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男主不准發芽 第十五場極樂

    能和分離多日的孩子們再次重聚,除了預料之中的感慨和驚喜,這大概也是蔣商陸這麼多天以來唯一一次醒過來居然覺得心情還不錯的一天了。

    所以哪怕自己身體還有點不舒服,蔣商陸還是強打起精神地從床上坐起來,又一邊披上自己的衣服一邊順手把還在抽搭着的鄧桃給抱到懷裏。

    等看到邊上一品紅有點羨慕看着鄧桃和自己,蔣商陸也無奈沖他勾着嘴角招招手,接着他便看到一品紅這小子開心地嘿嘿一笑,迅速地爬上來撲到蔣商陸懷裏親熱地抱住了他。

    「都吃晚飯了嗎?謝沁的手藝比我很差吧?」

    神情懶散地就笑着問了一句,藏廟裏這幾天都是謝沁和他輪流做飯的,但山頂上物資短缺所以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所以此刻看兩個孩子一起到了這裏,蔣商陸難免就開始擔心他們有沒有被那些連他都沒什麼胃口的東西給摧殘,而聽到他這麼問,瞬間想起謝沁做的那些可怕的東西的一品紅直接笑着搖搖頭道,

    「沒有沒有,二叔,我們今天吃的不是謝伯伯做的晚飯,是聞楹給小桃還有我單獨做的湯圓,今天上山的時候,桂花姐他們姐弟還有我們幾個一起在山腳被那些大禿鷲堵着了,是聞楹還有糖棕哥下去救了我們,然後還把大家都給安全地帶上來了,聞楹做的湯圓可好吃了,對吧小桃?」

    「還好吧,哪裏有那麼誇張,你這輩子沒吃過湯圓嗎?要不要這麼沒見過世面!」

    被自家小桃譴責地瞪了一眼,瞬間被哽了一下的一品紅心想着明明是你吃光了自己的還搶了我的半碗,怎麼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呢。

    而打從聽到聞楹給他們做了湯圓眼神就有點說不出的複雜,過了會兒蔣商陸才慢慢地回過神來,又低下頭若有所思笑着地問了他們一句。

    「湯圓什麼餡的?」

    「哦,紅糖和芝麻,二叔你問這個幹嘛了?」

    「沒什麼……隨便問問。」

    強行咽下嘴邊那句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嘆了口氣笑起來的蔣商陸看上去並沒有不對勁,但眼睛裏還是頭一回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閃過。

    見狀的鄧桃像是隱約察覺到什麼似的地皺了皺眉,等注意到蔣商陸這段時間明顯瘦了許多的面頰,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很擔心他的鄧桃想了想還是咬着嘴唇試探着問了一句道,

    「喂,蔣商陸,我問你,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倆到底怎麼了啊?

    「恩?什麼怎麼了?」抬起頭的蔣商陸故意笑着故意裝糊塗。

    「恩什麼恩!別給我裝傻!你以為我看不出——」

    鄧桃嘴裏的話沒說完就被一品紅給趕緊地拉了一把,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口氣真的很沖的的鄧桃委屈地扁扁嘴,沉默了一下還是低下頭絞着自己的手指很生氣地小聲嘀咕道,

    「你們倆真要是敢隨便亂來,我就一個也不搭理了,一個兩個都是大壞蛋,再也不給你們織圍巾了。」

    「沒有……我發誓沒有。」

    被這心思敏感得不得了的小丫頭搞得有點想笑,蔣商陸好說歹說地保證了一大堆才讓兩個孩子稍微放心下來,而就這麼氣氛不錯的和孩子們說了會兒話,被吵得頭都有點大了,心情還是挺不錯的蔣商陸就聽着一品紅和鄧桃你一句我一句地沖他嘰嘰喳喳道,

    「二叔,你肩膀酸不酸啊啊?我給你捶捶吧?」

    「我也來給你捶捶!舒服嗎?這邊呢?要不要再捶捶右邊啊?」

    兩個活潑多動的小傢伙說着爭先恐後地往他這把老腰老背上捶,脊椎一直有問題的蔣商陸也不敢讓他們亂來,趕緊無奈地攔住了他們又準備坐起來隨便問點正事。

    恰巧這時門口的帘子被撩了開來,聽到動靜屋裏的鄧桃他們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原本還在和他們小聲說話的蔣商陸一抬頭就看到同樣許久未見的季從雲臉色不太好地站在門口,而他的身後還跟着走進來一個高瘦的身影。

    聞楹。

    視線接觸的那一刻,他們倆誰也沒主動說話,一臉疏離冷漠的聞楹淡淡地看着他,停頓了幾秒才輕輕地移開了。

    抿着嘴唇的蔣商陸見狀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低下頭讓兩個孩子先自己出去玩一會兒,又看着連話都沒和他說上一句的聞楹把兩個孩子帶着直接轉身走了。

    而目送着聞楹離開才徑直衝門口的年輕人笑了笑,本來眼圈還紅着的季從雲見狀也稍微緩和了神色,緩步走進來靠近他又顯得有忐忑些地低着頭輕輕開口道,

    「蔣先生,好久不見。」

    「恩,坐。」

    蔣商陸的聲音還是很久之前一樣透着股瀟灑沉穩的味道,季從雲本來心裏還在為他而難受得很,這會兒卻覺得自己莫名地安心了一點。

    即使因為自己的體質問題,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蔣商陸千瘡百孔的身體上所有被微生物傷害而留下的可怕後遺症,但想到剛剛和聞楹在外面談到的事,季從雲還是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又低下頭顯得很艱難地紅着眼睛道,

    「那個時候,我真不應該走的,我要是留下來——」

    話沒說完就被蔣商陸慢慢看向自己的眼神弄得尷尬地停住了口,清楚自己那時候哪怕留下來,也未必能幫上什麼忙的季從雲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心裏更多的是說不出來的自我厭惡。

    而抬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又勾着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知道自己現在這幅重病纏身的樣子可能嚇到季從雲的蔣商陸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緩和下口氣又笑着轉移話題道,

    「我還好,而且這次你不是來幫我了嗎?希望這次一切都能順利吧,說起來,白天到現在和聞楹有時間說上話了嗎?」

    聽到他提起聞楹,季從雲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就動了動,他不知道該和蔣商陸怎麼形容,但他確確實實有點害怕剛剛那個樣子看上去完全陌生,幾乎找不到和過去有任何相似之處的聞楹。

    而見他低下頭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大概也能猜到會是個什麼情況的蔣商陸也笑着安撫了他一句道,

    「他心裏其實一直很記掛你,只不過他最近壓力有點大,心情也不太好,看上去就比較的……恩,你也看見了,不過他要是敢和你說什麼找打的話,你就不要客氣直接罵他好了,如果是你,他肯定不會還嘴的。」

    「我……我哪敢呀……我以前就打不過他,現在這樣更加不可能了。」

    季從雲被蔣商陸的話弄得很無奈也很好笑地回了一句,他剛剛在外面的時候其實和聞楹也沒說上幾句話,其中主要說的還是關於要在蔣商陸身上實驗種植卡介苗的事。

    只是季從雲也和聞楹坦白了卡介苗這種東西在有些特殊人群身上可能存在的致命危險性,而想起當時聞楹臉上那種他不太好用語言形容的壓抑表情,心裏默默嘆了口氣的季從雲再看向蔣商陸的眼神就顯得有些莫名的嚴肅起來。

    「蔣先生,接下來我會問你一些比較私人的問題,希望你千萬不要介意,我剛剛已經在外面問了聞楹一些,但有些問題還需要你親自來回答我,這關係到我能不能對現在的你種植恢復免疫的卡介苗,所以請你務必配合我一下好嗎?」

    「恩,你問吧。」

    「您是不是曾經有過藥物過敏史?」

    「有,我對包括嗎啡在內的很多麻醉劑一直有過敏反應,不久之前還碰上了一次,我當時的反應特別大……」

    「那你的心肌炎最近有發作過嗎?次數頻繁嗎?」

    「其實並沒有太過影響我的生活,只是一定的疼痛感而已,我目前還算能控制。」

    「額,好的……那,那你最近有和聞楹……在一起過夜嗎?」

    壓低着聲音將第三個問題問出口的季從雲臉上寫滿了尷尬和羞愧,剛剛他在外面也同樣問了聞楹一些這樣的問題。

    只是因為要向病人自己求證再好確定,所以就他需要特別多問一遍,而哪怕已經有一點心理準備了還是明顯愣了一下,知道這個過夜指的是什麼意思的蔣商陸眯着眼睛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挺自然也挺想笑地回答道,

    「沒有,我和他快有一個月都沒有在一起過夜了吧。」

    這聽上去可真不像一對情侶的正常交往方式,至少兩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天天呆在一塊居然什麼也不做聽上去也挺匪夷所思的,但漲紅着臉的季從雲也沒敢細想,就點點頭繼續往下面問別的了。

    期間他又充滿罪惡感地問了一些其實真的還挺,也挺讓人不好回答的問題,而懷着自己現在這是在求醫看病,丟人也只能丟人一回的心理,蔣商陸只能若有所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似笑非笑地開始回憶道,

    「最後一次是在哈薩克吧,恩,那好像是他最後兩天的開花期,後來我太困了也不太記得過程了……什麼方式和程度?這個為什麼也要問?好吧,有進去……沒有,他每次都會很小心,會幫我處理乾淨的,所以不存在任何感染和造成傷口的風險……不過我能問你一句嗎?你剛剛真的也像現在這樣去問聞楹這些問題了?」

    「啊……都問了啊。」季從雲一臉尷尬地紅着臉回答。


    「那他看上去什麼反應?」

    覺得自己都這樣問其實很沒意思,但想了想,無聊的蔣商陸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就實話實說了……咳,但有些問題那傢伙死活都不肯回答我,所以我就只能來問您了。」

    完全能想像那是一場怎樣氣氛尷尬的談話,蔣商陸本來還只是覺得有點好笑,現在真心是有點想大笑起來了。

    而看到當事人都這麼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老覺得自己這樣打探別人的私生活很不禮貌的季從雲有點放下心來地鬆了口氣,接着兩人就開始仔細討論了一下接下來幾天蔣商陸身體方面要注意的問題。

    「卡介苗對人體的生命危險真的很大,您現在這樣的身體情況,說實話我是不建議立刻開始種植疫苗的,但也沒辦法,放任身體的免疫系統繼續崩潰下去,造成不可挽回的身體損傷後對您後半輩子的影響更大,所以接下來的一周早晚我會先嘗試着開始種苗,但這個過程會非常的疼,脊髓裏頭都有會火燒起來的感覺,您白天晚上可能都會疼的睡不着,身體上也會有種苗的疤痕留下來,另外——」

    「從雲。」

    原本還在認真地聽着他單方面的和自己交代注意事項,可當他留心到季從雲話里的某一個很奇怪的點時,蔣商陸忽然就疑惑地眯了眯眼睛,又顯得若有所思地抬頭出聲打斷了一句。

    「雖然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是想先給我一點信心,但我並不是一個沒有任何醫學常識的人,我們姑且不論這種嘗試本身存在的極高死亡率,其實一旦失敗,最直接的一種後果你並沒有打算告訴我吧?脊髓嚴重損傷之後,我後半輩子還能用自己的腿走路嗎?」

    蔣商陸直截了當就拆穿他的話語讓季從雲一下子沉默了,他沒想到蔣商陸的直覺居然會這麼敏銳,居然會這麼簡單地就看穿了他此刻真的有點難以向他開口的那個問題。

    而剛剛在外頭同樣也沒有瞞得過聞楹,臉上頓時寫滿了愧疚和無奈的季從雲想了想還是紅着眼睛看向蔣商陸喃喃道,

    「對不起,蔣先生,我不是故意不想告訴你,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來,聞楹剛剛也問過我了,所以我現在就直接告訴您吧,我們現在這樣做會有百分之七十可能會造成全身癱瘓,但您同時也有可能會徹底恢復健康,從此以後都不用再遭受疾病的折磨……」

    「……聽上去似乎真的很難抉擇。」

    打從聽到癱瘓這兩個字表情就有點凝滯住了,過了許久蔣商陸才有些自嘲地沖季從雲笑了笑又來了這麼一句。

    眼淚都含在眼眶裏的季從雲聞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他確確實實覺得自己很對不住眼前這個對他有救命之恩的男人,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能力局限性。

    而兀自沉默了下來又在心裏想了會兒事,蔣商陸並沒有直接就表達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而是緩慢地抬起自己的眼睛又隨口沖季從雲笑着問了一句。

    「聞楹知道這件事之後是怎麼和你說的?」

    「他說……先讓我進來問問您,這不是他能替你擅自決定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樣的回答,蔣商陸心裏反而鬆了口氣,他心情有些微妙地低頭笑了笑,剛剛被全身癱瘓這幾個字嚇得差點有點紊亂的心跳也漸漸地穩定了下來,而思索一會兒之後,他最終還是對季從雲說了句要不等明天再說吧,你讓我仔細想想。

    知道他現在心情肯定比較複雜的季從雲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直接點點頭擦了擦自己紅紅的眼睛起身走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其實還不算晚,但白天和聞楹在山上的大菩提塔,怙主宮殿,夜叉滿賢宮這幾個主要山體附近搜索了一天的五樹六花們還是都各自撐不住困意提前睡下了。

    可等他目送着季從雲離開後,精神上還格外清醒的蔣商陸卻沒有去思考剛剛那個實在有點難抉擇的問題,而是先給自己披上件厚點的毛衣服,又徑直出了房門,這才一邊咳嗽一邊沿着光線昏暗的藏廟走廊慢吞吞地往佛堂後面的方向去了。

    大晚上還要自己起來找剩飯吃這種事,怎麼聽都會覺得有點淒涼,還有點可笑。

    蔣商陸前半輩子沒過過一天像現在這樣的日子,但現在就這麼為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回報的事而整天受着,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明顯的不良情緒。

    只是當他親眼在佛堂後的小廚房裏看到那些賣相難看到氂牛都不會吃一口的茶撒水泡飯後,蔣商陸還是一臉鬱悶地捏了捏鼻樑骨地嘆了口氣。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身後好像隱約站着個人,而等蔣商陸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便恰好對上了在門口站着的聞楹此刻正望向他的淡漠眼神。

    這一瞬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可真有點說不出的怪異,儘管蔣商陸隨後就沖他輕輕地笑了笑,但是在那之後,他也沒有主動和聞楹打招呼。

    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面前的聞楹說話,不管是佯裝淡定還是其他怎麼着,兩個那麼多天來都沒有主動交流過,基本可以當做是在冷戰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而一聲不吭的聞楹就這麼站在門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朝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當看到那些蔣商陸差點就準備吃的東西後,白髮青年先是顯得很不明顯地皺了皺眉,又抬手把那些已經完全涼了的茶撒都給一股腦倒了,等他將自己灰色的衣袖邊緣慢慢地挽了上去後,青年這才淡淡地沖身邊的男人來了一句。

    「去找個地方坐着。」

    一聽到這熟悉得不得了的口氣,蔣商陸一時間還真有不習慣,而低下頭扯了扯蒼白的嘴角之後,他還是慢悠悠地坐到邊上,又開始安靜地看着聞楹在那兒自顧自地忙活了起來。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明顯都沒什麼說話的欲/望,可是過了一會兒背對着他的聞楹還是很難得地主動和他開口/交流道,

    「我把他們倆送去睡覺了。」

    「恩,謝謝。」

    這話說完兩個人又都不吭聲了,一直沒回過頭來的聞楹感覺到身後坐着的蔣商陸好像不怎麼想和自己說話,無機質的純白色眼睛不知怎麼回事的就微妙的閃爍了一下。

    而輕輕垂下眸看了眼自己沾滿麵粉的手掌上剛好拿着的湯圓,這幾天獨自輾轉去到普蘭縣周邊十幾個民居,這才買到了這半袋精麵粉和芝麻的聞楹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下來,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聲音冷漠地沖身後的蔣商陸開口道,

    「雖然王志摩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是曾經的他也的確說對了一句話。」

    聽到聞楹忽然這麼沒頭沒尾地和自己搭話,心裏感覺到有些意外地蔣商陸抬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沒吭聲,卻還是耐心地等着他接下來的話,而聞楹在察覺到蔣商陸在聽之後也沒有做太久停頓,直接低下頭一邊繼續認真地做給蔣商陸湯圓一邊冷着臉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哪怕你之前努力三年,只要你有一秒不去努力,就有人要懷疑你前三年的努力都是假的。」

    「就好像你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的,是虛假的,是毫無破綻的表演,是自私自利的騙局,所有人都要爭相來譴責你,還要莫名其妙地搶走你辛苦努力出來的成果,甚至連一個讓你爭取或是繼續努力的機會都不給。」

    「根本沒有人會在乎你曾經到底有多努力,或者是用心地付出過什麼,人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聽出他這話里沖天的怨氣,蔣商陸要是還看不出來神樹閣下這是對自己有情緒了,他也是白活到這個歲數了。

    但仔細想想自己都被他這麼莫名其妙的冷暴力好幾天了,現在居然還要被他這麼說,心裏想着這是誰給慣出來的臭脾氣的蔣商陸過了會兒忽然笑了,接着他眯起眼睛就沖背對着自己的聞楹顯得挺感興趣地問了一句道,

    「所以你現在這是在發泄你對我的不滿嗎,聞楹?」

    他這麼語氣古怪的一開口,聞楹本來已經基本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心裏忽然就有點不對勁起來。

    他本來其實沒想對蔣商陸說這些話的,只是這兩天老看到謝沁那個不確定因素和蔣商陸在一塊,現在又隱約感覺到蔣商陸對自己態度上的轉變,所以他才會不受控制地說了剛剛那些話。

    可是說出來之後,聞楹就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太對了,雖然他現在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才會不引起別人的反感,但是此刻被蔣商陸這麼一問,他還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皺了皺眉地輕輕道,

    「沒有,我對你沒有任何不滿。」

    「那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向我憤怒地表達你還沒有完全消失並且打算死扛到底的愛意是嗎?哦,不對,你明明夸的都是王志摩,一句話都沒有提到我,看來我還是別自作多情了。」

    蔣商陸這麼神經病一樣地隨口胡說八道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而被身後這人故意一扯開話題又不想吭聲了,聞楹皺緊着眉頭把手上的一盤子湯圓都給下到燒開的鍋里,又拿筷子攪了攪合上鍋蓋,過了許久,他才閉上眼睛顯得很無所適從地抿着唇回答道,

    「是。」

    「是什麼?」

    「我是愛你。」

    「恩?」

    這個像是敘述事實一般的表白簡直忽然得讓蔣商陸自己都沒想到,哪怕是當初他們剛在一塊的時候,他也從來沒從聞楹嘴裏得到過這麼一句鄭重其事的我愛你。

    而趕緊地抬頭望向站在不遠處那個據說已經快要沒有人類感情的傢伙,一時間的蔣商陸只聽到聞楹的聲音像是透過一層失真的霧氣輕輕地朝自己傳了過來。

    「這就是是你現在的坐標,我一直都讓自己牢記着這一點,所以無論你的人在多遠的地方,我都能找到你。你的確算是我還是一個人,一棵活着的樹的證明,但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因為這點才要去抓住你。」

    「我快要忘光人類的感情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忘記你,儘管我現在已經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不是愛了,但是當我嘗試着把自己所有的感情用質量單位完全換算之後,我的腦子裏並沒有感覺到你的分量變輕了……這也許就是一個已經沒有感情的怪物的愛情,不管你現在……還願不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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