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人下手方面,胡澈向來要比林淡辣手,也果決。上輩子,胡澈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大學士,靠得可不僅僅是學問和父蔭,該有的手段他一樣不少。
這輩子他雖然才剛剛起步,但是在這方面也漸漸顯露出非同一般的天賦。有時候連胡高旻都暗自心驚。
他自認自己的手段也不低,但他都當了多少年的官了?全都是被這個吃人的官場一點點磨礪出來的。胡鈞作為長子,在他身邊帶了幾年,又放出去在衙門當個小吏,也只能算是長點見識,真要正經和人耍手段,是個胡鈞都不夠看。
誠然,在官場上當個傻白甜,那是連老子是皇帝都會被拉下馬的。但是胡澈才幾歲?他如今不過是個秀才,考舉人都得等明年春闈。看他做下的種種,哪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的樣子?
在看看他的準兒媳林淡,一樣十幾歲的年紀,做下的事情雖然也不容小覷,可到底看得出是林家一貫的君子堂皇之道。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堂堂正正,而且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哪怕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這一份才智心性有些突出,但到底不會引人忌憚,無論誰談起他來,都是會點頭的。
而胡澈呢?他表面上似乎就是和其他幾個同窗一樣,跟着林淡做一些零散的活計。如今不過是個秀才的他,還遠遠談不上什麼才名。但是他背地裏,已經幾乎把情報網絡鋪遍了整個大商,還很是培養了一些這方面的人才。如今一出手就槓上了佛門,還是一副把佛門往死里打壓的態勢。
這是一個不到弱冠的少年郎該去做的事情嗎?這是他一個二品大員都不敢想的事情好嘛!
佛門再怎麼勢弱,那也是相對道門來說。全大商的佛門子弟有多少,信奉佛門的善男信女有多少?
但是在胡澈看來,應道長對他有半師之恩,他註定是站在道門這一邊的。佛門和道門向來不兩立,那自然是要把佛門打壓到極致才行。
哪怕是無風他都要扇一扇,更別說這一次佛門幹的事情,足夠他大做文章。他當然不指望着,這麼一下能直接就把佛門幹掉。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更何況是一個能從道門手上分一杯羹的佛門?
而且這一回就算是撇開立場不談,胡澈也想好好折騰一把佛門。誰讓他們這一次的事情幹得實在太噁心!
不可否認,拿出錢來做善事的,大部分都是家中不差錢的官宦或者是富戶;但是實際上也有一些善心的普通人家。他們拿出來的錢財或許從數目上來說不多,但是對他們自己的家庭來說,已經是非常龐大的數目,甚至是數年的積攢。
他們把這些錢財拿出來,是為了救助遭逢不幸的大商同胞,並不是為了佛門造一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佛像的!
佛門擅自拿這些錢來修石窟,老百姓們同意麼?
顯然,老百姓們是不同意的。
其實佛門也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會鬧那麼大。他們籌措善款的地方,多半是在南方富庶之地,和遭災的北地相隔了十萬八千里那麼遠,兩個地方哪怕是行腳商人都跑不到那麼遠。他們拿了南方的善款,誰知道他們在北地幹什麼呢?再說他們也不是真的就把錢全部用在修建石窟上面了,多少還是會拿出一部分來救災的。
本來宗教這種東西,一般人只看到他們在行善積德,並不會特意去關注佛門這回賑災到底花了多少錢,也不會特意關注佛門這一回到底募集到了多少善款;但是誰讓大商有個情報頭子叫胡澈呢?
胡澈暗搓搓地趁着這次災劫,把情報網絡鋪到了北地。不過這次不再是以茶攤和貨郎的形式,而是以趕着雞群的農人的形勢。
林和誠的戰鬥雞們雖然兇悍,數量也多,但哪怕他手下有一萬隻雞,也不可能應對未來會席捲北地的蝗災。更何況,林和誠還沒有一萬隻雞,他充其量也就有個七八百隻。
所以朝廷下達了徵集令,號召家裏面養雞的人,趕着雞群去北地捉蟲吃。朝廷方面會給予一定的補貼。
靠近北地的農戶們雖然對背井離鄉有些不樂意,但是看在那些貼補的份上,響應的人倒也不算少。管事的人怕犯雞瘟,還帶了幾個獸醫。
當然,真正帶領雞群的,實際上是林和誠的大白。
林和誠的雞群,在一眾的雞群中並不顯眼,個頭也不算太大,甚至因為好鬥,連毛色看上去都有些參差,但是個頂個的兇悍。公雞就不用說了,就連母雞也是恨不得走路不用爪子,直接用飛的。那哪裏是一群家禽,根本就是一群猛禽!
本來雞群多了,公雞在一起各種逞兇鬥狠,甚至還有發生過傷亡;但是等到大白一到,直接就君臨天下了。
從京城一路往北,大白甚至還打翻了兩個偷雞賊。
臨近北地的時候,蝗災已經有了苗頭。人還沒發現什麼,雞群就跟瘋了一樣,在籠子裏就要往外沖。大白幾隻帶頭的公雞,並沒有被關在籠子裏,而是直接蹲坐在牛車上,一察覺到動靜,它們直接就飛到了一邊的草叢中,驚起的剛飛起來的蝗蟲,還蹦躂起來,就被一群兇惡的公雞,全都吞吃下肚。
林和誠見狀,趕緊和人一起打開雞籠子:「快,這裏有蝗蟲,把雞都放出來!」蝗災什麼的,他雖然沒見過,但是也聽說過不少。尤其這次為了這樁任務,家裏還特意找了個經歷過蝗災的陪同,沿途給他講了不少蝗蟲的可怕。
小小的蟲子,一旦爆發起來,鋪天蓋地的一群,瞬間就能把所有的植物全都吃完,連根莖都不放過。蝗災對環境造成的破壞是毀滅性的;而且蝗蟲還會在土壤里留下蟲卵,若是聽之任之,那來年簡直不堪設想。
這次的雞群全都是官府組織的,前往北地的途徑多種多樣。像京城這種離開地比較遠的,都是用牛車驢車放在籠子裏拉過去。也有些在北地附近的,直接就這麼趕着雞群過去的。
路上三五天的行程,也就是少數像大白這樣的戰鬥雞,還依舊神采奕奕,其它的別說是雞了,就連林和誠都蔫兒了。現在雞籠子一打開,原本都無精打采的雞群,瞬間就精神……殘暴了!
在草叢中啄食的,在地裏面翻找的,在低空撲騰的,只可惜蝗蟲太少,最後回到雞籠子的雞群,還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既然在這裏已經找到了蝗災的影子,接下來自然是劃分片區,把隊伍分流開。
北地的糧食產量本來就少,但是蝗災一旦南移到了產糧區,那對大商造成的後果幾乎是毀滅性的。
林和誠/大白帶領的雞群,對北地三州進行了拉網式地掃蕩。
胡澈派出的養雞人,也趁此機會散佈到了北地的各個地方。
然後,關於佛門罔顧蒼生的流言,就從北地散播開來。此時,欽差方鑫還沒有離開北地……
林淡人在家中坐,卻因為身邊有個情報頭子的原因,對事態的了解,恐怕比他祖父還要詳實一些。只是他現在忙得連暖手捂都顧不上。
家裏面他弟弟林縈明年得考童生試,然後二弟林濱聽說了也要摻和一腳。家裏人想想就算考不上也就當是去長長見識,於是就同意了。這倒是讓胡澈省了點力氣。兩個小傢伙的讀書輔導往來交際,徹底不用他操心,全都由林二伯帶着轉悠。
但是林淡自己年前就得成親。胡家那邊,胡澈的爹娘都在京城,全都能一手打理,根本不用胡澈費什麼心思。林淡的大爹大娘去了吳州任上,相隔了十萬八千里;就連小爹都被他的靈光一閃,弄去了北地。
他爺爺奶奶雖然在,但是畢竟歲數大了,本身要操持的事情就多,他偶爾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問,但若是全放手是不現實的。剩下的二伯娘三伯娘也是一樣,搭把手可以,別的也就算了。
還好成親的時候怎麼個章程,林胡兩家已經商定完畢,林淡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準備就行了,不然還不知道忙成什麼個樣子。畢竟他上輩子只對白事的流程熟悉,誰讓他記事起,家裏就那麼多死人呢?
林縈一回家就往他哥的院子裏去,屋子裏有些熱,林淡擺了東西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
下人們正忙得腳打後腦勺,卻一個個都顯得有條不紊地上前匯報,得到林淡的指示後,再馬不停蹄地出去辦事。
胡澈在石桌的一邊佔着個小角落,一點都不受干擾地在讀書寫字,時不時還能替林淡倒上一點水,擦一擦汗。
暖手捂正從一個兔子洞裏探出兩個耳朵尖,沒一會兒就暗搓搓地跳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灰撲撲的小包子。不是林七林八兩個龍鳳胎是誰?
林縈趕緊快步走過去,把兩個笑嘻嘻地小孩兒拎起來晃了晃:「外面有路不走,幹嘛非得走兔子洞?」
兩個小孩兒被提溜着也不害怕,笑出兩排小米牙,衝着他張開手:「三哥~」
林淡看到兩個小不點,忍俊不禁道:「去個人到七嬸那兒說一聲,七妹和八弟在我這兒。」唉,上輩子的親娘,這輩子只能叫一聲七嬸……
不過他的妹妹和弟弟都很喜歡他,很喜歡往他這兒跑,而且也很懂事,他沒時間陪他們也不鬧,就跟着暖手捂一起玩。
胡澈看了一眼在院子裏和暖手捂來回撲騰的兩個小孩兒,再看看坐在身邊的林蛋蛋,趁着沒下人過來,突然伸過手把人抱了抱,在他耳邊輕聲問道:「蛋蛋小時候也這個樣子麼?」
林淡一巴掌把胡澈的手拍開:「誰記得自己小時候長什麼樣?」力氣太小,狐狸爪子完全不為所動,他忽然問道,「你真的要和佛門死磕啊?」
胡澈想了想道:「他們自己找死,和我有什麼關係?等過幾天消息傳到南面,我看佛門該怎麼收場。而且我對善款什麼的,有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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