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算是一個自我批評。
這個自我批評本應是由一縣之長來對市府一把手做,現在卻從張文定嘴裏說出來。
這個畫風,真的有點怪。
然而,曹子華卻像是沒聽出這裏有什麼不對似的,自顧自地說道:「文定吶,燃翼縣這幾年雖然發展的不盡人意,但總體來說還是有進步的。特別是引進的那兩個項目,我聽說已經在上面掛上號了,這個成績不小啊!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燃翼在全市的排名再前進一兩名還是很有希望的!」
張文定知道曹子華實在側面的表揚自己,雖然一直在說燃翼怎麼樣,但這兩個項目卻都是自己引進的,這弦外之音就是在肯定自己的成績啊。
而且這些本應是該跟政府一把手討論的話題,如今卻跟自己探討,這是不是說明他對自己放出的一個信號?
雖然來的時候就有一點點猜測了,但現在這個猜測似乎又厚實了一點,張文定不免有些激動,但現在他一點都不能表現出來,甚至嘴上連個笑容都不能有。
畢竟,曹子華只是市府一把,並非市委一號,幹部任免,最終還是要市委那邊作主的!
平復了一下心情,張文定一本正經地說道:「市長,這些都是燃翼該做的,離您的期望差得還遠,我們會繼續努力,爭取把燃翼建設好,發展好。」
曹子華點了點頭,話題突然就跳躍了:「上次群眾到縣政府上訪,沒有引起集體性衝突吧?」
聽到這個問題,張文定一愣。
市領導主動問起這個事情,很奇怪。
這件事,縣裏知道,但縣裏並沒有上報到市里——事兒不大,沒必要匯報。
那次村民被人挑唆,懷疑藥廠投產後會造成環境污染,進而到了縣政府,但沒有造成嚴重後果,解決得也算很及時,而且處理方式也很妥當。這種芝麻大小的事是不能給市里添堵的,就算是事後匯報,也不需要。
市裏的事已經夠多了,沒人會聽你陳述這麼一個屁大的事。
可是,現在,曹子華卻問了這件事,顯然不是隨口一問,而是另有深意的。只不過,一時之間,張文定還想不出來,曹子華這個話,到底有何指向。
當然了,現在並不是深思的時候,張文定壓下心中的疑惑,很快回答道:「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是幾個人閒的沒事幹鬧事的,挑頭的不是本地人,沒造成多大影響。所以,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還是以批評教育為主。」
曹子華一笑,毫不見外地說道:「這樣啊……唔,這個思路也不錯,很有大局感。」
這個話,似乎是有點意外,但加上他臉上的笑意,卻又像是一種對張文定的表揚。
以曹子華的身份,這麼直接表揚一個幹部的情形是不多見的。
張文定和曹子華不熟,對他的性格也不怎麼了解,不知道他這個話,應該怎麼去理解。沒辦法窺探領導真正的想法,那就只能按明面上的意思來理解了。
結合到今天是曹子華叫自己過來的,張文定就覺得,也許,是自己入了曹老闆的法眼,所以曹老闆比較欣賞自己吧?
當然了,更大的可能,就是武賢齊跟曹子華打了招呼。又或者,曹子華眼看着燃翼縣要換縣長了,所以提前和自己結個善緣。
畢竟,自己是武賢齊的妹夫。
想到這裏,張文定趕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是一種態度,被批評的狠了,你要起立表示悔過,同意,如果你覺得你被表揚的過了,也必須要站起來表示一下自己的謙虛。
站起來後,張文定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下,不再深思曹子華話里的深意,只是單純地謙虛道:「領導您言重了,這件事我也是趕鴨子上架。當時只想着儘快平息事態,不要讓別有用心的人給人民群眾造成傷害和損失。」
曹子華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張文定坐下。
張文定等着曹子華再指示,但曹子華卻沒有再說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一場見面,讓張文定覺得雲山霧罩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曹子華似乎就只是為了見一見他,和他說說話。
只是,這個理由,連張文定自己都不相信。
……
回到燃翼,一連幾天,張文定都沒見到吳忠誠和姜富強。
上次會上討論的事故處理方案已經報到了市里,市里卻遲遲沒有發佈事故報告和處理結果。
這個情況,有點風雨欲來的味道。
他隱約的感覺到,吳忠誠應該是在走動,但是在省里走動還是市里,是為什麼而走動?這個就不清楚了。
至於姜富強嘛,應該是為了自己的烏紗帽在努力。不管怎麼說,只要還沒到絕境,想必姜富強都不會輕易放棄。
有時候,知道了結果,也總是想再拼一把,希望有奇蹟出現。
人性如此。
不管吳忠誠和姜富強在幹什麼,張文定都不想貿然行動了。自從被曹子華叫到望柏市里見了一面,並且沒弄明白曹子華想幹什麼之後,張文定那顆躁動不已的心已經穩定了下來。
這時候,他終於下定決心了,自己現在是不需要有任何的動作了,安心做好手頭的工作就行了。
與其上躥下跳到領導面前表現,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做事。
和曹子華談個話,都幾天還沒理出頭緒,誰知道市委佟老闆說話是不是更累?更何況,他張文定和市委一號佟冷海又不熟。
……
即便張文定很低調,在燃翼還是傳出了很多種關於姜富強要走,他張文定要繼任縣府一把手的說法。
有人說,張文定已經找了關係,一縣之長這個位子鐵定就是他的。
也有人說,張文定的勢力現在還不如吳忠誠,吳忠誠已經在為張文定的上位設置障礙了,現在正在省里跑這件事,估計張文定這次沒戲。
還有人說,張文定和吳忠誠都是白忙活,關於新縣長的人選,市里早就訂好了,是從外縣調過來的。
當然,同樣有人說姜富強根本就沒事,他在省里有人,這次事故最多給他一個記過的處分,根本就不會免職,張文定和吳忠誠都是白忙活。
每到這種時候,就會有許多人化為地下組織一號,開始各種猜測各種臆想了。
不管是那種說法,張文定一概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他非常清楚,這些傳言無非就是一些不着調的小道消息,說白了都是江湖傳言,但同時,他也明白無風不起浪這個道理。如果沒有點實際性的東西,這些傳言是傳不出來的。
現在各種傳言滿天飛,張文定卻在這些傳言中,越來越鎮定。
同時,這幾天張文定也不隨便接見人。
張文定這麼做有自己的想法,現在情況非常特殊,特別是自己還不知道曹子華找自己談話這件事意味着什麼的情況下,還是要把穩字放在第一位。
這個時候,來找他匯報工作的,無非就是希望他能順利任職的那些人,見多了人,反而亂了自己的心境。況且,也容易讓市里覺得自己沉不住氣。
既然已經決定要穩住了,那就一定要有一個穩得住的樣子。
在自己穩着的同時,張文定也在觀察着吳忠誠和姜富強這二人。
他發現,吳忠誠和姜富強離開了縣裏幾天之後,又幾乎在同時出現在了縣裏。而且,這兩位主官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甚至,有時候吳忠誠還會莫名其妙的發火。
至於姜富強發沒發過火,張文定就不想打聽了。
其實,張文定本來是想去縣政府跟姜富強談一談的,但後來一想,覺得也沒什麼好談的。
張文定之所以不去縣政府,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張文定覺得,現在吳忠誠下這麼大的力氣去跑關係搞破壞,那說明他心裏已經有了底,姜富強極有可能會被處分,所以張文定不能冒這個險,萬一自己跟姜富強談了,流出點風吹草動的,對自己不好。
第二,張文定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惹是生非。他現在跟姜富強真的沒什麼好談的,談合作沒有必要了,談別的也不合適呀。
況且,這時候跑過去縣府那這,說不定姜富強還以為是看他笑話呢。
所以,張文定現在就是關心一下藥廠的工程進度,做一些例行公事,表現得相當正常。
……
在燃翼縣廣大幹部群眾的翹首期盼中,望柏市委終於有了動作,免去了姜富強燃翼縣委副書記、常委、委員職務,隨後縣人大發文,免了姜富強燃翼縣人民政府縣長的職務。
跟姜富強一起受到處理的,還有縣委常委會討論的那幾個人,最嚴重的一名是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這些人,張文定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姜富強,具體來說是姜富強走後留出來的那個位子。
……
鐵打的縣府流水的幹部,姜富強走了,縣裏甚至都沒對他有過多的討論,倒是有一部分人開始活動起來了。
劉浩的電話明顯的多了起來,有打探消息的,有想給張文定匯報工作的,有請劉浩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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