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還真沒想過林梅嫁人的問題。
上輩子林梅所嫁非人,他這輩子小報告打得啪啪響。長輩們早就把那家人給各種下絆子,去年直接給弄出了京城。
對林淡來說,這件事情就算是結束了。至於那麼大一個姑娘在家裏,在他的印象中,林梅幾乎一直在家。當初林梅就嫁在京城,兩家人往來頗多,不說隔三差五吧,一個月往來個兩三次還是有的。後來林家出了事情,林梅乾脆就一直住在家裏。
現在掐指一算,原來林梅竟然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
其實林梅的嫡母奚氏,對林梅的婚事也是操透了心。林梅是庶出沒錯,可全家同輩的,除開一個還小的小七,十幾年來就林梅這麼一個姑娘,長得是不算頂好看,可也聰明伶俐,全家人都疼惜。撇開這些不談,林梅的生母是她的陪嫁丫鬟,還是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這情分就不一樣。
可是他們自己在家寵着又怎麼樣,在外面人家一看,又是庶房又是庶出的,就是說與沒什麼出身的寒門,像之前奚七姑娘嫁的那樣的巨富人家,也未必真看得上眼。可要真說給那些沒錢沒勢的,她又捨不得女兒去吃苦。一拖二拖的,就把林梅的婚事給耽擱了。
這女兒出嫁的事情,一般都是嫡母操持,父親在這方面差不多就是個擺設。可是林二伯完全不這樣,他一來擔心女兒變成了個老姑娘,二來又抱着大不了養女兒一輩子的心思。不過後者肯定不能和自家夫人說,於是他就挑了個日子,把自己老爹和老三一起約了跑到林淡家裏,小院門一關,嘮嗑上了。
本來這是長輩的事情,林淡是晚輩,他的作用就是端茶遞水,應該是不能參與的。但是他經歷奇特,又是這一輩的老大,如今又已經成家立業,倒是能說上兩句:「大不了找個人品好的上門女婿。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我就不信還能有人對四妹不好。」
這話說的深得人心。林二伯立刻接口:「還是蛋蛋腦子轉得快,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孩子她娘不就是擔心女兒受苦麼?這回哪裏還用得着擔心?」
「嗯。沒錯。咱們林家的姑娘,哪裏用得着外人稱量?什麼富貴不富貴的,咱們林家還缺了?」林祖父顯然也對孫女的婚事頗多關注。前陣子有同僚向他探聽,企圖把林梅說給什麼人當繼室。老頭要不是養氣功夫還不錯,當場就能摁着人讓他吃雞屎!
他家好好的姑娘,從小到大也是綾羅綢緞琴棋書畫養大的,論起學問,比起一般的學子也不差;論起小金庫,那更是比她爹還有錢;論相貌,算不上頂尖,卻也是個中上水準;論性格,也是落落大方不驕不躁。哪裏差了,哪裏就比不上人了?!
林三伯本以為自家老爹會出言阻止那一對叔侄不靠譜的言論,沒想到竟然還十分支持,頓時就憋住了話頭。在家裏,他向來人微言輕的,這會兒就有些糾結。可是他不說也不行,他們家四姑娘哪裏真就沒個合適的人選了?
「我看最進上門提親的人家,不是還挺多?裏頭就沒一個合適的?」
「沒有!」林二伯作為親爹,把所有人選都過濾過了,提起來臉色就漆黑一片。林家人的記性都很好,這回被問到了,一下子啪啪啪地把那些個人名都報出來,「就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就想娶我閨女!」
「韓大人官聲不錯,雖然是個清官,家中未免清苦一些,可是咱們家又不缺什麼。他家獨子不好嗎?」
「嘿!韓大人為官是不錯,可是當爹卻一點兒都不合格。他那獨子在外面弄大了人閨女的肚子,把人養在莊上待產呢!我家閨女嫁過去,那成什麼了?」未有嫡先有庶,又不是人家當嫡妻的生不出來,家裏面難道還能太平?
林三伯張了張嘴,又從剛才那一堆人名里挑出一個來:「許七郎不是還不錯?雖然是庶出,不過他頗有才名。我看過他幾篇文章,頗有些見地。」
林二伯一巴掌拍在桌上,氣得說不出話來。
林三伯用眼神問林淡。
林淡抿嘴道:「許七郎心思頗重,不是良配。」他見林三伯還是不解,乾脆就說清楚,「許家這一輩一共十七個,活下來的就七個。徐老爺靠着貴妻上位,之後又娶了表妹當妾,後來還抬了做平妻。三叔一心為官不知道,其實他們家在京城挺出名的。」
他這話說得還很含蓄。實際上,許家上樑不正下樑歪,在外面倒是人五人六的,偏偏後宅那一堆事情,無論男女都糊塗。
內宅的事情向來學問多。別說是權貴人家,就是平民百姓,為了家中的一瓜兩棗還能鬥成烏雞眼。但是再怎麼斗,分寸都捏在手心裏。最多也就是老死不相往來,但是真弄出人命來的,後宅還怎麼不講究的,可真心十年難見。
許七郎作為一個庶子,能在這樣的後宅里活下來,還活得不錯,顯然手段有一些,也未必真的人品上有所欠缺。但是作為父兄來說,他們是不願意自家的姑娘,嫁到這樣的人家的。
剩下的人家,就是林三伯也挑不出什麼來了。其中還有幾個讓林梅做妾的,簡直讓他這個當叔叔都想撩袖子抽巴掌。
爺幾個喝了幾圈悶茶。林三伯板着臉道:「要不還是找個上門女婿吧。我看宿舍那邊有幾個學子倒是不錯,等我悄悄的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家境貧寒不是問題,只要人肯上進,有着他們家幫襯着,總能混出個人樣來。關鍵還是人品。
如今宿舍那邊講課的先生,早就不再局限於林家人了。但是林三伯一直是最受歡迎的一個。他雖然說話做事有些慢吞吞,但是脾氣好,學生們無論問什麼問題,他都會認真思考了給予答覆,對學生的態度也一直都是最真誠的。不像有些官員過來上課,雖然就算沒有學問也有見識撐在那裏,但是那態度就讓人喜歡不起來。
林梅還不知道家裏的老少爺們,為了她的婚事擔心得唉聲嘆氣,自顧自和小夥伴們研究着怎麼照顧「暖手捂的崽子」。
對於林梅,他們往來中很多婦人其實都挺喜歡的。小姑娘見人三分笑,看着就讓人討厭不起來,為人爽朗大方,可是偏偏出身上差了一點。但是林家的門楣在這兒,又不能往低了說。他們倒是想和林家交好,可是左左右右的親戚都過了一遍,不是這個不合適,就是那個不妥帖。
其實這些人都沒想到,夏家竟然打起了林梅的主意。
提議的人是當初主持踏青的謝四郎:「林家的四姑娘看着性情不錯,和六郎年紀相仿。我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將來在往來上想必不少。等兩人結親,跟着學上兩年,不妨就跟着打理這一塊的事情也不錯。」
謝家三房人,大房如今就剩下一個長公主一個謝思興。謝四郎是二房嫡出。謝六郎是三房嫡出。
不過謝六郎和胡澈一樣,生下來的時候沒足月,就體弱了一些。後天雖然經過各種條理,也就是普通生活上和常人無異,要從軍打仗卻是不能的。為了給謝六郎找個體面的出身,一家人也沒少動過腦筋。
「林四姑娘的出身是差了一點,不過咱們家也不講究這些。」他們的富貴全都是靠着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真論起出身也就是個泥腿子,哪怕數代功勳,到底也不如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有那麼多講究。
謝四郎一看自家三叔都發話了,頓時覺得這事情能差不離,等他爹從軍營回來這麼一說,還樂顛顛地等着誇獎,沒成想被一腳踹翻在地。
謝飛身為禁軍統領,平日裏雖然不用對付賊寇,但是責任不小,在軍中帶着兵丁們日日苦練。好不容易回個家,剛進家門就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由得大怒:「逆子!」
謝四郎整個人都懵圈了,兩手撐在地上,愣是沒爬起來:「爹?」
「慢說你不過是六郎的堂兄,就是你是六郎的嫡親哥哥,六郎的婚事與你何干!人家自有爹娘在,你一個做晚輩的胡亂說什麼親?你三叔是個只認兵刀的人,你去跟他講這些!」謝飛氣得都有些語無倫次,照着想爬起來的兒子又踹上兩腳,「看看你說的什麼人家?林家!那是林家!你大哥對林大郎做過的那些事情,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以為林家就真的輕輕翻過不追究了?」
謝思興差點把林大郎給殺了的事情,謝家從來沒有真正攤開來說過。說白了,謝帥一過世,謝家的大房幾乎就是和謝家過得兩家日子。但是這些事情不說,畢竟關係親近,聽到的風聲還是比外人要多。
謝四郎不是沒有過猜測,不過這種事情於他而言和江湖傳聞沒什麼區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現在被他爹提起來,頓時就臉色發白:「那不是二皇……做的嗎?」
「呸!那位雖然心思不正,不過真鬧到現在這地步,一多半是被你那大堂兄給害的!」家裏這幾個小的,全把謝思興不放在眼裏。沒錯,謝思興是文不成武不就,可他要是文成武就,現在能活得這麼痛快嗎?謝思興的腦子比他們謝家這幾個可好得多!真當人家從小在皇宮裏長大,半點都沒學會嗎?
「啊?」他那個大堂兄能害得了二皇子?
謝飛看着兒子的蠢樣,火氣直冒到嗓子眼,又上去踹了兩腳,直把兒子踹成了一個滾地葫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找你三叔。」
家中的廳堂一天掃三遍,早晚還用清水擦拭,乾淨光亮得能照人。謝四郎身上被他爹踹了幾個腳印,不過地上滾了兩圈完全算不得灰頭土臉。反正這會兒也沒什麼人,他乾脆又在地上滾了兩圈,抱着凳子腿想了又想,咕噥:「難道我真的比大哥還笨?」這一定是有哪裏不對!
卻說謝四郎和謝老三提了一回之後,謝老三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當下就要他夫人一起去上門提親,結果謝三夫人一聽就知道這個事情不靠譜。可惜謝老三認死理,牛角尖一鑽進去就出不來。
謝飛過來的時候,謝三夫人勸得已經喝光了三壺茶:「二哥,您來得剛好,趕緊勸勸。我們家六郎怎麼能娶林四姑娘,這根本就不配啊!」
謝老三一聽又要跳腳:「怎麼就不配了?我看門當戶對得很!」然後他就被他二哥給揍了一頓。時隔多年後,謝家老三再度被二哥踩在了腳底下,深深體會自己和兩個變態哥哥的差距。想他在軍中,不說勇冠三軍,無論個人武藝,還是排兵佈陣,都能排的上前三;然而他再怎麼厲害,那也只是在正常人的範疇。他的兩個哥哥,那根本就不是人!
在他們家用嘴巴說的不作數,拳頭下面才見真章。謝飛一頓打完,開始假裝自己是個斯文人,到一邊坐好了喝茶吃點心:「老三你別不服氣,還是弟妹明白,不然這事情鬧出了門,可就不好看了。」
謝老三哼唧一聲,顯然還是不服氣,不過不敢再多說什麼。
謝飛就挑明了說:「二哥別的不說,就說一點。當年,咱們的大侄子把林大郎一頓打,丟在荒郊野外等死,還企圖嫁禍給胡三郎的事情,你是忘了,還是真不知道?」
謝老三瞪圓了眼睛,猛一抬頭,半天才哼哧一聲:「忘了。」也是,甭管他們謝家的日子究竟怎麼過的,對外總還是一家人。
林大郎是林家的長子嫡孫,哪怕不入廟堂,就是現在做下的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若是沒被他那個大侄子作弄,將來恐怕讓林家更進一步都未必沒可能。他們現在看林大郎手上有自己需要的物資,企圖交好沒錯,林大郎的反應也平常,似乎兩家的交情還不錯的樣子,但實際上兩家人是有仇的。
尤其對林大郎來說,這可是殺身之仇,不過他命大沒死而已,可也已經斷了仕途,仇不可謂不大。
更多的謝飛沒說,說了他這個三弟也不會明白:「林大郎豁達,林大人也是堂皇君子。過去的事情他們不提,並不代表放下,該有的分寸,咱們自己得把握好了。」
謝老三這回認認真真地認了錯,徹底把這門親事給放下了。
他們沒成想,這事情竟然被胡澈給知道了一鱗半爪,他略微揣摩了一下就知道事情的大概,等熄燈睡覺的時候跟林淡說了,完了總結:「謝統領也是辛苦,這個家當的真是……勞心勞力。」
林淡撇撇嘴:「我不找他們算賬就不錯了,竟然還盯上了四妹。」以後做生意,大家再扯白。
「謝統領是個明白人,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胡澈安慰道,「要真結下這門親事,對謝家和林家都沒什麼好處。皇上現在疑心病越來越重,對謝家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了。這節骨眼上,要是謝家再娶了林家的姑娘,這是把皇上往蔡家那邊推。」
至於皇上對林家的心思,反正早就沒那麼信任了,也很少再放在心上。
「本來文臣武將的結什麼親?」林淡得意洋洋道,「我們都決定了,給四妹找個贅婿。」
「贅婿?認真的?」胡澈一翻身,把林淡抱在自己身上,得到肯定回答後,眉頭就是一皺,「不妥。先說贅婿。四姑娘上有兄下有弟,招贅的理由就站不住腳。再說寒門中,固然人品好的不少,但是四姑娘自幼富貴,哪怕是在自家家中住着,你們就沒考慮過新姑爺不適應?自古結親為何要講究門當戶對?兩親家互相幫扶是其一,其二也是各種習慣環境都相近,不然結親不成反結仇。」
林淡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關己則亂,他就有些兜不出來,偏着腦袋在他胸口無意識地蹭了蹭,哼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妥的,總不能真把四妹留在家裏不嫁人吧?」
胡澈被他蹭都都快起反應了,想想前一段時間的操勞,有心讓他休息,愣是壓下了火氣,把人箍緊了:「別亂動。」
「你把我放邊上,趴着難受,你也不怕被壓着。」
胡澈有些不捨得鬆手,卻還是轉了個身側着睡:「你要是哪天能把我壓得難受才好呢,怎麼吃都沒長肉。」抱林淡抱在懷裏面才踏實,「說起四姑娘成親的人選,我倒是有個人選,不過也不是很合適。」
林淡好奇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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