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女騎士 第2章 Longtimeago

    天空遼闊。

    創世神垂下他寬大華美的羽翼,籠罩着德拉貝爾這片神眷之地。

    它們輕輕滑翔,帶來了流轉的空氣,攜着平靜寬和的雲由遠而來,直到路過深邃迷人的黛莫海深海域,他停住了腳步,被贈予藍寶石一般幽靜卻璀璨的粼粼水光。

    於是他漫不經心的俯下身,淺嗅着上方氤氳的水霧,捧起一片最幽靜剔透的藍,暈染在自己潔白的翼側。

    德拉貝爾中心神柱最近的東北角區域,坐落着久負盛名的艾珀黑大陸,它擁有最宜居的四季變化,還有最寬廣的心胸,容納着土地上各個種族的居民,讓他們猶如江流入海,平靜自然地在此融合着。

    微風拂過,吹淡了朝霞。

    艾珀黑中心地帶的寧靜小鎮,靜靜屹立着一座潔白碑塔,迎着散落的霞光無聲嘆息。

    塔上密集的文字已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無聲展示着時光的流逝,碑下的野草卻依然被修整得整整齊齊,混雜各色嬌艷花朵,在晨風中,落下今天的第一顆露珠。

    前往吉利斯大陸的貨船響起悠遠的鳴笛,開啟了商人新的征程,窗前的小鳥們似被鳴笛聲驚醒,此起彼伏呼喚着同伴,那聲音初時斷斷續續,最後卻匯成了一曲動人晨景,喚醒了沉睡在夜之女神懷抱的各個種族。

    睡眼惺忪的居民陸續打開了白色木窗,迎接初生的陽光,笑着和招呼過彼此,便共同享受起清爽的晨風。

    一切都顯得無比和平溫馨,即使是種族不同膚色不一,亦能共享同一片平靜。

    然而,就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靜謐,每一份現有的幸福之前,也總伴隨着殘酷的洗禮。

    自千年前靈智啟蒙,知曉繁衍與利益,各種族間就從未獲得「和·平」二字——直到大陸紀年1480,那場由混血精靈和獸人發起的極端抗爭,終結了長久以來的壓迫與歧視。

    那是血與淚的交響樂,層疊的屍骸之上,有着無數英雄與小丑的聯袂表演,他們的交鋒一次次拉開序幕,又再次湮滅於歷史的洶湧潮流,時光並未為任何人停留,生與死交替的舞步,牽引着人類如塵沙不停旋轉。

    當時,各大陸近乎所有種族都被捲入,這場血雨腥風碾碎了太多的生命,讓史書上的文字猶如鮮血染就。

    在人族禁咒魔法照亮的天空下,禿鷲盤旋,屍骸累累覆蓋的,是獸族暴走踏平的蒼原,是矮人武器碾碎的城牆!

    歷經漫長廝殺後,遭受重創的大陸陷入了長久的蟄伏,直到各種族拋卻偏見重攜彼此,才在今日重現榮光。

    其實這場戰役溯其源頭,只是當時一些人類貴族敗類,玩膩了同族怯懦的貧民,將手伸向新奇的異族,將虐殺與壓迫玩出層出不窮的花樣。

    離皇城最近的那座城市,流行開來的貴族娛樂,竟然是驅逐屠殺當地半獸人村落,看他們不同色澤的髮絲,能編出多華麗的地毯,或是從人口販子手中收集各種族投入圍獵場驅逐捕獵,只為炫耀自己出色的狩獵技巧。

    那一天,城主站在牆上拋擲精靈幼兒,拉弓射箭刺穿的哈哈大笑,終於打破了各種族忍耐的極限,點燃了這場世紀戰爭的火把!

    早已無法忍耐壓迫的人族貧民,帶着族人大量被虐殺的憤怒外族,由幾位實力高強的賢者為領袖,前仆後繼地加入了這場時代海嘯。

    這位城主的名字,至今仍被釘在恥辱牆上,連同他妄尊自大不知收斂的暴行,那樣對他人生命不屑掩飾的輕蔑,在帶給他人苦痛的同時,亦給自己與後代帶來了可怕的災難,帶着他姓氏--安格利亞的族人,如今幾乎已被追殺殆盡,徹底隱沒於黑暗的街角。

    然而最為讓人們惶惶不安的是——眾神不知是因為對大陸失去了喜愛,還是如傳言所說的那般,為了填補大陸戰爭帶來的縫隙,竟然在戰爭的最後全部離奇消失!

    兩百年前的那一天,天空出現的異象幾乎成為所有種族的噩夢,因為在那之後,不僅是眾人信奉的諸神神壇崩毀,連流淌着神血的後裔族群,亦在其後失去影蹤。

    時過境遷,百年歲月匆匆而過,如今多少屍骨都已深埋,與大陸融為一體,再次成為新生命的,只留下廢墟中新生的主城,和那幾座,被暴雨和時間沖刷的模糊不清的英雄塔碑。

    帝國制早已在國王頭顱被砍下的那一刻被廢除,連聯邦體制都成為昨日黃花,以全種族議會體系替代,仇恨被淡忘,重鑄成友誼的橋樑。

    唯有塔碑上中的殘酷戰歌,迎合着海岸線拍擊的浪潮聲一遍遍地告誡着下一代——

    莫要重蹈覆轍!

    當然。

    其實這一切,現在來看,和我們的主角並沒有太大關係。

    因為...

    現在她還只是一個,不足一歲,尚在搖籃打滾的......小白球。

    擁有萌萌的毛耳朵,軟軟的肉墊,這片大陸上半獸人的通用配置,但是像這麼柔軟又甜密的色澤,暖到人心的觸感,大概也只有這一隻了。

    和一般熊類不太一樣的圓吻圓臉蛋,連腳掌也圓胖的不可思議,即便是睡夢中時不時舔着的粉紅色的愛心型掌心,也像是撒着厚厚糖霜的,萌萌的蜂密草莓小糖球。

    ↑

    以上皆是搖籃前那隻髒兮兮小馬駒的觀後感,具體真實程度,尚待考察。

    不過對比瘦巴巴到似乎眼睛佔了臉一半大小,長吻都顯得可憐起來的小灰馬而言,這個小熊寶寶,的確看着都能散發出甜密的蜂乳氣息,讓人想好好親上一口。

    因此它偷偷給她起了個小名,叫做——「糖球」。

    雖然偷聽過這隻小糖球的爸爸媽媽稱呼她為「yjule」,後來也知道了她屬於北方冰原的混血熊種,族群榮耀名前綴是古語音「露賀」,也許她全名其實該叫茱莉安·露賀,但是......

    那又怎樣呢?

    它的小糖球,是獨屬於它的小東西,它堅持的這麼認為,也只有它能這麼叫她,才不會告訴任何人。

    那天臨近傍晚,暮色尚在遙遠的地平線,飢腸轆轆的它,腿軟的跑不動路,被一群小孩追着揪身後飛揚的鬃毛。

    他們揮舞着樹枝,大喊着「我要騎我要騎~」,「讓我來把這隻惡龍馴服!」幼小的手掌爭先恐後的將疼痛加諸於這隻瘦弱的小馬駒,直到它拼着受傷逃出了包圍圈,頂着狼狽的造型衝進了拐角那座房屋下的灌木叢。

    害怕再次被抓到的它,頂着凌亂的鬃毛與受傷的身體,小心翼翼的趴伏在灌木叢下,圓圓的大眼睛警惕地張望,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看向來時的方向,直到腳步與呼喊聲逐漸遠去,才顫巍巍地抬起過大的腦袋,試着站起身...

    「嗷唔!」

    這時!一聲食肉動物的咆哮叫從身後傳出!

    砰!

    雖然聲音不大,卻讓才剛站起一點的小馬徹底腿軟了,它倒在地上,方才蹭到身上的落葉撲簌簌落下,將垂下的腦袋無力地搭在前肢,心想:隨你怎樣啦,反正,我是跑不動啦...

    可過了好一會,身後卻依然沒有動靜,它偷偷左顧右盼,發現竟然沒有什麼靠近,便試探地起身四處張望,結果在身後草坪里,發現了一個微微晃動的搖籃。

    咦?這難道是,獸族幼崽?

    它滿懷好奇的靠近,在搖籃面前靠近,將腦袋伸了一點過去一探究竟。


    哎呀,這樣一看...這樣一看....

    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呢!

    嗚嗚嗚不是它貪吃,實在是在夕陽餘暉下,蜜白色的小毛球原本就帶着一種讓人心都柔軟的溫度,讓餓了一天的小馬駒不由想到柜子裏最愛的赤眼蜂密,還有許多許多好吃的。

    而這隻白球還會半眯天真的深紫圓眼,咿咿呀呀的揮舞圓胖熊掌去夠落在面前的蝴蝶,那樣子真是笨拙呆萌極了!甚至打呵欠時,它還會吐出來可愛的粉色小舌頭!

    嗷,一種比餓還讓它覺得腿軟的感覺席捲而來,它當時不知道這叫做「萌到了」,只是半跪下來,將腦袋搭在搖籃上,柔和地看着小熊沖自己這個大傢伙的腦袋咿咿呀呀無齒歌唱。

    然後吸了吸口水。

    雖然還是好餓,但是作為一隻食草類動物,他也是有尊嚴的!白.嫩嫩粉撲撲的小熊肉什麼的,他才不饞呢!他只是想看看......

    仿佛多看幾眼就能飽一樣。

    直到夕陽餘暉籠罩大地,樓上傳來走路的響動,安靜到幾乎睡着的小馬駒才警覺起身,轉身跑了出去。

    只是後來,時不時就會有這樣一匹小馬駒,偷偷爬進灌木叢,頂着一頭落葉匍匐進場,它撲棱着長腿,歪着身子努力打開木質柵欄,用最小心的動作摸進花園,偷偷看上它的「甜點」小毛球兩眼,還甩着馬尾巴為她驅趕身邊惱人的的蜜蜂。

    自以為做得很隱秘,殊不知灌木下踏平的可憐小草,以及明顯的泥腳印早已出賣了它的身份,而房屋的主人,除了第一次是無意中離開,後來便都是故意藏在樓上的屋子裏,喝着茶聊着天帶笑看它,看它時不時過來逗弄小毛球,也虧得它的動作小心而溫柔,不然不說愛女心切的熊爸爸,就是看似溫柔可親的熊媽媽,也要把它倒吊起來胖揍一頓了。

    不是沒想過邀請一下這位小紳士一起喝個下午茶...是的,這匹小馬也是獸族的小幼崽,能變人那種,不過他尚且年幼,因為家裏的大人過於冷淡而疏於教育的他,充滿了對陌生人的警惕和羞澀,故而當主人的腳步下來時,永遠只能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或是一個樹後怯怯的眼神。

    直到那天,小馬駒再次匍匐在搖籃邊,叼着剛採摘的帶露葉芽,逗弄已經可以坐起身的小熊寶寶。

    看她張着剛露出一點乳牙的小嘴努力想咬住,大眼睛微咪努力辨認他的方向,那淚水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樣子,讓小馬駒滿心酥軟,卻在這時,一個毛茸茸的爪子忽的向他襲去!

    吧唧。

    另一面也糊上了一隻小熊爪。

    這...這難道是熊族傳說中的最兇殘技能「糊你一臉熊爪?」

    的確,有點兇殘。

    小馬駒紅着臉想,被,被這樣捏住臉,我都動不了了呢。

    才不是因為小軟爪子太軟太溫暖,像極了媽媽撫摸的手掌,又帶着香甜的奶味,讓他捨不得離開呢!

    敖!

    下一秒,比之前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發生了!

    小馬駒整個馬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怕的事情!

    他幾乎是崩潰的想:「誰都好,救救我吧qaq」

    因為,一張血盆大口就這麼向他襲去!

    快准狠得咬住了他的下顎。

    然後哧溜滑開了...咦?小馬駒下意識把頭低的更低了...直到那股熱度又從下巴傳來,他才紅着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表情凝固地僵硬在原地。

    沒錯,這是小熊寶寶熊生的第一次奮起,她爬了起來!兩隻小爪子抱住小馬駒的臉,顫巍巍抬起身,用兩隻後爪努力蹬蹬蹬,上前用力含住了小馬駒的下巴,雖然不到3秒就滑開了,留下了一臉帶着奶香的口水,但這對於小馬駒來說,簡直如同被甩了一臉超強麻痹捲軸!

    天了嚕!

    純情少馬慘遭掌摑,可疑牙印為哪般?

    以德報怨,少馬為熊崽撐起一片天。

    小熊茱蜜這一幕令人髮指的偷襲,如果在場有後世的知音作者,大概現場會被如斯描述。

    而看在兇巴巴熊媽媽眼裏,則是一個大驚喜!看到自己從出生就懶洋洋不愛動彈,爬兩步就要抱住褲腳露肚皮求愛撫求抱抱的熊孩子,真的是熊的熊孩子那種,突然難得的後掌着地還主動親親【並不是】,簡直又驚喜又憤怒!

    熊爸爸酸溜溜的想,臉這麼長,有什麼好親的,爸爸這麼雄壯威武的大圓臉,親着口感才好呢!

    咦?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當小馬駒還沉浸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哦不,是法聖大人給的一記麻痹攻擊中不能自拔時,熊爸熊媽已經以飛速跳下樓,出現在搖籃邊,虎視眈眈盯着他的下巴。

    於是他只來得及抬起小蹄子,弱弱的舉蹄投降了。

    然後,就被可怕的大人們邀請進屋,好好地吃了一頓下午茶,還交流了一下育熊心得。

    再後來,他便時不時光明正大地來訪,甚至偶爾會住在二樓某個客房,安心地啃着小餅乾,和小白熊用自己的語言碎碎念說自己的生活,比如街邊討厭的熊孩子,今天又忘了給他投餵的父親,平時親人總不在的家...

    時間一天天過去,原本瘦削的小身體,都被小餅乾餵胖了。

    在他第一次對着小熊傷心念叨,是不是因為父親皮毛和他顏色不一樣,所以不喜歡他,總不回家時,眼角不經意落下的清澈的淚珠,竟然讓他「掉色」到了地毯!

    於是在熊媽媽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曾經沒人關心他到底幾天洗一次澡的小馬駒,乖乖到浴室洗去了一身灰撲撲的保護色。

    於是,奇蹟發生了!

    一匹額頭帶着灰色繁複花紋,其餘部位雪.白髮亮的小馬駒出現在了浴室門口!

    小熊看到面前大變樣的小夥伴,張大嘴傻傻地笑了起來,甚至團成團在地上翻滾,仿佛一隻被主人撥動的小毛團。

    【一定是我的花紋太奇怪了吧...】小馬駒這麼想着,有點落寞的低下腦袋,任由被洗的油順發亮的鬃毛遮去了他的大眼睛。卻在下一刻被滾到他跟前的小東西一把抓住蹄子,兩隻小熊掌抱着他,抬起圓臉,深紫色的眼珠里閃爍的滿滿都是亮晶晶的快樂喜愛。

    剛剛被打擊到的心一下子溫暖起來,小馬駒默默趴下,任由小毛球摸摸這裏拍拍那裏,甚至還在小熊努力想要爬到他身上的時候,體貼地低下了身。

    等到小熊能夠顫巍巍站起身,騎着小馬駒去屋外的草地上玩耍的時候,已經是四年後的春天。

    這個春天格外的溫柔,當她提起裙擺,慢慢地走上這片大陸,那高傲的白色冰原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冷漠,隨着她的步履向後退卻,露出其下溫暖的嫩綠。

    那是生機勃勃而又不失親近的色澤。

    高大喬木捧起新芽,而腳下的草叢與枝椏之間,有千萬繁花盛放。

    在綿綿細雨過後,晴空萬里,海平面一陣溫和有力的風拂過,將飄起的花瓣吹向那西北方向的巍峨高山,那裏赫然有巨大的古堡環繞,而最為壯觀的那座,正是全艾珀黑大陸最負盛名的艾比提亞學院。

    五年一度的招生洗禮,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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