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雲氣蒸騰,籠罩八方。只有巍然大日,高懸雲氣之上,給這片茫茫雲海鍍上一層燦然金輝。
一座宏大山門,橫亘在雲海正中。山門顏色碧沉,形制端正威嚴。看上去晶瑩如玉,明若琉璃。雲氣掩映下,碧沉山門愈顯得仙氣飄渺。
橫匾上三個大字:南天門。
大門兩旁,有兩隊金甲士兵,持劍佩刀,威嚴神武。
大門深處,霞光道道,瑞氣重重。隱隱能看到裏面層層殿宇,散發出無盡霞光。
天河劍派記載中,南天門正是仙界入口。雖然記載中也描述過南天門的樣子,但親眼看到南天門威嚴宏偉的氣勢,還是讓玉心狐大為震撼。
玉心狐想起了她小時候第一次上山,被天河劍派山門的氣勢所深深震撼。這一次,她卻更為震動。
如此仙家氣象,任憑如何想像都想像不出來。
「五光十色,到是挺花哨……」
高正陽也不得不承認,仙界的確搞的很華美氣派。他週遊諸天,也沒見過這麼富麗堂皇的殿宇。
不過,他不太欣賞這種風格。漂亮是漂亮,但總覺得有點虛。沒有那種永恆不朽的深沉悠遠。
一架駟馬拉着的金色馬車,踏着重重雲氣飛馳而至。停在了玉心狐和高正陽面前。
馬車沒有車蓋,樣式有點像春秋時的戰車。一個金甲神人手持長槍,傲然站在上面。金甲神人臉若淡金,紫眉碧眼。長相頗為威嚴。
金甲神人目光在高正陽和玉心狐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玉心狐身上。
玉心狐身上有着劫雷洗鍊過的氣息,純淨無污,乾淨的初升之月。肯定是才飛升的修仙者,肯定不會錯了。
至於高正陽,應該是她的器靈。
金甲神人有些不喜高正陽的肆無忌憚的眼神,卻不想和一個器靈計較。他對玉心狐說:「下界飛升者,報上名字。」
雖然金甲神人態度高傲冷硬,玉心狐卻不敢有什麼意見。她乖乖低頭施禮:「天河劍派玉心狐,見過神將。」
金甲神將微微點了下頭,對玉心狐的乖巧姿態還算滿意。他又冷然說:「飛升仙界,就是仙人。下界的什麼門派,就不要提了。」
玉心狐急忙乖巧點頭。
金甲神人又說:「我是承光殿護殿大將紫眉,你受了我承光殿接引,就是我殿中人。跟我來吧。」
看到玉心狐有點茫然,紫眉有些不耐的說:「上車。」
玉心狐不是不明白,只是對方沒說,她哪敢隨意上車。她對這個神將態度也有點不滿,小臉上卻滿是乖順。
上了馬車,玉心狐看到金甲神將站着,她也不好坐下,只能在一旁陪站。
高正陽卻沒管這些,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金甲神將臉色一沉,對玉心狐說:「把你器靈收起來。仙界天庭,可容不得沒有規矩的傢伙。」
玉心狐不想得罪金甲神將,可高正陽是她主子,哪輪得到她說話。她只能悄悄看了眼高正陽,請示該怎麼做。
高正陽微微撇嘴:「他就是個車夫,你管他幹什麼。」
金甲神將大怒,雙眉一揚:「放肆!」
高正陽反而笑了:「你不是車夫麼?有種你別趕車啊……」
玉心狐滿臉擔心,這個主人太不省心了。才來仙界就惹事。這個金甲神人也許不算什麼,可他身後是仙界天庭。絕不是他們兩個能惹得起的。
金甲神將淡金色的臉都紫了,他狠狠瞪着玉心狐說:「你才來仙界,就想以下犯上?」
玉心狐雖然不想惹事,可到了這一步,卻只能跟着高正陽的腳步走。她小臉也是一沉:「什麼以下犯上,不要亂說。」
玉心狐心裏沒底氣,說話也沒什麼氣勢。金甲神將卻沒想到玉心狐敢反駁,他臉色接連變化,最終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飛升的仙人,在仙界地位並不低。他們這些天庭辦事的神將天兵,其實職階並不高。高正陽話說的難聽,但其實沒說錯,本質他上就是一個車夫。並沒有職權為難玉心狐。
紫眉本想故作姿態,拿捏一下新人。趁機要點好處。可如果和玉心狐鬧翻了,接引不到人,他回去就有大麻煩了。
沒想到,玉心狐前面表現的那麼順從,這會卻很強硬。紫眉不但沒佔到便宜,反而被羞辱了一番。心裏極其惱怒。
紫眉暫時拿玉心狐沒辦法,卻不是沒辦法收拾她。他壓住一口氣,放下面甲遮住臉。一聲叱喝,催動天馬向前疾馳。
天馬速度奇快,駟馬發力,快若疾電,在雲海中拖出一道長長痕跡。
玉心狐左右也得罪了紫眉,就在高正陽身旁坐下。她臉上不動聲色,卻忍不住和高正陽交流:「主人,這人只怕會想辦法刁難我們。」
「一個車夫你都搞不定,就別在仙界混了。」
高正陽淡然說。
玉心狐明眸一轉,試探說:「主人也從仙界來的?」
「不是。」
高正陽直接了當的回答,也讓玉心狐一點點幻想立即破滅了。她有些不甘心的問:「那主人來仙界想幹什麼?」
玉心狐是聰明人,她很清楚,高正陽幫助她提升修為,渡劫飛升。這一切都有他的目的。既然他不是仙界的人,那他非要跑到仙界了做什麼?
高正陽瞥了眼玉心狐:「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玉心狐訕訕低頭,不敢再多話。
駕車的紫眉更是一言不發,駕車進入南天門後,一路狂奔。
日升月落,月隱日升。日月輪轉兩個來回,紫眉的車才在一座宏偉宮殿側門停下。
這座宮殿一共有十八層,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座參天寶塔。待到近處,卻能看到十八層宮殿又是摺疊在一起,看上去如同掛在天邊的一副畫卷。
只是這副畫卷異常巨大,玉心狐粗略估計,方圓足有數千里。其中殿宇樓閣數之不盡,靈禽漫空繚繞。穿着整潔華美的侍女護衛,在殿宇間穿行不息。
紫眉駕車等了一會,似乎和裏面通了消息。然後,一點金光從畫卷深處飛出,落在馬車上。
金光一裹馬車,玉心狐就覺得自己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收縮變小。但那仿佛是是錯覺一般,等她意識完全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到了一座大殿門口。
大殿上掛着牌匾,上書雲漿兩字。
紫眉一揮手,厲聲呵斥說:「下去吧。」
高正陽到沒在意紫眉的惡形惡狀,他對這裏一切頗為好奇。帶着玉心狐下了馬車,直接進了大殿。
大殿通體都是白色玉石所造,一塵不染。目光掃過去,似乎都要被光潔玉石滑開。大殿內部格局很簡單,只有幾排巨大書架,書架前擺着一張書桌。
一個穿着紫綬仙衣的男子,正在低頭一塊玉板上寫着什麼。他似乎沒注意到玉心狐和高正陽,專心做事。
玉心狐覺得這男子氣息深沉,遠遠勝過紫眉,也遠遠勝過她。知道這是位大人物,不敢放肆,老老實實站在那。
高正陽卻沒有任何拘束,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徑自來到書架前,翻起上面的書籍。
這些書籍大多都是美玉做成。一片片美玉如同書頁一般,裝訂在一起。
高正陽翻開一本書,光潤的書頁上就浮現出了千百文字,還有各種光影圖案,甚者還有聲音氣味等等。
每一本書,都如同一個虛幻的世界。以高正陽的強大神識,也無法立即掌握書本里的所有內容。
他手裏翻開的這本書,是記載承光殿輪值的記錄本。上面寫着某年,某位仙人奉命去雙子星執勤。
這一書頁上,詳細記錄了仙人在雙子星三百年執勤經過。
高正陽翻看了一遍,對承光殿和天界就有了直觀認識。所謂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以他的閱歷和智慧,只是通過那位仙人的執勤記錄,就能看到很多很多東西。
必須要說,仙界比高正陽之前推想的要複雜,也更危險。
高正陽又換了一本書,發現是另一個仙人的執勤記錄。不過,書里記載的內容就血腥多了。
那是一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無數惡鬼般生靈,瘋狂圍攻仙人。仙人在裏面征戰了一百年,神魂都被污染,差點死在裏面。
勉強熬過一百年的執勤期限,活着跑回來交了任務。
這個時候,那個埋頭工作的男子抬起頭,側頭對高正陽說:「這些都是本殿秘密,你現在無權翻閱。」
男子態度還算溫和,但語氣很正式。
高正陽無可無不可的放下書,裏面應該都是執勤記錄。看兩本也足夠了。
男子神色稍緩,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自我介紹說:「我叫雲光,雲漿宮宮主。算是承光殿的外事總管。」
說到外事總管,雲光臉上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
玉心狐急忙躬身施禮:「弟子玉心狐見過宮主。」
雲光擺手:「我們同為仙人,只有等階高低,卻不分長幼。你也無需自稱弟子。」
仙界不必別處,當別人長輩就要承當許多因果。玉心狐長的很可愛,但云光可沒興趣為自己找麻煩。
玉心狐套近乎失敗,小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不免有些失望。
她猶豫了下說:「宮主,我初來仙界,什麼都不懂。還請宮主多多指點。」
雲光輕輕嘆口氣:「你既然來了承光殿,就是自己人了。我不妨實話告訴你,承光殿是外七殿之一,專門負責守衛仙界西南邊界。在這裏沒有清閒差事。」
玉心狐有點愕然,沒有清閒差事?飛升仙界了還要當差做事?這是什麼情況!
飛升仙界,都是為了長生自在。哪有人想做什麼差事。
玉心狐覺得有些不妙,她小心的詢問說:「宮主,不知我要做什麼差事?」
雲光也不隱瞞,給玉心狐介紹起來:「仙界西南邊界,正對着惡鬼界、修羅界。此外,還有各種虛空妖魔。一共有個十六處仙島需要守護……」
玉心狐越聽心越涼。本以為來仙界是享福的,沒想到辛辛苦苦跑上來卻是要給仙界賣命。
雲光介紹的很清楚,仙界共有五帝,分治五方。承光殿屬於白帝座下七殿之一。專門負責守護西南邊界。其地位最為重要,和守護西北的金陽殿並列第一。
所有從下界飛升的人,基本上都會被派去守護邊界。一般來說,至少要執勤千年,不斷積累功勳提升等階。
等成了供奉,就可以轉到其他殿,享受仙界種種福利。
當然,其實也有根子硬的飛升者,一上來就進入內殿。不需要去輪值受苦。像玉心狐這樣,直接被承光殿抽到,可以說運氣背到家了。
雲光對玉心狐說:「按照常理,你可以去外殿休整十年。不過,紫眉直接把你送到了這裏,你就只能現在就外出輪值了。」
玉心狐氣的直咬牙,這個紫眉居然敢這樣對她。有朝一日,她肯定要報復回來。
她暗自發了個狠,轉又堆滿笑容的對雲光求情:「宮主,我初來乍到,還什麼都不懂。而且,才過了雷劫,心神疲憊。想輪值也力不從心。還請宮主開恩,讓我休息一段時間。」
雲光笑了笑:「這個卻沒辦法了。你進入大殿後,天數輪盤就自動輪轉。你不去輪值,那就只能我替你去。」
玉心狐快哭了,可雲光根本不為所動。她明眸轉了轉,看向高正陽,希望他能站出來解決問題。
高正陽對玉心狐搖頭:「你洗鍊神魂時被種入了承光殿接引靈符,跑是跑不掉了。」
這種仙界靈符,和玉心狐神魂融合。高正陽到是能取出來,可對玉心狐的傷害卻很大。而且,仙界的靈氣極其霸道。沒有靈符護身,玉心狐很快就會被仙界靈氣侵蝕,最終被靈氣同化。
當然,這也是玉心狐修為太低。像高正陽這樣成就不滅神軀,萬劫難破。區區靈氣,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玉心狐有點絕望:「那怎麼辦啊?」
高正陽安慰:「入鄉隨俗。你先去輪值,看看情況再說。」
玉心狐可憐巴巴的看着高正陽:「主人,你可不能拋棄我啊。」
「哈哈哈……」
高正陽大笑,這個玉心狐到會裝可憐。他說:「你不用怕,有我在,死不了的。」
雖然高正陽說的不怎麼好聽,卻讓玉心狐覺得特別安慰。
雲光聽不到高正陽和玉心狐的交流,卻能猜個大概。他看不透高正陽深淺,也對玉心狐高看了一眼。
他想了下說:「雖然輪值不可能調整,但丹藥、仙器卻可以多配發一些。也算對你的彌補。」
說着,雲光伸手輕輕敲了下桌邊的玉磬。一個宮裝侍女,從一旁偏門飄然走過來。她對雲光深深施禮後,默默站在那等候吩咐。
侍女五官精緻,眉眼有神。可怎麼看的有種難以形容木訥。就如同牽線的傀儡一般。
雲光吩咐:「去,帶她去挑選輪值所需。給雙份。」
侍女再次施禮,然後對玉心狐說:「請隨我來。」
玉心狐猶豫了下,跟着侍女一起去了。
高正陽沒跟着,雲光給的那些東西他可看不上。
他來仙界,主要是想找到回人界的路。但仙界比他想像的要複雜,也更兇險。他的神識受到了極大限制,甚至比練氣界受到的限制更大。
沒有神識感應,想在廣闊無盡的仙界找到回家的路,這就有點難了。
高正陽也試着聯繫天馬小紅,還有魚輕尾等人,卻都聯繫不上。
仙界法則重重,既神妙又複雜。對於他自身力量限制不大,但他的神識、心靈力量都難以施展。
高正陽明白,他必須掌握此界法則,才能做出調整,重新釋放神識、心靈力量。
當然,高正陽還有一個選擇,就是硬來。仙界到底是一個空間世界,他只要施展全部力量,打出一個窟窿來並不太難。
問題是,打破仙界限制,可未必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更可慮的是仙界有五位神主級別強者。
一旦驚動他們,情況就很難控制了。
高正陽雖然自信,也知道現在和神主正面動手是找死。所以,不到沒有辦法,他不會選擇硬幹。
仙界雖然不那麼友好和平,卻同樣充滿了機會。先耐心看看情況,再想辦法。
雲光見高正陽不吭聲,他也沒說話。雖然高正陽看着很厲害,可他堂堂雲漿宮宮主,掌握着承光殿眾多仙人生死。自然不會刻意去交好高正陽。
雲光低頭繼續做事。過了好一會,侍女領着玉心狐回來了。
出去一趟,玉心狐大變了樣。
頭戴芙蓉冠,身穿紫色綬帶仙衣,腰間掛着環佩,腳上是步雲靴。手裏拿着一柄玉柄拂塵,背上還背着一柄古色斑斕仙劍。
只從賣相上說,到真有了幾分仙家氣象。
玉心狐顯然也對自己打扮很滿意,小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雲光微微點頭:「紫霞仙衣,能抵禦諸多外法侵襲,妙用無窮最是珍貴。其餘也都是少見仙器。也只有外殿輪值仙人,才能直接領取。」
頓了下又說「此去靈霄島,你只需要輪值百年,即可回來交令……也是對你的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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