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就有點無語了,金副秘書長本來就是一個務虛的高手,他每句話都扣住大道理,甚至還把全體的招標組人員都扯了進來,這讓華子建怎麼說,說上次的不對,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否定所有人的成績,並且自己還不能那樣做的過頭,因為全市長還在後面盯着自己。
現在很麻煩,上面有全市長,下面又憑空的出現了一個金副秘書長,這兩人本來應該是南轅北轍的,現在他們竟然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戰線,自己就無法在糾纏了。
華子建也很認同的點點頭,對金副秘書長說:「嗯,不錯,秘書長說的對啊,我們招標組的同志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在對待這件事情,總體來說,我也是滿意的。」
那個剛才發言的工程師就傻了,怎麼會這樣呢?你華市長剛才不是明明想要讓我們說出一些問題啊,現在就突然的變了味了。
他當然是看不透這其中的變化莫測來。
這次的會議開的很不成功,華子建一直是微笑的,只有當他走出了會議室的時候,臉上才掛起了寒霜,他感受到了失敗的滋味,自己不是萬能的,在很多時候,權利,環境才是真正的主宰,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心情鬱悶的華子建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久久沒有辦法揮去心中的不快。
就這樣認輸?看着他們把國家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面?華子建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假如他沒有直接參與到這個項目中來,沒有為這個項目付出過很多心力,或許他也能退讓一步,因為他確實沒有能力來維護所有的公正。
但遺憾的是華子建已經參與其中了,他就不讓熟視無睹的讓這樣的事情從眼前飄過,他不能容忍,絕對不能!華子建就開始思考起來,他想了很多種方式,但最後他還是決定不要和全市長正面衝突,他叫來了張老闆。
張老闆對這個項目已經有點失望了,他不怪華子建,他可以理解華子建在這件事情上的無奈,但接到了華子建的電話,他還是決定過來坐坐,至少在張老闆的心中,他還是很認可華子建這個人。
秘書小趙給倒上茶之後離開了,華子建也離開了辦公桌,走到了張老闆坐的沙發旁邊,自己也坐了下來,說:「張總,事情到了這一步,你現在怎麼想的?」
張老闆搖下頭,自嘲的笑笑說:「我現在還能怎麼辦?已經被淘汰出局了,就是想也是白想啊。」
華子建不置可否的說:「張總啊,這可不像你的性格了,現在不是還沒有最終定下來嗎?」
張老闆說:「性格要有特定的環境,在權利面前它一樣會顯得很蒼白。」
華子建不得不點點頭,就拿自己來說,要是過去在洋河縣,或者在柳林市,自己早就會強硬起來,但現在環境變了,自己的地位變了,自己也就只能收起那種性格和處理問題的方式了,不然人家會讓自己碰的頭破血流的。
華子建想了一下說:「在我們人生和事業中,放棄是最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堅持和努力應該才是強者的選擇,不知道我這個說對不對?張總?」
張老闆看了一眼華子建,說:「華市長你說的一點沒錯,但還有一句話叫無能為力,現在我就是這樣的狀況,我也想要拿下這個項目,是句良心話,就算給你們市政府上繳一千萬,我依然還能掙到將近兩千萬,何況拿下了廣場項目,對一個在新屏市有着一定影響力的公司來說,是一種肯定和認可。」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放棄?」
「不放棄我還能怎麼樣?」
華子建就笑了笑,說:「你忘了另外的一句話。」
張老闆看着華子建問:「什麼話?」
華子建嘎然一笑:「夜長夢多。」
張老闆細細的品味着華子建的話,但最後海華絲搖搖頭,遺憾的說:「夜長夢多?聽不懂,請華市長明示。」
華子建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的前面,看着外面政府大院來來往往的人,語氣淡然的說:「夜長夢多的意思就是當事情拖延之後,也許就會有一些變化,在我們這個項目上,我們其實也是可以讓他夜長夢多的。」
「華市長的意思是說讓項目拖延下去?」
點下頭,華子建說:「是啊,那樣也許在後來就會有變化。」
張老闆費力的想了一會,還是很肯定的搖着頭說:「我還是聽不懂華市長這話是什麼意思,項目的進展程度控制在你們手上,準確的說,連你也未必能夠左右,那麼我怎麼能讓項目無休止的拖延下去呢?」
華子建轉過了身,笑着說:「不錯,的確是連我也未必能阻止這個項目的進度,因為缺了我,這個項目照樣可以運轉,但你卻可以阻止這個項目的進度。」
張老闆又低下頭費力的思考了好一會,最後還是很無奈的說:「我想不出來我怎麼能起到這個作用。」
華子建坐了過來,沒有急於說話,先是掏出煙,給張老闆也發上,兩人點上煙之後,華子建才緩緩的說:「我們抽絲剝繭的來分析一下吧,這個項目現在有一個關鍵的問題,那就是還沒有拆遷,而拆遷就需要那裏的群眾搬家,而搬家就要給他們先安頓下來,安頓下來就要有房子。」
張老闆一直在點頭,但還是一頭霧水的,他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華市長或者真的是有辦法,但到底什麼辦法,他還是沒有想出來。
華子建彈了一下煙灰,說:「在新屏市現在很難一下找到這麼大體量的一個小區來安頓他們,目前只有北環上那一個我們預定的拆遷戶入住小區,假如有人先拿下這個小區,重新掛出一個較高的銷售價格,那麼搬遷戶就肯定不會答應了,這樣拆遷也就無法完成了。」
張老闆一下就明白了華子建的意思,他是讓自己先買下這個小區的全部房子,然後抬高價格,讓拆遷戶們難以接受,最後給搬遷帶來影響,以至於影響到整個花園廣場的進度。
張老闆愣在了那裏,半天沒有說一句話,他是真沒有想到華子建能說出這樣的一個方法來。
華子建又站了起來,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下來開始看文件了,他要給張老闆留下足夠的思考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老闆抬起了頭,看着華子建說:「華市長的意思。」
華子建很快的就打斷了他的話,說:「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隨便的說說而已,說的什麼話,現在我也基本上想不起來了。」
張老闆就笑了,他也站了起來,說:「是啊,華市長給我講了好一通的茶道,我回去也要泡上一壺感受一下,這理論還要和事件相結合呢。」
華子建就站起來,做出了送客的樣子。
張老闆剛一離開,秘書小趙就走了進來,華子建最近還是挺滿意小趙的,這年輕人從不輕易打擾自己,倒不象其他一些素來喜歡折騰,惟恐領導不知道自己做了許多事情一樣的人討厭,他的這種為領導清淨的考慮,深得華子建的欣賞和認同。
華子建便抬頭隨意地問說:「什麼事啊。」
秘書說:「也沒有什麼大事,下午三點政府黨組理論學習,這次該您發言,我先把發言材料送過來,您過目一下,看成不成?」
華子建信手將材料接了過來,看那題目時,果然搶人的眼得很《從本地區民生問題入手,看科學發展觀的時代意義》,華子建笑笑,隨意瀏覽了一下文章內容,這小趙確實好手筆,立論高遠,論據充分,邏輯嚴密,筆法老到,把個濫得不能再濫,從來空對空沒有任何實際工作指導意義和效率的黨員幹部理論發言材料做的花團錦簇的,吸人眼球得很。
華子建本性最厭煩和拒絕這種坐而論道的清談作風,現在的世道可也真說不清,在管理國家事務和推進行政工作的進程中,好象我們不是需要更多的實幹家,而是要刻意的拔苗助長似的培養出更多的理論家一樣,也是現在各個行業各個領域,人們都迷信和追捧這「大師」那「專家」,這麼一催生助長,整個國家的情況,被老百姓看的很透,奚落和嘲諷說:「專家多如狗教授滿街走。」想想也是。
華子建放下了手中的文章,不禁感慨唏噓,沉默良久,他知道,人作為一種高等動物,追求的最高層次,當然是精神領域和層面的東西,這着實可以讓人理解,但是人應當具備最可貴也最是自持的一種品格,確實就是具有自知之明,如果天下幾十億人,個個圖出名,人人講顯擺,那麼這個世界豈不亂成一鍋粥?而且務實和客觀一往前追溯,封建社會那麼多帝王將相,密如牛毛的文人騷客,馳騁疆場的英雄。卻隨着這白駒過隙的時光輕輕一撫弄,又有幾成人能夠在青史上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呢?
況且,名聲者,也有個光輝史冊和遺臭萬年的,有的人不要看生前跋扈飛揚,帶頭來也必然只逗得人刻薄的哂笑和無情的嘲弄而已。
接着,華子建自己又想到眼前的情景,自己手裏居然就拿着秘書小趙代為捉筆的宛然煌煌高論的理論文章,一會去了一亮相,人們就開始誇讚說華市長的理論水平真高了,想來不是十分的可笑嗎?
到了快三點的時候,政府黨組中心組理論學習如期舉行,華子建提前了幾分鐘到了三樓側面的小會議室里,過了一會,全市長等人到齊後,主持會議的秘書長咳嗽了兩聲,大家知道,學習正式開始了。
全市長首先用玩笑的口氣說:「我們政府是干實際工作的機關,不象那邊一樣,時時都在務虛,輕鬆得很,只是我們這樣一學,又耽擱許多時間了,我們貧困落後地區,其實很多事情是耽擱不起的,也不知道這樣一個說給一個聽到底有什麼用處說。」
他頓了頓,看了看四周,大家低聲笑了一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市委了,雖然都心知肚明,卻沒有敢多說什麼。
全市長接着說:「我們就開始學習吧,今天按照程序和學習順序,該華子建同志作心得發言。」
華子建於是就把秘書小趙代寫的那份發言材料掏了出來,有板有眼地念着時,華子建卻有些走神,他一邊讚嘆材料寫的好,對小趙的文筆自嘆不如,一邊竟也有些忍俊不禁,自己這樣就成了理論素養高深的專家了,突然這是又想起前些天,在全市的公安工商等多個部門參加的「聯合打假」會議上,自己曾經慷慨激昂地痛陳說,中國人的聰明都用在製造假品和算計別人上了,他不由的有些可笑和感慨,在中國只要當了官,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甚至有些事關聲名和利益的好事,你想拒絕都難以做到!
為了不出差錯,華子建念的很慢,在自己認為可以沒有紕漏的,有把握的地方,他也間或根據自己了解的全市社會和經濟建設情況,在理論和實際兩種之間,加以互相佐證,以此表示自己調研和理論心得是來得多麼實在和富於實踐。
為了確保工作效率,這次學習,全市長特意告訴辦公室的人員,通知學習的時間為下午三點,所以等到華子建把理論文章穿插事例融會貫通地發言完畢的時候,看看竟四點過了幾分。按照程序,剩下的時間是與會學習的人交流學習體會。
歷來這個場合所作的發言講話都必須手受到熱烈歡迎和讚嘆的,何況參加學習的一個黨組成員聽了華子建的發言後,都覺得理論和實際結合得很緊,文章結構緊湊,邏輯嚴密,譴詞造句優美,氣勢雄渾,即使口號性的提法也很有創新精神,於是大家依照發言順序,都對華子建的理論發言進行了充分的讚揚和肯定。
副市長郁玉軒和華子建坐的很近,就嘴朝外面歪了歪,小聲說了句「那邊的人都自詡自己是怎樣怎樣的理論水平高深,和你這篇一比,簡直就提不上口了」。
華子建笑笑,只說了句「少說些這樣的話,不利於團結」。
兩人相視一笑。
全市長看看大家發言差不多了,就準備宣佈散會,突然想起這半年時間也到了,應該提醒大家,要高度重視自己分管領域的工作,於是又以輕鬆的口氣說:「文人說這時間就象「白駒過隙」,雖然誇張了些,但想想確實如此,你看我們一直都這樣,天亮一睜眼就忙到天黑,從來就沒有機會去算算時間,不想已經半年了,大家要高度重視自己分管領域的工作。」
他又把腦袋轉向華子建,說:「特別華子建同志啊,你要辛苦點了,早日啟動花園廣場的項目啊!」
華子建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很是恭敬的說:「嗯,嗯,我一定努力促成項目的早日開工。」
全市長又把眼光轉向大家,說:「你們認為是不是這樣呀?」
大家自然感同身受,紛紛點頭,一時會畢,大家就做了鳥獸散。
華子建回到辦公室來,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接到了張老闆的電話,張老闆邀請華子建下午一起吃頓飯,華子建就問:「張總,你怎麼想起請我吃飯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張老闆就說:「我在北郊小區劉老闆辦公室談事情呢,晚上一起坐坐?」
華子建知道張老闆已經找過去了商量購買人家住宅樓盤的事情了,看來他是決定走出這一步,今天是想讓自己給他拉個托。
華子建想了一下說:「張總啊,我晚上還有一個會議,不能缺席的,改天吧,改天大家一起坐坐。」
華子建是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參與的太明顯了,萬一最後有好事者,把話傳到全市長耳朵里,自己就太被動了。
張老闆又邀請了幾句,但見華子建口氣堅決,也只好作罷。
放下電話的張老闆就對那劉總說:「華市長今天要開會,看來是沒時間出來了,本來我想請他給你介紹一下的,這個廣場的項目真的現在很難說,你手裏這一大堆房子,不早點脫手,只怕以後夜長夢多啊。」
這劉老闆也是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胖男人,胖得幾乎看不見眼睛了,肚子大得要把手伸直了才能和張總握手,否則,那肚子先頂過來了。或許這些的身材穿普通人穿的褲子是穿不住的,所以,就多了兩條肩帶。這樣,就給人一種富家子弟花花公子的感覺。其實,在商場上,大家也都這麼笑他,說他是最有艷福。
每次,他總要笑「哈哈」申明,說自己只能算是一個花農,身處花叢中,只有觀賞的份,卻是不能搬回家自用的,自己好靜不好動啊。
現在他就坐在自己辦公室寬大的沙發上,心神不定的聽着張老闆給他說這項目的事情,本來他是早就和全市長商量好的,只要廣場的光輝小區一拆遷,那些小區的住戶就指定到自己這裏購房,新屏市也只有自己現在手上有那麼多空房了,但沒想到這項目一拖再拖,每天把這個劉老闆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轉出轉進的,一問全市長,全市長就是那一句話:快了,快了。
自己也不能天天給全市長打電話啊。
要是過去拖一拖也就罷了,現在剛好這李老闆談妥了一塊地,位置挺好,但這面的房子沒有銷出去,手裏就沒錢購買這土地,那面也是不等人的,聽說有意向和別人開始談了。
現在他聽說張老闆想買這些房子,那真是求之不得,不過問題是張老闆給出的價格並不理想,劉總就說:「張老闆,你這樣的價格我接受不了啊,你這比拆遷戶給的價格還低,我不如等等吧。」
張老闆就站起來說:「那行,你先考慮一下吧,我這價格已經給你很高了,雖然沒有拆遷戶給的多,但你少了多少麻煩,在說了,你要是按我說的方式,把你公司合併到我公司的旗下,這就可以省下一部分的稅款出來,你兩面算算,實際上你比零賣給拆遷戶的錢還多。」
劉總見張老闆有離開的意思,趕忙拉住他說:「先坐啊,急着走幹什麼。」
張老闆說:「今天華市長也來不來,我們兩人就不用坐了吧。」
這劉老闆說:「要坐,我們兩人也要坐,你是新屏市商界的風雲人物,我能結識你也很榮幸,今天不能走,我們一醉方休。」
張老闆有點為難的說:「問題是我們的想法還是有些差異的,大家海華絲各自考慮一下吧?」
「其實差異也不大,大家都退一步,這生意也就成了。」
張老闆就只好又坐了下來,兩人不厭其煩的唧唧咕咕的又扯了起來。
他們在扯着,其實啊,圍繞着花園廣場的項目,動腦筋,費心機的也不是單單就他們幾個,還有一個美女也在這個上面想着呢,這美女不是鴻泰地產公司的老闆柯瑤詩,而是那個在醫院上班的小芬,也就是常務莊副市長的那個小情人。
表面看起來這件事情和這個小芬是半毛錢的關係都沒,但作為一個聰明,智慧的新屏市人,小芬很快就想到了一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財路,既然自己背靠着莊副市長這棵大樹,為什麼就不能狐假虎威的弄上一把呢?所以她也開始了行動。
當然了,她的第一個行動自然是要找莊副市長了,在現在的新屏市里,這個二十來歲,乳臭未乾也還沒有絲毫工作和經驗的年輕女子,以無比豪情獻身給了莊副市長,並大無畏地以身體作為擊中了莊副市長的死穴,從而推動了自身事業走向輝煌的小芬,使人出乎意料匪夷所思,又讓人羨慕不已地幹上一個市醫院要害部門的科長,實在不能不成為市醫院一道醒目而靚麗的風景。
所以當她直接闖進了莊副市長辦公室的時候,連莊副市長的秘書也只能給她放行,嚴格的來說,這個小芬當初還是這個秘書給拉的。
莊副市長剛開完了學習會,正在辦公室里。此刻其實他也沒有辦什么正兒八經的公務,他在思考着一個有趣而重大的問題,就是說,他在比較不同於居住地人們所沉澱,所固有的一些一些人的性格,上升來說,是一種旨趣迥異的文化現象中國人有誰會蠢到居然不想當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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