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陷入了一陣沉默。
席琛微微側眸,聲色不動的看了一眼貓着腰站在車門外的女人。
喬冉毫不畏懼的迎視他的目光,見男人長時間沉默着,她的心才慢慢開始搗鼓了起來鈐。
她在賭,賭他一定會點頭洽。
因為她手裏,現在正抓着他的把柄。
而男人只是眼神淡涼的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接着女人剛剛的話說下去,「禮物麼?」
那頭,聽見男人的聲音才拉回思緒的子衿稍稍一頓,方才嗯了一聲。
然後,她平靜的說:「但是我剛剛突然改變主意了。」
「嗯?」
「不想給你帶了。」
男人難得一頓,爾後笑:「為什麼?」
為什麼?
子衿扯了扯唇,面不改色:「因為我現在心情不太美麗。」
因為那個聲音,變得不太美麗了。
聞言,席琛又是一頓,女人難得在他的面前如此不加掩飾的耍着小性子,他緩緩勾唇,有綿延的笑聲從男人的咽喉里溢出。
車門外,被無視的喬冉是徹底看呆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像現在這樣露出如同驕陽一樣溫暖的笑容。
她還以為,他眉目的清冷是與生俱來的,是跟山峰上面終年不化的大雪一樣冰冷無比,無法撼動的。
可是她錯了,他眉目的清冷也會因為一個女人,一句話,甚至到一個笑容,就化成春暖,化成驕陽,化作晨曦。
腳下跟生了根一樣,喬冉怔怔的,挪不動步伐,說不出一個字。
她是真的特別的羨慕。
羨慕電話那頭,那個女人,那個能輕易牽扯到男人情緒的人。
她也是真的特別的嫉妒和不甘。
為何世間萬千的人,偏偏是她,而不是她。
輪姿色,輪才華,論背景,她每一樣都高人一截,她一個富家千金,可以為了他委曲求全待在醫院時不時受人白眼和嘲諷。
但是就是無法忍受無法看到他因為另一個女人笑的如此之溫和。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喬冉看着車內的男人,後者現在顯然不會搭理她。
無所謂了,反正她也是臉皮厚慣了。
思及此,她便直起身,雙手環抱一副不等他開口點頭就不走的架勢。
席琛頓了頓,方才挑眉問:「那要怎麼樣,你的心情才會美麗?」
男人問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是認真。
其實子衿也不過是開個玩笑逗逗他罷了,哪裏料到他會如此當真。
她想了想,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可以讓男人吃癟的話,就唬着臉,一本正經的胡謅:「容我想想,明天睡醒了再告訴你。」
席琛笑,也順着她的意,沒有戳穿她,「好,那你睡醒了再告訴我。」
子衿偷偷的笑,餘光瞥見外面夜色也已深了,想起明早還有一天的奔波,她便說:「那我先睡了,你去忙吧。」
忙字,她故意加重了音節。
其實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挺好奇的,為何喬冉會找他。
可是想想,也並不奇怪,她家席先生如此出色,多少女人趨之若鴻,偶爾碰見一兩個人長情的女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哈。
男人似沒聽見她加重的音節,淡淡的道:「好。」
末尾,席琛叮囑了她一兩句晚上不要踢被子之類的話,女人就惱羞成怒的掛斷了電話。
聽着電話內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男人又沒忍住,悶笑了兩聲,他隨手將手機擱置在一旁,這才懶懶的抬眸,看向外面的女人。
她還沒走,倒是挺堅持的。
嘴角的笑意如同雲煙漸漸消散,他看了她一眼,爾後,倏地勾唇,「可以。」
他說可以。
喬冉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錯愕。
她原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對她不理不睬,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
卻沒想到,他居然會點頭。
看來她是賭對了,他果然,對那個秘密特別的在意。
……
男人沒意見,喬冉便就近隨意找了一間環境清雅的咖啡館。
反正她今天的目的也不單單是請他喝咖啡,地點在哪裏都無所謂。
此刻,咖啡館內正播放着輕揚而悠遠的古典樂,空氣中蔓延着濃郁的咖啡香,頭頂上的水晶燈散發着淡橘色的光暈,映襯的男人面容更為的清雋和冷漠,四周有淺淺的交談聲,而喬冉的心思全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她看着男人慢條斯理的輕抿了一口咖啡,優雅的放下杯子,斟酌了斟酌,方才開口,「席教授,你覺得我怎麼樣?」
話落,席琛抬眸朝她看去,瞳仁又深又沉,他不答反笑:「喬醫生為何突然這樣問?」
為何?
喬冉沉默了幾秒,扯唇:「因為我喜歡你。」
然而突如其來的表白,並沒有令男人沉着的眉目泛起一絲的波瀾。
她是意料之內,可是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席琛咀嚼着她口中所謂的喜歡,動了動唇角,提醒她:「喬醫生,我是有家室的人。」
料到他會如此回答,喬冉飛快的搖頭,「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男人停頓了一下,漫不經心的笑道:「目前,我並沒有要離婚的想法,當然,以後也應該不會有。」
喬冉的臉色白了白,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她不甘心。
「是不是她哪裏比我好?我也可以改……」
「她哪裏都比你好。」席琛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他說:「喬冉,你別跟她比,你再好,我也不會喜歡你。」
「……為什麼?」喬冉咬着下唇,眼睛已經漸漸紅了。
他就這樣,判了她死刑,一點餘地都沒有。
可是死刑,也得有個原因吧?
席琛端起面前的咖啡又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瀰漫了整個口腔,他淡涼的回了一句:「沒有為什麼。」
喜歡一個人,沒有為什麼。
不喜歡一個人,也沒有為什麼。
於他而言,子衿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例子。
他對她的喜愛,是在日復日的留意之中無聲無息悄然形成。
後續發展如此,也是他的估算範圍之外。
何況,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難以捉摸,他也不是神,又怎麼可能事事都參透呢?
喜歡就喜歡,違逆天命也要喜歡。
不喜歡也就不喜歡,多長情也都不喜歡。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自然現象,世間萬千人大抵都如此,他也不算是異類。
男人簡短的幾個字,讓喬冉眼前一片昏暗,明明室內很暖和,她卻覺得身體在一點點泛涼。
如置身在隆冬的夜裏,一個人形影單只,冷風無情的拍打臉龐,連一束細微的光芒都找不到。
她定定的看着對面眉目清淺的男人,心沉入谷底。
席琛淡淡的掃了一眼對面的女人,聲線平和:「如果沒事,我先告辭了。」
晃過神,喬冉看向男人,動了動唇角:「席教授難得還不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嗎?」
她說:「我什麼都知道了。」
其實並不難猜,喬冉平日裏一向懼怕他,很少敢如此直視他,加之陸錦在辦公室說的那番話,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能明白她突然轉變的原因了。
席琛聲色不動,笑道:「喬醫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她分辨不清,也無法看出,他的喜怒。
喬冉心底忐忑,但是想想如今佔領上風的人本應是她,便也壯膽了不少。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待乾澀的咽喉滋潤了,才佯裝鎮定的說:「只要你和宋子衿離婚,我就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威脅他了。
但是用如此愚蠢的方式威脅他,倒是第一次。
席琛笑了,他靠着椅背,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微微挑眉:「喬醫生覺得,我會答應你麼?」
會的吧。
畢竟這個秘密關乎到了個人名譽也涉及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一個聲名遠揚的外科教授,曾經患有精神分裂症,傳了出去,得引起多大的震撼呢?
可是看到男人的態度,她又不自信了。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選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女人長時間的沉默着,席琛倒是難得挺有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喬冉輕咬着下唇:「你總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拿你的前途來賭吧?」
席琛輕笑,不答反問:「如果我會呢?」
如果?
喬冉搖頭,「不,你不會。」
女人離婚了可以再有,但是事業一旦毀了,就很難從頭來過。
兩者權衡,喬冉覺得一般人,都會選擇前者。
見女人那麼輕率的搖頭,席琛又是莞爾一笑,他的手指搭成塔狀放在大腿上,目光幽暗的掃了她一眼,「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自以為是的女人很不討喜?」
對面,喬冉一僵,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席琛輕曬,不急不緩的說:「喬醫生是高估了我,相對於風雲暗涌的職場,我應該會更喜歡平靜安穩的過日子。」
一句話,如同一記威力十分兇猛的炸彈一樣,炸的喬冉的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的響。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
前途和宋子衿,他只要後者。
他為了那個女人,連自己堆積的榮耀都全部丟棄了。
喬冉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可是看他平靜而從容的神色,總覺得男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有這樣的打算了。
她如今的所作所為,在男人眼裏應該就跟笑話一樣吧?
想說話,可是說什麼,都顯得十分的蒼白無力。
良久,她才無力的問:「成為別人評頭論足的對象,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席琛輕輕抿唇,說:「我想要的生活,只有她而已。」
我想要的生活,只有她而已。
不知何時,男人已經離開了咖啡館,而喬冉,還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位上,耳畔依舊迴蕩着男人走前落下的話。
她賭錯了。
是她低估了男人對宋子衿的喜愛。
桌上的咖啡漸漸涼了,她轉頭看向窗外,喃喃:「她哪裏值得你為她這麼做了?」
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處有個男人目睹了她和席琛談話的全過程。
身旁有人喚他,「唐總。」
唐志成回過神,蹙眉吩咐道:「去查查那個女人什麼來頭。」
身旁的人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
唐志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喬冉的方向,才緩緩的收回視線,朝內廳裏面走。
……
一切是那麼的真實。
漆黑而冰冷的夜幕里,馬路上車輛密集,街道上人來人往,喧囂聲遍佈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
而她卻孤身一人,迷失在街頭不知方向。
四周都是陌生的環境,她穿梭在人流之中,迫切而迷茫的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她找不到。
就像跟母親走失的孩子一樣,她無助的站在街頭,看着眼前閃過的一幕幕。
七嘴八舌的聲音湧入耳道,她只感覺頭痛欲裂。
突然,場景轉換。
熱鬧非凡的街巷突然變成了一個四面封閉的空間,她還沉陷在震驚之中,就看到角落蹲着一個男人。
他穿着黑色毛衣和黑色褲子,整個人屈膝蜷縮在角落一頭,因為埋着頭,子衿看不清他長什麼樣。
只是看到這一幕,心臟莫名抽了一下。
她猶豫了一下,才一步一步,躡手躡腳的朝他走去,站在男人的面前,她慢慢蹲下身,與他平視的距離。
子衿還未來得及出聲,面前的男人卻突然撲向她,將她推到在地上。
突如其來,眼前只有一陣眩暈。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男人壓在身下。
她愣了愣,下意識劇烈掙扎,可是男人的雙手已經緊緊的禁錮住了她,任憑她如何用力的掙扎,都無法動彈。
子衿抬眸望去,想看看男人的模樣,可是目光觸及到他的眉目時,整個人,驀地一震。
席琛……
是席琛……
她的眼底深處,由恐懼轉變成了震驚。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在這裏?
子衿清醒過來,想叫他的名字,可是這才驚覺自己無法說話,她就跟被人扼制住了咽喉一樣,想說卻不能說。
她急的快哭了。
因為男人此時看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什麼分別。
她第一次,第一次見到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心,隱隱抽痛。
席琛席琛,她想這樣叫他,想看看他記不記得她,可是沒用,她除了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之外,根本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女人眼角濕潤,她定定的看着上方的男人。
他的面容憔悴,眼睛充血,薄唇蒼白,應該是許久沒有休息的緣故。
哪怕眼前的人不過是虛幻的,可是子衿還是,忍不住心疼起他。
這時,啪嗒一聲,門鎖開了。
子衿微微側首看去,就看到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女人,她穿着簡單而古板的白大褂,手裏拿着幾本書,駕輕就熟的關上了門。
再往上看,看清女人的臉龐時,她的瞳仁,一陣瑟縮。
邵言。
是她!
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
這一次,是在熟悉的環境。
熟悉的窗簾,熟悉的書桌,熟悉的水墨畫,這是家裏的書房。
子衿站在原地怔愣了很久,她還沒,還沒從剛剛看到邵言的那一幕中抽離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挪動步子,四處打量書房,走到書桌的前面。
書桌上乾淨而整潔,和那個男人一樣,東西擺放的一絲不苟。
她繞到書桌後面,隨意看了眼書桌上的東西,卻被那個給書壓在底下的文件袋所吸引。
子衿好奇的抽了出來,文件袋的外面沒有標註任何的文字信息,看着很是神秘。
好奇心的驅使,她遲疑了一下,便打開了它。
裏面就僅僅有幾張a4大小的紙,她皺着眉,取了出來,目光在落到紙上的文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紙上,頂頭的那「離婚協議」四個大字,晃花了她的眼。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協議內容,目光飛速跳躍,最後停留在末尾甲乙方簽名處。
在看到甲方的位置上那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時,她整個人震驚的倒退了一步。
子衿如同雕塑一樣,定了一兩秒,才顫抖的把東西塞回去,不停的告訴自己,假的,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迫不及待的離開書房往他們的主臥跑,可是打開主臥時,她的心頭突兀一跳。
一眼看去,房間內,東西少了很多,而且都是男人的東西。
她腳下一滯,飛快的跑去拉開衣櫃的門,發現裏面沒有一件男士的衣服,全部只剩下自己的衣服。
他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子衿急忙扶住衣櫃的門,才勉強穩住身體。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女人的臉色呈透明狀一樣蒼白,她想不出,實在是想不出男人要跟她離婚的理由。
她緩了緩,緩了緩才站穩,關上衣櫃的門。
離開了主臥,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子衿將整個房子找了個底朝天,最後只剩陽台的位置沒有找過。
剛下樓,她就馬不停蹄地朝陽台的方向走去,遠遠的,她就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外面陽光和煦,春暖花開,斑駁的陽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將他的背影映襯的十分柔和。
子衿一頓,心中一喜,飛快朝他奔去,嘴裏下意識喊道「席琛。」
因為太過高興了,以至於她沒發現自己居然能說話了。
她跑到男人的身後,嘴角的笑容十分明媚,還沒問他在這兒的時候,男人突然回過了頭。
不是記憶中那種熟悉的臉。
而是,沈睿程。
女人嘴角的笑意倏地一僵,像被人棒頭一擊,愣在原地。
窗外,懸掛的月亮早早落幕,天際邊露出了魚肚白,空氣中還有未散去的晨霧。
潔白的大床上,熟睡中的女人緩慢的睜開了眼,細看,能清楚的看到她眼角濕潤的痕跡。
子衿緩緩坐起身,靠在床頭,目光掃了一眼隔壁床的人。
瀟瀟還沒醒來。
她收回視線,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迷迷糊糊的爬下床去洗漱。
浴室,洗臉池前,子衿看着鏡中的自己,思緒明顯還沒飄回來。
她還是第一次,做有關席琛的夢。
以前,她很少做夢,和席琛在一起之後,睡的比較安穩,幾乎沒有做過噩夢。
這還是結婚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做噩夢,一個,不太吉利的噩夢。
她打開水龍頭,將冰冷的水拍在自己的臉上,一下一下,強大而刺激的衝擊感,令她清醒了不少。
只不過,腦海里還是時不時會出現邵言的臉。
……
拍攝工作還是要繼續。
他們這次前來美國,不僅是因為史密斯夫婦的金婚儀式,還有準備下期時尚雜誌的素材。
子衿等一干人隨着顧子默到處採訪了幾位當地時尚名人,瀟瀟一直在旁邊感慨老闆的人脈好廣啊居然認識誰誰誰……
然而一直心神不寧的子衿,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了,預計明天後天就可以動身回國了。
子衿還是第一次,油生如此強烈的回國衝動,許是夢境裏所發生的一切太過真實了,所以心有餘悸。
她想見見他,親眼見見他,抱抱他,或許那些瀰漫在心頭的不安就會隨風消散了。
本來一路下來,拍攝工作都很順利,直到顧子默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子衿發現男人的臉色不對勁,她皺眉:「怎麼了?」
顧子默緊抿着薄唇,眼底沉如墨硯。
他說:「我姐出事了。」
她一驚:「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子默捏緊拳頭,雙目有點泛紅:「從樓梯上摔下去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搶救……
孩子……
子衿心頭,驀地一震。
她看着顧子默努力克制的情緒,當即反應過來,「接下來的工作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交給瀟瀟她們就好了,我陪你先回國。」
顧子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啞着嗓音:「好。」
許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情況,男人無措孤立無援的模樣像個小孩,令人心生憐惜。
交代完事情,顧子默便以最快的速度,買了最快的一班航機,和子衿先行回國了。
飛機上,顧子默一直沉默着,他的下顎繃的很緊,放在扶手上的手緊緊攥着,直接泄露了他的緊張和不安。
顧惜西如今的情況子衿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她想想,到底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掌背,用眼神告訴他,不要擔心,會沒事的。
顧子默看懂了那個眼神,扯唇笑了笑,可是眼底還是一樣被濃郁所覆蓋,沒有消散的痕跡。
他突然想起剛剛家裏的傭人給他打電話時所說的話——「大小姐說下午會和徐少爺一起回家裏,可是到下午都沒有見着人影。」
徐清揚……
如果顧惜西出了什麼意外,他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他。
飛機落地之後,已經過了差不多十一個小時。
下了飛機,顧子默第一時間就是給助理打電話詢問醫院裏的情況,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原本大步流星走着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
見狀,子衿的眉心,皺起。
掐斷電話,顧子默定定的站在原地幾秒,方才繼續快步朝外走。
子衿跟在他的身後,沒有問隻言片語,只是有股不詳的預感。
她雖和顧惜西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是,她對她的印象很好,真的不希望她出什麼事情。
三十多分鐘後,計程車緩緩停在了一間軍用醫院門口。
車內,顧子默坐在原位久久沒有動,還是子衿推了推他,他才如同大夢初醒一樣,迷茫的看了她一眼。
眼底深處,是還未散去的愧疚和自責。
子衿微微一怔,抿唇:「我陪你進去。」
顧子默看了一眼醫院的方向,心頭一陣一陣的涼意在蔓延。
問了前台病房的位置,兩人便馬不停蹄地乘上電梯。
電梯緩緩升起,最終在頂樓的vip病區停了下來。
出了電梯門,顧子默只覺腳下跟灌了鉛一樣的沉重,他一步一步走向那間病房。
很快,便在病房門口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從子衿的角度望去,徐清揚正倚靠在牆上,垂着眸,側顏看着很是冷漠,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襯衫沾有血跡,一眼望去觸目驚心,而他整個人都被無窮無盡的寒意所籠罩。
顧子默在看到那些血跡時,再也克制不住,幾步衝上前,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拳砸在男人清俊的臉上。
撲通一聲悶響,徐清揚被那用力的一拳打的眼冒金星,踉蹌了一步撞到身後的牆上。
顧子默死死的揪着他的襯衫領口,聲色喝厲:「我把人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對我老姐是嗎!」
徐清揚緩了緩神,對上他陰鬱的眸子,舔了舔嘴角的腥味,沉着臉:「放手。」
男人沒有依言,反而更用力的揪住他,雙目漲紅,咬牙切齒:「孩子已經沒了,我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定!」
準備上前扯開他們的子衿在聽見顧子默這句話的時候,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孩子……沒了?
她驚愕了幾秒,下意識將目光移到徐清揚的臉上,剛好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悲痛。
可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仿佛是子衿看錯了一樣。
她正晃神,顧子默又是接着一拳往男人的臉上揮去,只不過這一次,被徐清揚截住了。
他的眸子很深很沉,「你給我適可而止。」
顧子默呵了一聲,「徐清揚,你不僅不配當一個丈夫,連孩子的父親也不配當。」
聞言,男人的眼底有怒火在燃燒,他沉聲喝厲:「閉嘴。」
顧子默笑,可是眼底就跟隆冬的風一樣凜冽,「我說的不對麼,孩子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沒了,你配做一個丈夫麼,配做一個父親麼……」
話沒說完,徐清揚直接反手砸了一拳在他的臉上。
畢竟是軍人出生,力道難免重些。
猝不及防,顧子默踉蹌了好幾步,他站穩後,擦掉嘴角的血跡,扯唇:「怎麼,惱羞成怒了?你怎麼不乾脆拿把槍出來斃了我?」
子衿已經上前攔住了他,「顧子默,你冷靜一點。」
「冷靜?」
顧子默笑了下,然後失控般的指着徐清揚,雙目猩紅得嚇人,「你要我怎麼冷靜?我姐現在就躺在裏面昏迷不醒,孩子沒了,醫生說我姐以後都不能生育了!」
男人憤怒的咆哮聲在安靜的走廊上久久不散。
徐清揚面如死灰。
子衿怔住了。
無法生育……
她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孩子已經沒了,還無法生育了,子衿無法想像,顧惜西醒來之後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
男人的情緒很激動,子衿緊緊的拖住他,她敢這麼想,如果現在面前有一把槍,那顧子默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朝徐清揚開槍,毫不遲疑。
徐清揚垂眸,看着衣服上的那攤血跡,那是,他的孩子的。
他突然想起顧惜西被人推擠摔下樓梯時那個絕望的眼神,心臟,狠狠的抽痛。
有水汽,在眼底升起。
他喃喃:「對不起……」
對面,子衿看着男人面如死灰的模樣,她輕輕皺着眉,壓下眼底的濕潤。
徐清揚,那個見慣了生死,時常在生死邊緣徘徊,連炮藥炸彈都不懼怕的男人,他在哭啊。
顧子默別開臉,眼底氤氳,哽咽:「對不起頂個什麼用,你當初如果沒有招惹她,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了。」
徐清揚還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只是一個勁的重複着這三個字。
顧子默擦掉眼角的濕潤,「我姐醒來之後,她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他。」
停頓了下,他繼續說:「包括離婚。」
男人的身體,驀地一僵。
說完,顧子默沒再看他,直接推開病房門,進去了。
子衿沒有急着進去,她看了眼始終沉默着的男人,後者突然問她:「她會怪我嗎?」
徐清揚擦着身上的血跡,眼底被水汽覆蓋,「你說,她會怪我嗎?」
會怪嗎?
子衿不知道,她不是顧惜西,不清楚顧惜西對他的感情。
明明,在美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為什麼,為什麼才幾天,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那麼她和席琛呢,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突然深陷如此境地?
她不敢想,她怕。
正胡思亂想,背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小衿。」
聽見熟悉的聲音,子衿驀地一頓,快速的回過頭。
在看到不知何時出現,正步步走來的男人時,眉梢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等到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怎麼……」
「我來接你。」
席琛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問了一句,「顧小姐怎麼樣了?」
子衿眼底黯然,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聽完後,席琛沉默。
彼時,身後幽幽傳來了徐清揚的聲音,他說:「邵言。」
子衿面色一變。
他又說:「是她。」
席琛抿緊薄唇,眼底隱晦不明。---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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