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群山,天河嶺。
從山嶺上傾瀉下的瀑布,足有幾百丈寬,其洶湧奔騰的浩蕩之勢,一瀉千丈,在下方激起無窮水汽。
轟然水鳴聲,數十里外都清晰可聞。
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天河瀑布就像有千百條白龍吟嘯着飛奔而下,那滔滔氣勢似乎能席捲一切。
如此奇景,在東荒群山中也僅有一處。
又因為瀑布太過雄奇,如同九天上的天河傾瀉而來,才被稱作天河嶺。
在天河嶺西側的一座高崖上,白心猿盤坐在一塊巨石上,雙劍橫在膝前,凝視着滾滾的天河瀑布。目光淡然而悠遠,似乎在出神,又似乎是在觀想。
水勢太過兇猛,天河嶺下方水汽激盪而起。正午陽光下,水汽折射光芒,不時閃耀着七色虹光,極其漂亮。
升騰的水汽被山風一卷,一些就落在白心猿的身上。
時間久了,白心猿前半身都打濕了一大片。頭上臉上,也蒙上了一層水汽。不時還會聚成一個個水珠滾落下來。
白勝走上崖頂,就看到白心猿這副有些狼狽的樣子。他不禁微微皺了下眉。
以前的白心猿一向注意儀容,做事就像他的劍一樣,迅疾有效又精巧細膩,銳氣逼人。
現在的白心猿,卻似乎少了幾分銳氣。
這讓白勝有些不悅,十幾歲的少年,就應該有着銳氣。尤其是練劍的劍客。如果這個年紀就沒了銳氣,那也就沒辦法用劍了。
「心猿。」
白勝走到白心猿身前,看他還沒有反應,只能出聲招呼。
白心猿這次醒轉過來,看到是白勝忙起身施禮,「三叔您怎麼來了?」
在白猿族裏,大家都是親戚。白心猿雖然自幼跟着白勝學武,卻還是習慣稱作三叔。
「自然是來看你。」
白勝面相本就嚴肅,嘴角又是向下扯,整個人顯得特別刻板。這會又皺着眉頭,更顯得嚴肅。
白心猿跟着白勝學武,從小是被他打大的。現在武功雖然高了,對白勝的畏懼卻已經刻在骨子裏。
見白勝心情很不好,心裏也有些發虛,小心翼翼的問道:「三叔?」
白勝擺了擺手示意沒什麼大大事,說道:「你傷都好了吧?」
「嗯,都痊癒了。」
白勝沉默了一下道:「打敗你的那人叫高正陽吧?」
「是啊。」白心猿苦笑了下道:「是我劍法不精。不過,這些天我靜觀天河瀑布,也覺得心境大為開闊,自覺劍法上頗有進境。」
頓了下他又信心滿滿的道:「再修習兩個月,我就去找他報仇。一定要贏回來才行。」
「其實,你也不必着急。」
白勝聲音放低了一些,安慰道:「勝負兵家常事。你也不要過於執着。勝負心太強,也不利於劍法修行。」
「呃、」
聽到白勝這麼安慰,白心猿神色頓時古怪起來。
被鶴飛羽送會部族後,白勝當時氣壞了。要不是他身受重傷,白勝當時絕對會痛揍他一頓。
白心猿還記得很清楚,白勝當時都沒理會他的傷勢,只是扔下一句話,沒有洗刷失敗的恥辱前,不要來見他。
說實話,白心猿當時也挺生氣。他又不是自己願意輸,實在是高正陽太過兇猛,一招失手,就再沒有取勝的機會。
不過,這些天靜心養氣,白心猿檢討過去得失,覺得自己過去是太順利了,遇到這樣一個挫折,剛好幫助他認清自己的弱點。
這段時間天天在天河嶺觀想,他自覺劍法大有進境。元氣修煉也成效顯著,體內的穴竅又沖開兩個。
再修養兩個月,穩固劍法境界,就有戰勝高正陽的把握了。
白心猿是極其聰明的人,聽出白勝的話有些不對。忍不住問道:「三叔,到底出了什麼事?」
白勝不想打擊徒弟的心氣,可又怕他犯傻。而且,這事已經傳遍了東荒群山,以後白心猿一定會知道。
沉吟了下,白勝道:「半個月前,和你交手的高正陽獨自屠滅嘯月谷。」
「啊!」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白心猿嘴巴不受控制大大張開,整個人就呆在那裏。
白勝輕輕拍了下白心猿肩膀,「現在大家都稱他為修羅王。據說他手下從不留活口。你在他手下敗而不死,殊為不易。」
「那個、那個……」
白心猿腦子現在亂成一鍋粥,總覺得這事情有些太詭異了,完全無法接受。
換做別人,還不會這麼激動。只會覺得高正陽這人太強橫了,感嘆敬畏一番。
但白心猿見過高正陽,還交過手。他實在無法想像,高正陽能一個人屠滅嘯月谷,又被稱作修羅王。
簡直的太荒謬了,而且很可笑。
高正陽的武功是剛猛無匹,白心猿自忖是和他差了一線。
可嘯月谷有十萬狼族,只是四階高手就有十多位,更別說一萬多能征善戰的狼族戰士。
而且,狼族好戰,全民皆兵。老幼婦孺都能戰鬥。
這樣一個強大部族,就是七階高手過去,也要被打的找不到牙。
高正陽撐死也就是個四階水準,哪來這種神威。
至少,在白心猿看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白心猿想了半天,臉色變幻不定。
到讓旁邊白勝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早知道高正陽這麼強橫,他也不會痛斥白心猿。
有這麼一個無法戰勝的敵人,對白心猿是個巨大打擊。
「辛苦這孩子了……」
白勝有些同情的嘆口氣,只希望自己徒弟別鑽牛角尖。
如果白心猿非要去找高正陽,說不得只能先打斷他的雙腿,免得他去送死。
白心猿想了一會,還是不能相信這個消息。他懷疑的道:「三叔,是不是傳言太過誇大了?還叫什麼修羅王,這也太誇張了!」
東荒群山這麼個偏僻地方,嘯月谷的狼族自稱為王已經很可笑了。
但他們畢竟是狼族中的皇族,自稱為王雖然很自大,也勉強說的過去。
可給一個人族冠上修羅王的名字,這也太不知羞恥了。
高正陽肯定不會這麼稱呼自己。只能是眾多蠻族這麼叫他。
一想到這個,白心猿心裏就特膩味。蠻族就是畏懼高正陽,也沒必要這樣卑躬屈膝。
「我知道你難以接受。我也不信。」
白勝耐心的道:「這個消息兔族塗艷艷傳出來的。她這個人雖風騷,嘴卻很可靠。」
說着,白勝面色也陰沉凝重起來,「可這個消息太驚人了。我們都不信。幾族聯合去了嘯月谷。果然是屍橫滿地。雖然屍體都腐敗了,但看傷口都是被人擊殺的。手法也都一樣。」
最後,白勝語重心長的道:「也許裏面有些別的原因。可高正陽強大絕倫的戰力是無需置疑的。他的兇殘也絕不是假的。不論如何,都不要去惹他。」
白心猿有些不甘心,可在白勝特別嚴厲的眼神下,他只能低頭,「侄兒明白。」
「明白就好。」白勝欣慰的一笑,「我看這裏環境很好,天河瀑布氣勢雄渾,是個悟劍的好地方。你就在這結廬練劍。一年後再下山。」
白心猿心裏叫苦,卻又不敢不應,「是,侄兒絕不擅離。」
等白勝走後,白心猿才有些不甘心的嘆了口氣。
高正陽越是厲害,他反而越想去挑戰。他真的不信,短短兩個多月,高正陽就有了飛躍般的進步。
但被白勝強行禁足,白心猿也真沒膽子跑出去。
只能一個人在峰頂上生悶氣,一連幾天都沒心思練劍。
直到鶴飛羽過來,他才終於找到了說話的人。
「你來了,太好了!」
白心猿有些激動指着鶴飛羽道:「你聽說高正陽的事了麼?是不是真的?」
鶴飛羽扇動翅膀,在十餘丈高處悠閒轉着圈子,就是不肯落下去。
白衣白翼的鶴飛羽,在空中飛舞的姿態翩然優美。可白心猿恨不能拿弓箭把她射下來。
但考慮到鶴飛羽的箭術,他真不敢挑釁。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個,一臉可憐的道:「你下來啊,轉的我頭在暈了。」
「看你激動的。」
看白心猿像個猴子似的亂轉,鶴飛羽笑的特別開心。她大老遠飛過來,就是想逗弄白心猿玩。
果然,不等她說,白心猿就已經知道那個消息了。
直等倒白心猿不跳了,鶴飛羽才落在山崖的一顆大樹上,笑着道:「我看你現在精神正好,不如我們去找高正陽一戰?」
白心猿悻悻的道:「戰就戰,我可不怕他。」
鶴飛羽來了興趣,明眸興奮的都冒光了,「這段時間來,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不怕高正陽的。好,勇氣可嘉。我帶你去找他。」
白心猿臉一垮,「三叔不讓我下山。」
「哦……」鶴飛羽長長的應了一聲,精緻的小臉上一副我懂的樣子。
這更讓白心猿鬱悶,他有些無力的解釋道:「真是我三叔不讓。」
「了解了解。」鶴飛羽笑眯眯的說着,一副特別理解的樣子。
「我真不怕他。」
白心猿再次無力的辯解,想了下道:「不如你把他喊來,我們在這斗一場。」
「哈哈……」
鶴飛羽嬌笑起來,「高正陽要是過來,你也許不怕,可你們族人肯定怕啊!」
白心猿想要反駁,可一想到三叔那樣子,也知道鶴飛羽說的沒錯。現在全族上下,真的是對高正陽無比敬畏。
知道高正陽過來,還不一定會出多大醜呢!
看到白心猿神情黯然,鶴飛羽又有些不好意思,這樣譏諷人有些太不厚道了。她安慰道:「我老師就快回來了,他威風不了幾天了……」
鶴飛羽雖說是開玩笑,可話一出口,臉還是不由的露出幾分憂色。等絕滅回來,高正陽只怕真的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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