經卸下盔甲,放下武器,分散在城裏。
「拉萊統領的戰士們全副武裝地搜遍全城,把凡是能找到的老爸統領的士兵統統殺死。
「從那以後,誰也不敢聲言為殺害的國王報仇了,即使心裏有這個念頭,也不敢口頭表達出來。
「那以後,拉萊和特拉這個王叔和王后勾結成的奇異組合竭力鞏固他們的統治。
「他們將重要的職位分給他們的親信,那些人不是怕他們,就是期待從他們那裏得到好處,所以對他們唯命是從。
「他們不怕老爸留下的女兒,認為她們是弱女子。
「但是他們根本沒有料到老爸的幼子,即年輕的戊龍,就是小子本人我啦,長大後會為父親報仇,實際上,沒等長大,我就開始了為父報仇的謀劃。
「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二歲,看起來還啥事不懂,其實經歷了老爸在我面前死亡,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我已經徹底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悽慘的悲劇令我一夜成熟,再也不是十二歲的孩子。
「其實,他們也想把我殺掉,以除心頭之患。
「但是我的姐姐,聰明的舒拉,已迅速地把我託付給一個忠實的僕人。
「那個僕人把我帶到另一個地方,投奔那裏的一位國王,他乃是老爸的妹夫菲俄斯,那當然就是我的姑父,他待我就如同我的父親一樣。
「我也還算幸運,因為我那缺乏的父愛,卻被我的姑父補償給了我。
「我和姑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兄拉德斯一起生活,並受到良好的教育。
「更重要的是,我和表兄成了至交好友,他也就是我以後一直以來最可靠的戰友。
「尤其是在我謀求為父報仇的時候,他對我的幫助不遺餘力。」
戊龍這個時候停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接着說:「我雖然也被殺父之仇熬煎,經常陷入痛苦之中,但是我遠離那個家庭,還得到姑父的關顧,其實最痛苦的就是我的二姐!
「或者說我老爸的子女都受到家族咒詛的牽累,但是程度有很大不同。
「當然我大姐不說,她是正在青春年華的時候,被殺死獻祭,命運對她無比殘忍,但是她也因此一死了之,不再承受那些無窮無盡苦難的煎熬。
「可是我二姐就不同了,大姐被獻祭的時候,二姐舒拉就已經懂事,承受了大姐慘死的驚嚇和痛苦,已經徹底失去和正常女孩該有的童年和少女時代。
「然後,她又親眼看到父親被殺,從此徹底改變了她生命的軌跡,從小就開始承受心靈的痛苦。
「這個改變,就是二姐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把為父親報仇作為她生命的追求,甚至成了她繼續活下去的支柱。
「最痛苦的是,她每天都能看到殺父仇人,就是母后和拉萊,雖然心中恨得要死,卻因為無能無力,沒有可能報仇雪恨。
「與此同時,因為要活下去,又不得不在表面上和他們虛與委蛇,端着一副笑臉,不能把心底的秘密泄露出去。
「就這樣,二姐舒拉在父親被害後,仍然住在那座被父親的血浸透的宮殿裏,過着屈辱而又悲慘的日子。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盼望兄弟快快長大成人,以便為父親報仇。
「母親極其忌恨她!二姐不得不特別小心,免得被母后抓到把柄,將她懲罰。
「因此,二姐舒拉不得不忍受恥辱,與殺父仇人同住在宮殿裏,並事事服從他們。
「就這樣,她每天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殺父惡魔拉萊坐在父親的王位上,被迫看着無恥的母親對他表示的種種柔情。
「母親每年在老爸挪戊的忌日都要舉行盛宴,每個月都要給那些他們信靠的天使宰殺許多牲口獻祭,感謝他們對他們的保護。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日,二姐舒拉每天都在期盼她的兄弟歸來,也就是小子我啦!
「雖然,我在二姐安排我出走的時候還年幼,可是二姐依然記得,我在逃走時對姐姐發誓,等我長大能夠使用武器的時候,一定回來為父報仇!
「說實話,我自己都記得不是太清楚了,只記得我要為父報仇,這個事情哪怕我再年紀小,也不會忘記。
「可是,二姐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因為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出現,甚至一絲一毫的消息也沒有。
「所以二姐雖然尚未絕望,不過,希望之火在她走向絕望的心裏,卻漸漸熄滅。
「二姐的絕望,還在於她完全孤立無援;她還有一個年輕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三姐,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她還年幼無知,甚至沒有叫過我她這位唯一的弟弟一句弟弟。
「當然我也沒有叫過她三姐,就是說,我們兩個,基本上都是互相不了解。
「這位二姐的年輕妹妹,名叫舒斯,她實際上也是不能給二姐任何支持和幫助,也不能給她任何安慰。
「這倒不是妹妹不講姐妹之情,而是她過於軟弱。
「舒斯一直到那個時候,都是一味聽從母親的話,她可不敢像二姐舒拉那樣違抗母親的命令。
「有一天,三姐舒斯帶着祭祀的器具和為父親獻祭的禮品從宮殿裏走出來,正好遇到二姐舒拉。
「二姐舒拉抓住這個機會,叫住了她,跟她說話。
「首先就是責備她只聽母親的話,而忘了死去的父親。
「『你難道希望永遠無用地悲傷嗎?』
「三姐舒斯周圍看了一眼,沒有發現有人監視它們二人,就回答說:『請相信我,我看到周圍的一切也感到傷心;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你繼續怨恨下去,那麼他們會把你關進暗無天日的監獄!
「『請你記住這一點,如果你真的受到這種懲罰,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他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舒拉驕傲而冷靜地回答說,『我希望儘可能遠離你們,到哪兒都無所謂!
「『但是,妹妹,你給誰去祭供?」
「『母親吩咐我去給死去的父親祭供。』
「『什麼,給她所謀殺的丈夫獻祭?』
「舒拉驚訝地叫起來,『她怎麼會想起做這件事的?』
「『夜裏她做了一個惡夢!」
「妹妹說,『聽說她在夢中見到了我們的父親,父親手裏拿着過去由他自己而現在卻被拉麥執掌的王杖;他將王杖插在地上,王杖即刻長成一棵大樹,枝葉茂密,蔭庇全國。
「『母親覺得此夢奇異,吃了一驚,便吩咐我今天去給父親的亡靈祭供。
「『拉萊正好不在家,他如果在的話,肯定攔阻,所以我是偷偷而行,需要快去快回。』
「『親愛的妹妹,』二姐舒拉突然央求三姐舒斯說,『別讓這個女人的祭物玷污父親的墳墓!把祭物扔了吧,或把它埋進土裏,祭供順風天使。
「『你以為死者會樂意接受兇手的祭禮嗎?把這些都扔掉,剪下你和我的一束頭髮,帶上我的一根腰帶,用這些父親喜歡的東西獻祭給他。
「『你在他墳上跪下,祈求他從陰間出來庇護我們。
「『同時,祈求他讓我們聽到他的兒子戊龍驕傲地回來的腳步聲。
「『讓他的兒子同我們一起為他報仇!
「『到那時,我們再用豐厚的祭品在他的墳上獻祭!』
「三姐舒斯被她姐姐舒拉的話深深打動了,並答應聽從她的話。
「於是她帶着母親給她的祭品,還有二姐和三姐給他準備的他喜愛的祭品,匆匆走開了。
「不一會,母親特拉從內廷出來,她又像平常一樣責罵她的二女兒、我的二姐舒拉。
「『你獨自走出來,在進進出出的女傭面前抱怨我,難道不感到羞恥嗎?你還把父親的死作為攻擊我的話柄嗎?
「『喏,我不否認我做了這件事,當然我並不是一個人敢於做的,正義女天使站在我的一邊!
「『你如果明智一點,也應該站在她的一邊;你所哀悼的父親不是把你的姐姐作了祭品嗎?
「『這樣的父親難道不殘酷嗎?如果我死去的女兒能開口說話,她一定會支持我的!
「『至於你,蠢女人,無論你怎樣反對我,我都是不在乎的!』
「『你聽着!』二姐舒拉回答說,『你承認殺死了我的父親,無論這麼做是有理還是無理,你都難逃罪責!
「『你不是為了正義而殺死他的!你是為了討好那個佔有你的人,也就是那個冠冕堂皇實際上卑鄙無恥的王叔,才這樣做的。
「『而我的父親犧牲她的女兒、我的大姐,是為了全軍,不是為了自己;他是為了全體人民才被迫這樣做的!
「『即使他為了自己和他的兄弟做了這件事,難道你就應該殺死他嗎?
「『你難道一定要和同謀者結婚?』
「『你記住,傲慢的女人!』王后特拉惱怒地叫道,『等拉萊回來,你會對自己傲慢的言行感到懊悔的!』
「王后特拉轉身離開女兒,來到建在宮門外的阿波羅的祭壇前;她的獻祭是為了取悅夢中的預言之天使。
「果然,那位天使好像聽到了她的祈求;她剛祭祀完,便有一個外鄉人朝特拉的侍女走來,打聽去拉萊宮殿的道路。
「女侍告訴他王后在這裏;外鄉人連忙跪在地上說:『王后,祝你長命百歲!菲俄斯派我前來告訴你:戊龍已經死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這些話等於宣判了我的死刑。』站在一旁的二姐舒拉聽到這消息驚叫一聲,跌倒在宮殿的台階上。
「『你說什麼,朋友?』王后特拉激動地問道。
「『你的兒子戊龍,』外鄉人說,『由於追逐榮譽,因此前往我們那個最大型的集會參加激烈的競賽。
「『裁判員宣佈賽跑時,他跨步走上前來,戊龍的高大身材引起觀眾的驚訝和注意。
「『大家還沒來得及細看,他就如急風一樣到達終點,取得了桂冠!
「『第一天的比賽的情況就是這樣,但強者也不能逃脫命運女神的擺佈。
「『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賽車開始了。他也跟許多參加賽車的人一樣來到賽場。
「『裁判員分別讓大家抽籤,賽車排好次序,喇叭發出了信號,他們執韁揮鞭,大聲吆喝着馬匹往前沖了出去!
「『金屬的戰車鏗鏘震響,車輪下塵土飛揚,賽車人不斷揮動馬鞭。
「『開始時競賽比較順利,可是後來一個人的馬突然失去控制,胡亂奔跑起來。
「『那人的賽車撞在另外一人的車上,這一來闖了大禍!
「『一切都亂了套,賽車一輛撞倒一輛,堆在一起。
「『戊龍的賽車走在最後,當他看到現在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正在比賽時,便揚鞭朝馬耳抽打起來;兩人各不相讓,比賽漸漸激烈起來。
「『戊龍由於過分相信自己會取勝,漸漸地放鬆了左邊的韁繩;這使得馬兒轉彎太快,車子撞在路旁的柱子上。
「『車軸折斷了,戊龍從座位上被拋出來,吊在車後,馬匹在跑道上狂奔。
「『觀看比賽的人大聲疾呼,另一個駕車的人好容易才使馬停下來。
「『那個時候,再看戊龍,他已經被拖得血肉模糊,連他的朋友也認不出他了。
「『他的屍體很快在柴堆上火化了。
「『從那裏派來的使者帶來了盛有他的骨殖的小龕,以便把他安葬在他的故鄉!』
「使者說完,特拉的心裏充滿了複雜的矛盾的感情;本來,他害怕兒子回來,應該為兒子的死感到高興。
「可是,母親的本性又使她為兒子的死感到悲痛。
「而二姐舒拉卻完全絕望了!『我該逃到哪裏去呢?』她看到王后特拉帶着從外鄉人走進宮去,自己不由得悲哀起來。
「『我現在才完全孤獨了,我現在得永遠侍候殺害我父親的兇手了。
「『不,我不能再和他們在一個屋頂下生活;我寧願流落異鄉,慘死在外!
「『生命只會給我帶來新的苦難,死亡倒更使我高興!』
「二姐沉默下來,一個人坐在大理石的台階上,苦苦思索了幾個時辰,卻依然一籌莫展。
就在這個時候,她妹妹舒斯喜滋滋地跑過來,發出一聲歡呼,使她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戊龍回來了!』
「二姐舒拉抬起頭,睜大眼睛,懷疑地問道。
「『妹妹,你是在說夢話吧?你想拿我的痛苦開玩笑?』
「『聽着!』舒斯含着眼淚微笑着說,「聽我說,我是怎樣知道實情的!
「『我向雜草叢生的父親的墳墓走去時,看到那裏有用新鮮牛奶和鮮花獻祭的痕跡;我又驚又怕,向四周觀望,附近連人影也沒有,我大着膽子走近墓地。
「這時,我又看到墓碑前有一束新的捲髮。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心中突然想起弟弟戊龍!
「我肯定地說,是他,必然是他!瞧,墓前的捲髮一定是我們的弟弟從頭上剪下來的!」
「二姐舒拉懷疑地搖搖頭;『你錯了,妹妹。』她說,『你不知道我所聽到的消息。』
「接着,她把那個陌生人帶來的噩耗告訴了妹妹;『毫無疑問,』舒拉說,『那束頭髮一定是弟弟的朋友剪下的,他把自己的頭髮放在父親的墓前,以此寄託對弟弟的哀思!』
「二姐舒拉這個時候鼓起勇氣,給妹妹提了一個大膽的建議:戊龍已經不能親自為父親報仇了,她們兩人應該齊心合力,殺死那個拉萊。
「『你想,』她說,『你一定熱愛生活,舒斯,是嗎?可是別指望拉萊允許我們結婚!
「『挪戊的家族對他是一大隱患,因此他不願意看到我們生兒育女,來為挪戊報仇的。
「『為了證明對父親和兄弟的忠誠,請你能夠聽從我的勸告。
「『將來,你一定會自由自在地生活,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過幸福的日子。
「『支持我吧!為了父親,為了兄弟,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
「可是三姐雖然年輕輕輕,卻性格謹慎,她覺得姐姐的建議不明智,不謹慎,是無法實現的。
「『你憑什麼可以取得成功呢?』她問道,『我們面臨強大的敵人,他們的權力和地位日益鞏固,不錯,我們的命運很慘。
「『但是如果失敗,命運會更慘;那時候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甚至還求死不得呢,他們一定會更殘忍地收拾我們。
「『我求求你,姐姐,不要使我們毀滅吧。』
「二姐心中惱怒;『對你的話,我並不感到意外。』
「舒拉嘆息着說,『我早就知道,你會拒絕我的建議;現在,我必須獨自一人完成這件事。」
「三姐舒斯哭着擁抱着姐姐,我那個已經心灰意冷的二姐,但是沒有什麼用,二姐舒拉卻鐵了心;『你走吧,』她冷冷地說,『把這一切都向你的母親告密去。』
「妹妹流着眼淚搖搖頭,走開了;看着妹妹的身影,舒拉大聲喊着:『你走吧!我決不會改變主意的!』
「這以後,二姐舒拉仍然呆呆地坐在宮殿的台階上,大概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正在與這個世界上值得留戀的東西告別。
「可惜的是,她的心情不佳,時間選擇的不對,尋思許久,竟然沒有什麼東西值得留戀!
「就在這時候,二姐突然看到兩個年輕人捧着骨灰罈向她走來,後面跟着幾個隨從。
「其中那個儀表高貴的人望着舒拉,問她國王拉萊的住宅在哪裏。
「他自稱是從遠方來的使者;找國王有要緊的事情要說;舒拉立即跳起來,朝骨灰罈伸出雙手;『大能者的天使在上,外鄉人,我懇求你!
「她悲泣地說,『如果壇內裝的是戊龍的屍骨,那請交給我吧!
「『讓我帶着他的骨灰,悲悼我們整個不幸的家族!」
「那個年輕人注視着她說:『無論她是誰,把骨灰罈交給她吧!她不可能是死者的敵人。』
「我二姐舒拉用雙手捧着骨灰罈,緊緊地壓在胸前,說:『呵,這是我最親愛的人的遺骨!
「『我懷着多大的希望將你送走,唉,我情願自己去死,也不應該把你送往外地!
「『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一切希望都跟着你破滅了!父親死了,你也死了!我也雖生猶死!「『我們的敵人勝利了!呵,但願你帶我一起進入骨灰罈多好呀!讓我跟你死在一起吧!」
「這時,站在使者面前的年輕人再也忍耐不住了;『這個悲傷的人難道不是舒拉嗎?』
「他大聲地說,『你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我的二姐舒拉驚異地睜大眼睛,看着他說:『那是因為我被迫在殺害父親的兇手家裏當奴隸!
「『這個壇里的骨灰,是我寄予全部希望的弟弟,它埋葬了我的一切希望!』
「『把這個骨灰罈丟掉吧!』年輕人嗚咽着說。
「他看到舒拉沒有把它丟掉反而抱得更緊時,又忍不住地說。
「『骨灰罈里是空的,這是為了擺擺樣子的,為了騙人故意搞出來的!』
二姐舒拉聽了徹底絕望,揚手把空壇扔掉,絕望地喊道:『天哪!他的墓在哪裏?』
「『根本沒有!』
「年輕人回答說:『只有死人才需要墳墓,我們卻用不着為活人築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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