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男主不准發芽 第34章 第十一隻鳳凰

    聞楹在離開搜查科基地前和宗明苑交流了幾句,因為時間比較緊張,兩個人也只能暗自抓緊。

    宗明苑簡單地針對自己之前對聞楹的出言不遜而向他道了個歉,而聞楹則在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同樣態度十分鄭重地回答了他一句。

    「這是你的工作,我沒必要為這種事記恨你,我自己也該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接下來一切小心,注意安全……也麻煩你幫我稍微留意一下他的情況。」

    「……恩,我懂,蔣先生這邊我會注意的,其實他自己就是很靠譜的人,這些天我看方濃這孫子是被他玩了都一點不知道……資料室那邊我一定會爭取混進去,能拿到什麼就拿到什麼,畢竟我也有自己任務在身,等你們進來我就盡力帶着鄧桃和蔣先生出去……只不過季從雲應該有點困難,畢竟……」

    「他應該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救了。」

    再次聽到季從雲的名字,聞楹的眼神還是難掩複雜,他剛剛冒充醫生進入這裏的時候也去季從雲的囚室外面看了一眼他。

    但說實話,就算是曾經和他情同手足的聞楹也已經完全認不出那一團黑色的像是怪物一樣只會哭叫的血肉是季從雲……或者是一個人了。

    哪怕是做夢這樣哭泣的聲音都在聞楹的腦子裏打轉,空蕩蕩的長走廊里像是被抽乾了一切的空氣,也讓沉默着的聞楹心裏窒悶到幾乎無法喘過氣來,而隱約也知道他和季從雲的戰友關係,個子比聞楹矮小了不少的宗明苑只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恩,能讓他徹底解脫也是好事,你趕緊走吧,我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了,注意安全。」

    宗明苑的話讓聞楹點了點頭,兩個人匆匆別過,聞楹從特殊電梯升上表層地面後換掉身上的白大褂又把眼鏡放進外套里,接着便在距離蒼青勞工基地表層建築三百米外的一輛車上找到了肖素珍他們幾人。

    只不過遏苦他們明顯還是對肖素珍發憷的很,心理陰影也表現得相當嚴重,尤其是上次差點被曼陀羅宰了的糖棕,就差沒哆哆嗦嗦地舉着兩根樹杈子護在自己心口正當防衛了。

    而見狀的聞楹也沒說什麼,先是徑直坐到駕駛座看了眼靠在副駕駛玻璃窗戶上慢慢抽煙的曼陀羅,又往後撇了下人高馬大卻硬是要一起擠在後座的那三個傢伙,想了想還是沖肖素珍開口道,

    「鄧桃目前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問題。」

    「……恩,謝謝。」

    會答應過來幫聞楹忙原本就是為了救出還被關在這裏的鄧桃,曼陀羅面無表情地把玩着手裏的金屬打火機,因為花朵快完全凋謝所以越發顯得極端艷麗的臉龐很有一種絕望的美。

    而聞楹聞言點點頭也沒耽誤太多的時間,直接就開始將剛剛自己進入搜查科後,一點點記下的大概路線圖和他們說明了一下。

    當說到這其中有三個通道,還有一個關押着許多已經徹底被馴服的實驗失敗植物的總實驗室後,那就說明接下來一旦進入,他們五個人必須要有一個人落單下來,並正面應對這個整個搜查科最危險的地方。

    「這個地方由我親自過去,你們其他人就自己兩兩分組從另外兩個通道進去吧,侵入後先破壞他們的恆溫和通光系統,因為他們的電力系統是和這兩條線路連着一塊的,這樣一次性斬斷可以讓監視器先停下來,不會立刻暴露自己的形跡,如果看見一個個子長得不太高的棕櫚樹類植體人類,那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宗明苑,不要去襲擊他,如果情況允許,全力配合他進入資料室找到劉常卿的犯罪證據。」

    「那……我就和肖小姐一起進去吧……王志摩和遏苦一起應該比較容易配合……」

    聽到聞楹這麼安排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大家都怕耽誤了事情的進度,畢竟裏頭那麼危險隨時情況都會發生變化,而糖棕在擰着眉頭想了想後,最終還是主動提出了要和曼陀羅一塊進去的想法,這讓一直一聲不吭的曼陀羅看向他的眼神瞬間都有些古怪了。

    「你方便嗎。」聞楹慢慢地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來幫忙的嘛,沒什麼的。」

    好脾氣的糖棕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但還是趕緊出聲示意自己和曼陀羅一起並沒有關係。

    既然糖棕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了,接下來的時間聞楹在夜色中盯着蒼青勞工基地的方向看了很久。

    一直到天就要快亮,距離整個搜查科警備將會最鬆懈的時候就要到來時,遠處的主幹道上卻隱約開來了兩輛看不清楚牌照的車,但看路線確實是往搜查科入口的方向去的。

    「這個時候開過來的……那會是誰的車?」

    肖素珍見狀略有些警惕地問了一句,王志摩見狀一腳踩着車蓋爬到車頂上接着將自己的眼睛轉至白色,半天通過空氣中的孢子得到信息的他臉色有些不太好地皺起眉喃喃道,

    「不太妙……聞楹,好像是劉常卿那個臭老狗親自來了……其他人倒是沒怎麼帶,就一個和他在說話的一個秘書……」

    「那我們要改變今天的計劃嗎?如果他們現在出現,警戒肯定會提高。」遏苦有些遲疑。

    「你們開什麼玩笑!這件事是說改就隨便改的嗎!你們要救的那個人或許還可以等幾天!可是小桃的情況在我離開前已經開始惡化了!他們很快就會取掉她全身上下唯一沒爛掉的骨頭來完成那些噁心的實驗!把她變得和季從雲一樣變成一塊徹底的爛肉!她年紀還那么小!她怎麼可能還等得了!」

    肖素珍一聽遏苦說要勸說聞楹臨時改變計劃就着黑下了臉,她的脾氣本來就特別不好,因為精神一直不太穩定,所以也就一副隨時隨地要發起瘋來的恐怖樣子,聞楹見狀皺了皺眉,示意身後明顯也有點動怒的遏苦先別說話後,他這才沖肖素珍慢慢開口道,

    「計劃現在也不可能更改了,貿貿然變動,宗明苑和其他被關押的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劉常卿和方濃如果今天在這裏也許更好,控制住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我們救人的過程也會順利的多。」

    「……行,那我就勉強再相信你一次……聞楹,你最好不要再給我任何刺激。」

    使勁掐着手掌咬牙切齒地開口說了一句,肖素珍說完這句話就回車裏呆着再沒有出來過。

    經過這場註定要發生的爭吵,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最後等待時間,聞楹自己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欲/望了,而最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手腕上的那隻手錶,許久,眉頭皺緊的青年才閉上眼睛在心裏沖自己,也沖幾小時最後見過一次面的那個人輕輕地來了一句。

    ……

    聞楹離開後,蔣商陸的心情明顯輕鬆愉悅了不少,那種已經持續好幾天的煩躁感一下子被填補,他整個人看上去倒是稍微有點精神了。

    那個叫宗明苑的小個頭小子後來又過來看過他一次,蔣商陸和他簡單確定了接下來的逃生路線後,也就按耐住心頭各種的情緒靜靜等待着接下來發生的事。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是,劉常卿居然會在離開y市後和方濃又趁這個機會過來了一趟這裏,而情況更糟糕的是,之前並沒有得到任何通知的宗明苑這時才剛剛找到了方濃的備用資料室鑰匙,並從他的台式電腦里拷一點東西出來。

    原本計算好時間的計劃一下子全部被打亂了,身上備份的證據還沒有來得及通過自己的渠道帶出去,但方濃的人已經回來了。

    和所有工作人員一起跑出去迎接劉常卿的宗明苑臉色很不好,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還沒完成的軍部任務還是強做鎮定地打算撐下去。

    可那把該死的鑰匙現在還在他的身上,這讓宗明苑陷入了一種心神不寧的狀態,偏偏方濃和劉常卿這兩個噁心的傢伙此刻就在他的不遠處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方濃,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啊……這裏的情況維持的還不錯。」

    「沒有沒有,部長,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您專門過來才是真的辛苦了……「

    「恩,年輕有為啊,不過這樣我才能放心的把芝香交給你啊,你能好好照顧她的對吧?」

    「能的能的!部長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能做得到的!」

    一聽劉常卿這麼說,臉上的欣喜若狂都要滲出來了,這般急切地回答完,方濃笑着環視了一圈周圍,在看到宗明苑正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低着頭不說話時,臉色似乎還有些不太好時,方濃先是皺了皺眉,接着稍微提高些聲音來了一句道,

    「宗明苑,別干站着,去叫荊棘花狼毒花把鄧桃和蔣商陸都給我帶出來,部長要親自看我們這次的實驗過程……部長,您先到裏面去休息一下吧,我來取一下資料室的鑰匙……」

    一聽到鑰匙這個詞,宗明苑的臉色就白了,他整個人實在太緊張了,哪怕強作鎮定可是收效還是甚微,而為了不繼續暴露自己此刻的失態,宗明苑裝作聽話的樣子便趕緊點點頭又照着方濃說的做了。

    只是當他神情焦灼地做完這一切,又故意拖延着時間走到監控室外面的時候,果不其然還沒走進去,宗明苑就聽見了一向警惕性很重的方濃因為包含怒氣所以顯得有點陰森的聲音。

    「……剛剛是你們中的誰動過我的抽屜……恩?」

    完……完了。

    心裏陡然間一涼,宗明苑揣着那把鑰匙的口袋一下子變得發燙了起來,心跳也開始跳的越來越快。

    他很想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掉這把燙手的鑰匙,但是當宗明苑下意識的轉過頭,卻發現荊棘花和狼毒花已經帶着蔣商陸和鄧桃從走廊過來了。

    而他當下也埋下頭跟着他們一起走了監控室,可一進去,他就剛好看見方濃正惡狠狠地把一個工作人員抓着拖到自己腳邊質問的恐怖樣子。

    「方秘書!放過我吧!不是我做的啊……我真的沒有做啊……」

    「……呵,沒有,我之前就有點懷疑了……肖素珍這麼個大活人,沒咱們裏面的人幫她,她怎麼會逃得出去……原來是有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在……來啊,給我一個個把外套脫了,讓我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敢背叛劉部長和我!快點!」

    並不想讓坐在裏頭的劉常卿知道外頭正發生着什麼事,所以怒極了的方濃也在明顯壓低着自己的聲音,但是劉常卿這個老東西稍微聽到一點不對勁的動靜也就跟着走出來。

    而在向方濃低聲詢問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後,這個兩鬢斑白的老者背着手輕輕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剛剛被帶到這兒,明顯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的蔣商陸和鄧桃,接着才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開口道,

    「何苦這樣一個個問呢,太浪費時間了,鑰匙也許已經被處理了,這樣簡單的搜身也沒什麼用,要不這樣吧,既然有這麼一個人在偷偷給我們找麻煩,那肯定就是個充滿正義感的好人了,我們不妨讓這位的先生和這個小公主來親口告訴我們,誰是一直默默幫助他們的人,怎麼樣?」

    這話一說出去,被反捆着手的蔣商陸就面無表情地抬起了眼睛,鄧桃此刻就站在他的幾步之外,這也算上去還是他們倆頭一次正式見面。

    只是此刻這一大一小誰都沒有心情去管這件事了,因為劉常卿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明顯就是……幾小時前還給他們提供過幫助的宗明苑。

    可無論是蔣商陸和鄧桃顯然都不會去供出站在角落裏臉色都快白成紙片的宗明苑,畢竟這可憐的青年看着實在又瘦又小,之前也的確真的幫過他們的忙,加上聞楹他們在等一下進入之後也需要有一個內應,如果宗明苑現在出事了,那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這般想着,眼神也跟着冷下來的蔣商陸剛準備和劉常卿交涉些什麼,哪怕是隨便再拖上點時間也好,可他身旁的鄧桃卻在動了動手指後,利用還停留在蔣商陸耳朵里的飛蟲向他傳達了這樣一句話。

    用完全超出自己年齡的冷靜口氣緩緩地說着,聞言的蔣商陸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鄧桃已經比他先一步地主動開口說話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什麼人……我真的不認識啊……老爺爺……」

    一貫表現得和個陰森森的小女鬼一樣的鄧桃裝起弱勢來還是挺惟妙惟肖的,她的臉上有少數幾個零星的蟲眼,其餘的腐爛部位則集中在手腳上,臉上的傷痕反而不多。

    可是她這般紅着眼睛小聲哭泣起來的樣子對於方濃來說卻並沒有可信度,因為年輕男人見狀只湊到劉常卿耳朵邊上後,略顯嘲諷地解釋了一句。

    「這就是那個……幫助曼陀羅殺人逃跑的丫頭。」

    「哦?這麼厲害啊……那怎麼現在還害怕地哭了呢?」

    伴隨着方濃的話就古怪地笑了起來,劉常卿暗自打量的視線有些琢磨不定地落在鄧桃身上那些讓他看着就作嘔想吐的蟲孔上。

    而許久老人慢慢地揮了揮手,接着旁邊一直站着一動不動的那個狼毒花類植體人類忽然就朝鄧桃走了過去。

    見狀被嚇得當下就顫抖了起來,低着頭的鄧桃明顯就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也知道自己故意去激怒劉常卿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折磨。

    可是為了能讓宗明苑和蔣商陸能夠安全,她只是一聲不吭地任由着狼毒花上來抓住她細軟的頭髮,而當她的小臉被逼着朝向劉常卿和方濃後,這個之前飽受折磨的小姑娘也不再故意哭鬧了,只是用一種麻木到可怕的表情慢慢地笑了起來,接着細聲細氣地歪着頭開口道,

    「……你們是殺不死我的,我早就已經死了。」

    「哦?這可不一定啊,孩子,我們雖然殺不死你,但是我們能讓你下地獄,比現在更可怕的地獄。」

    「……你們才是……你們才是應該下地獄的!!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鄧桃就被狼毒花抓着活活掰斷了一隻胳膊,在邊上目睹這一切的蔣商陸的眼皮冷不丁跟着一跳,一直都在刻意偽裝着削弱的面頰都險些裝不下去了,加上鄧桃還沒有完全張開的骨骼非常脆弱,因為嚴重的蟲蛀所以全身的骨頭幾乎已經面無全非了。

    可是在這樣的痛苦下她還是在短促的尖叫聲後停止了繼續大叫,只埋着頭屈辱又微弱的啜泣了起來。

    「鄧桃,你忘了你應該好好聽話嗎?你的養母可還在外面呢,我們隨時可以把她抓過來,把她和你變成一樣的怪物呀……」

    方濃的聲音像個噁心又陰森的魔鬼,一邊說着還一邊將打量的視線往周圍看,整個監控室里的人見狀都低着頭不敢去看眼前的這一幕,只有紅着眼睛的宗明苑還在暗自忍受着內心的煎熬。

    他不知道笑容恐怖的方濃打從剛剛起就已經注視着他很久了,久到邊上的蔣商陸都已經注意到了這點了。

    而就在忍無可忍的年輕人剛想要衝動地站出去承認就是自己拿走了鑰匙時,睜大着眼睛的宗明苑忽然眼看着一直隱瞞着自己真實身體情況的蔣商陸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而幾乎在瞬間,整個室內都被一股濃郁到讓人耳暈目眩的罌粟花香包圍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神經毒素侵入類植體人類大腦的瞬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出現了大概六秒的失明時間,就連那兩個一直身手十分厲害的狼毒花和荊棘花也沒有因此逃脫。

    而在場唯一還保持着正常視力的蔣商陸就趁這個短暫到不過一兩個眨眼的時間神色狠戾地掙脫開禁錮着自己手腕的荊棘鎖鏈,接着一個大步上前一把將方濃的喉管死死往下掐摳禁錮住他的行動,又把那根荊棘鎖鏈反鎖了兩圈狠狠套在了劉常卿的脖子上。

    「……我也許沒有和你說過,我是一個報復心很重的人,別人敢給我一個巴掌,我是會直接要了這個人的命的,方秘書。」

    蒼白的嘴角綻開起有些涼薄的笑容,蔣商陸面頰上的罌粟花紋路若隱若現,身上的那股花香混着現場的鮮血味道也變得越來越血腥,偏偏眼下方濃和劉常卿這兩個最重要人物同時被他這麼控制住,任憑是在場的哪一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被他這麼一說,喉嚨幾乎要被他的手指刺穿的方濃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這個被他虐待了三天的男人,到底有些貪生怕死的身體卻在不自覺地顫抖着。

    而蔣商陸見狀只漫不經心地歪過頭笑了笑,下一秒,他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猛地按下自己的手指尖,瞬間把這個滿手沾滿他人鮮血的年輕男人的咽喉給活生生掐斷了。

    「這輩子第一次殺人……送給你了,我送你親自下地獄。」

    這般乾脆利落地料理完方濃,面無表情的蔣商陸將他脖子都被折斷了的屍體隨手丟在了地上。

    而緩緩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上黏膩的鮮血,又抬起頭看了眼面前難以置信的所有人後,被爆裂的血管濺了一頭一臉的血,活脫脫就是個嗜血惡鬼的蔣商陸還沒開口說話,在另一隻手上的劉常卿就因為恐懼而聲嘶力竭地大喊了起來。

    「快點過來把他給我殺了!!!快點!!快點!!!還愣着幹什麼!!」

    劉部長一聲呵斥響起,狼毒花,荊棘花還有其餘七八個隨行保護人員就一起涌了上來,蔣商陸原本就沒有受過任何正規的訓練,哪怕是剛剛利用罌粟花的神經毒素順利地殺了方濃,那也只是因為他利用了眾人都不知道他並沒有失去神智的先機。

    可現在這個寶貴的機會已經用完了,在硬着頭皮死耗了一會兒後,本來也幾乎體力透支的蔣商陸還是被那個當初抓他進來的狼毒花折斷了手臂摁着跪在了地上。

    而伴着一個男研究人員驚恐的叫喊,眼前的監控室也一下子亂了套,各種工作人員們驚慌失措地往門外退,宗明苑也在愣了一下之後猛地回過神來。

    當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蔣商陸用平靜到有點嚇人的眼神始終看着他,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紅了眼睛的瞬間,也明白過來蔣商陸剛剛為什麼會忽然殺方濃,現在又到底想做什麼了。

    而當下什麼也無法為他而做的宗明苑最終只能咬咬牙一把拖拽住地上也沒回過神來的鄧桃,又在奪門而出後不顧鄧桃瞬間哭喊出來的一聲叔叔,頭也不回地朝着第三通道的入口沖了出去。

    ……

    就在這邊的監控室內部發生了如此重大的騷動的同時,聞楹他們已經兵分三路各自進入了搜查科內部。

    遏苦和王志摩因為具有能先一步探查他人氣息痕跡的能力,所以在他們的那條通道上走的非常順利,一路將聞楹佈置下去的幾條主電路全部切斷,以至於從監控室逃出來的很多研究人員都無法再乘坐電梯登上地面。

    糖棕和曼陀羅這邊雖然因為之前的過節,沒有怎麼發生過度的交流,但是當發現守衛口還是有幾個人存在的時候,糖棕只一聲不吭地就將這些人給先弄暈了過去。

    而當聽到身後曼陀羅和自己輕輕說了聲謝謝就直接要往關押着犯人的走廊上去後,糖棕明顯一愣,最終還是點點頭回了句沒關係跟上了她。

    「小桃?小桃?」

    壓低着聲音不厭其煩地往每一間屋子裏都要仔仔細細地探頭看上一眼,肖素珍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個不小心丟失了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可憐又緊張,搞得糖棕都有些不忍心地幫着她開始一間一間地找,但是奇怪的是,這裏別說是鄧桃了,就是蔣商陸也壓根找不到人。

    可偏偏他們就是按照聞楹給的路線來的,沒道理會這樣,這讓肖素珍和糖棕都有點忍不住焦急,而與此同時,他們卻很意外地在走廊最後一間屋子裏發現了一個看上去十分嚇人可怖的身影。

    「這……這是誰……肖小姐,你認識他嗎?」

    糖棕一看見這人明顯被嚇了一跳,轉頭見曼陀羅瞬間慘白下來的臉便試探着問了一句,肖素珍聞言沒有立刻回答,事實上她已經完全被心中幾乎淹沒她的恐懼和悲涼所充斥,而半響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肖素珍故意冷下臉又沖糖棕來了一句道,

    「我認識他,你……你就先去下面找聞楹吧,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

    「可聞楹讓我們……我們兩個一起啊……」糖棕頓時有些茫然了。

    「讓你去你就去!別留在這兒!趕緊走!無論如何,先把小桃救出去聽見了沒有!」

    曼陀羅的脾氣莫名其妙地就上來了,糖棕被她這麼一凶也沒轍了,只能無奈地說了句好好好你別發火了我去找小桃,又趕緊往下面跑去找聞楹幫他的忙了。

    而見這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人都走了之後,肖素珍先是紅着眼睛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又在打開那扇鐵門後獨自走到了這個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季從雲一個人呆着的房間坐了下來。

    「從雲……」

    之前並沒有親眼見過季從雲的樣子,但是從這個怪物的外部形態來看顯然就是季從雲無誤。

    肖素珍曾經利用歲和這個可憐到只能終日哭泣的孩子交流過,作為一個失去過自己未成形孩子的母親,她親眼看到季從雲這個樣子只覺得心中一陣痛楚怎麼也消不下去。

    她不敢想像如果季從雲的親生母親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活在這個世上會是什麼心情,但是她卻知道任何一個為人母的人都無法再去傷害這個可憐的只想要找到媽媽的孩子。

    而此刻聽見肖素珍的聲音,腦子裏明明已經完全沒有清晰的意識,身上的骨頭也已經基本被抽去做了實驗,如今只能蜷縮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季從雲張開他那雙血肉模糊的眼睛,有些迷茫地張了張只能幾顆零星爛牙的嘴含糊道,

    「嘛……嘛……」

    一聽到這兩個讓人為之動容的字眼淚都掉下來了,眼眶裏都是淚水的肖素珍一輩子都想做個真正的媽媽,可卻始終沒有人給她一個機會。

    曾經無數次她痛恨着所有害她失去做母親機會的惡人,但如今面對着至死都想念着母親的季從雲,她卻覺得自己願意去做這個可憐的孩子的母親。

    哪怕是就這麼騙他一次,哪怕是就這麼……騙自己一次。

    而這般想着,手背上都是蟲眼的女人只輕輕地撫摸了下地上那個醜陋的怪物的面頰,又悲傷地抱住懷中的季從雲仿佛要將自己這一生的痛苦與煎熬統統都嚎啕了出來。

    「對……就是……媽媽,就是媽媽來接你回家了……從雲……媽媽來接回家……媽媽這就帶你回家……」

    ……

    聞楹此刻正獨自走在第三通道的路上,一路上他已經躲開了近十幾個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而匆忙往外逃出的研究人員,這讓他有些疑惑搜查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才會弄成這樣。

    正在他這般想着的時候,又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男人一臉驚恐地往外面跑,而見狀的聞楹直接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又冷冷的問了一句道,

    「告訴我,裏頭出什麼事了。」

    「啊啊啊!!!別殺我!!!我都告訴你!!!方濃……方秘書……被殺了!!!啊啊!!」

    中年男人的話讓聞楹一下子愣住了,在鬆開手上的這個人任由他跑掉後,聞楹的表情卻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一時間沒想明白是誰會在這個檔口能成功殺了被那麼多搜查人員保護着的方濃,而當下他也不想耽誤時間,就開始加快腳步往試驗區域跑了。

    從始至終他的行動都很有條不紊,因為往囚室過去的路線相對迂迴,所以他也決定先將搜查科一直關押的部分供實驗植物也都放出來再上去找蔣商陸,而那些被長久拘禁在這裏的無辜類植體人類一得知有人來救他們了,統統都情緒崩潰地站起來大哭了起來。

    「謝謝……謝謝你來救我們」「……謝謝……嗚嗚……」「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

    這一張張或老或少的面孔都多少帶着明顯傷痕,砸開鐵門的聞楹沖他們簡單地點點頭,又將逃出去的正確路線指引給了他們,因為一路上的照明都遏苦他們給損壞了,只有幾個地燈還在隱約亮着,所以這麼一大群趁着黑暗開始逃脫的類植體人類也沒有引起已經騷動一片的監控室的注意。

    做完這一切,聞楹剛要往繼續往上面走去找蔣商陸,大老遠的,他卻隱約看到一身狼狽的宗明苑抱着那個叫鄧桃的女孩朝飛快跑過來。

    而在黑暗中一看見他的臉,原本臉色就很難看的宗明苑的眼睛就紅了,接着不顧聞楹跑上來直接追問蔣商陸現在在哪兒,把同樣也在哭泣着的鄧桃放在邊上一放又一下子跪在了聞楹面前。

    「聞……聞楹……我對不起你……」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聞楹一下子愣住了。

    「叔叔……叔叔要死了……你快去救他吧……我求求你快去救救他吧……」

    猛地大哭起來的鄧桃撲上來就抓住聞楹的手,原本站得好好的聞楹差點就這麼被小姑娘這一下撞倒,而勉強穩住自己的腳步,聞楹臉色蒼白地蹲下來抓着鄧桃的肩膀,又趕緊追問了一句道,

    「他在哪兒?出什麼事了?」

    「他在上面的監控室……他為了救我們——」

    顫抖着想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聞楹,鄧桃明顯着急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腦子裏壓根都聽不見別的東西聞楹見狀也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把鄧桃交給宗明苑抱着,自己就往樓上的監控室去了,而看聞楹都快急瘋了的樣子,眼眶通紅的鄧桃也在擦了擦眼淚後忽然就跟了上去。

    「你不能去!我帶着你出去!」見狀的宗明苑試圖攔着她。

    「我不能丟下叔叔一個人!他快死了!我聽見……我聽見了!他真的快死了!」

    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來,鄧桃大聲哭泣着吼了宗明苑一句,先天能感受同類氣息的大腦里,此刻迴響着的就只有一個好聽溫柔的像鋼琴一樣的聲音在漸漸地變得微弱,漸漸轉至無聲。


    而這般絕望地咬着嘴唇,紅着眼睛的鄧桃望着一下子絕望的坐在地上的宗明苑儘量用冷靜的口氣顫抖着開口道,

    「把你拿到的那些……那些資料統統帶出去……然後給我們大家都討個公道,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聽見了沒有?」

    「我……我會的……對不起……對不起……」

    內心備受折磨的宗明苑也跟着內疚地哭了起來。

    「不怪你的,反正沒有你,我們也是要死的,別再哭了,快走吧,我去找叔叔去了。」

    這般說完,鄧桃就沿着聞楹剛剛上去的路頭也不回地走了,而一直到小姑娘決絕的背影都已經消失不見了,紅着眼眶的宗明苑這才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外面走去。

    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欠了別人債的滋味,偏偏這又是世上最難償還的恩情,哪怕是他現在把這條命拿出來,一切也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蔣商陸渾身狼狽地仰躺在地上,那個叫劉常卿的老頭已經驚魂未定地先一步決定離開了這裏。

    就在剛剛短短的十幾分鐘裏,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幾乎被這些同樣也是類植體人類的職/業/軍/人一根根掰斷,這些人在劉常卿的授意下壓根不用留下什麼活口,反正覺醒蔣商陸的第一步……原本就是要徹徹底底殺死他。

    只可惜蔣商陸這輩子似乎一直都有點命硬,當初在精神病院那一跳沒有摔死,如今被這麼對待似乎還有一口氣在,但是如果讓他現在重新好好想想的話,剛剛那種情況他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為了保全自己,而坐視他人的性命就這樣消失在自己面前。

    畢竟他這一輩子都老說自己心腸不夠軟,是個很冷酷的人,卻也到底沒有真的對誰硬過幾次。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都會看見幻覺,蔣商陸渾身上下都這般痛苦折磨了,居然還在恍惚間地看到他父親了。

    而隔着一層仿佛不真實到朦朧的霧氣,蔣商陸就這麼眼看着兩鬢斑白的蔣老爺子一臉無可奈何,像是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輕輕沖他來了一句。

    「小陸……你為什麼總是要這麼傻呢。」

    「……爸,年輕人和孩子的命總是要我這樣的人值錢點的……」

    口腔中滿是渾濁的血沫,所以只能含含糊糊地這般笑着回了一句,蔣商陸明知道這都是幻覺,可是他還是很想告訴自己的父親,他這輩子做下的任何決定都不會後悔。

    可是話到嘴邊,蔣商陸又忽然遲疑了一會兒,接着緩緩閉上眼睛顯得疲憊且無奈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聞楹……他是真心想給我一個家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我想再見見他……」

    這話說完,痛的幾乎無法喘氣的蔣商陸全身上下都再沒有一絲說話力氣了,他勉強地將自己遲緩的紅色眼珠子動了動看向了旁邊,卻還是什麼自己想看見的人都沒有看到。

    而在邊上看着這個臉上都是猙獰的鮮血,四肢也軟綿綿地癱軟着的男人始終執着地用無聲的眼神盯着門外,仿佛在真切地等待着什麼人來找自己的模樣後,心裏忽然有點煩躁的狼毒花緩緩站起身來沖自己的同伴荊棘花淡淡地來了一句。

    「你來吧。」

    「……恩。」

    無數次重複這樣噁心的行刑過程,時間一長只要是個人都會有些受不了,可這就是他們生來的工作,他們自己也無法選擇。

    有的時候,他們也希望能用這種比較快速的方式解決這些人的痛苦,也解決自己的負罪感,而這般想着,面無表情的荊棘花只從自己的手掌中伸出一段尖銳到泛着寒光的荊棘,又朝着這個男人的胸口死死的釘了下去。

    這一下,本就已經與一具屍體無異的蔣商陸的心口便綻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鮮血的顏色在他的心口一點點地蔓延開,所有生命的跡象也徹底從他的身上消失了。

    見狀的狼毒花和荊棘花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明明已經徹底死亡卻,連眼睛都沒能閉上的男人,居然難得保持着一種對屍體的尊重將他從地上輕輕抱起來,這才送到了旁邊的恆溫室里。

    他們都清楚這個不幸的男人接下來會在這個屋子裏遭遇什麼,也知道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會變成什麼。

    而等他們做完這一切又重新回到監控室里的時候,狼毒和荊棘只略顯意外地看到在那朵罌粟花剛剛死亡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

    而那個看不清表情的青年此刻正背對着他們無力地跪在地上,邊上那個叫鄧桃的丫頭在斷斷續續地哭泣着。

    「他真的……真的死了……我們來晚了……怎麼辦……我們來晚了……」

    女孩絕望傷心的哭聲迴蕩在滿是血腥味的監控室里,青年絕望無助的背影和濺了一地的鮮血都像是副觸目驚心的畫一樣陰森而悽厲。

    狼毒花和荊棘花在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湧上了一絲未知的恐懼,出於野生獵食者的本性他們似乎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野獸正在不知名的角落復甦。

    而當幾秒後,他們就意識到這種感覺並不是錯覺,因為還面對着那個青年的鄧桃忽然驚慌又難過地大喊了起來。

    「你怎麼了……哥哥……你怎麼了……你的眼睛裏怎麼流血了……還有你的嘴裏……你怎麼了呀……哥哥……你不要嚇我……」

    過於洶湧的仇恨和痛苦久久難以散去,口腔眼眶都流淌出血的聞楹絕望地用顫抖的手掌捂着自己的面頰,脖子裏的血管都一點點泛起恐怖的紅色,他無聲無息地跪在那些枯萎的罌粟花面前,越來越多的血跡也開始順着他的手指縫往下淌。

    而直到那一雙從前總顯得平淡且溫柔的眼睛最終也被這可怖的血紅色所覆蓋,裏面也再不復一絲人類的情緒。

    被嚇得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鄧桃隻眼看着和剛剛那個樣子完全不一樣的聞楹搖搖晃晃地整個人站起來,又恐怖地轉過頭來,用那雙如同染上鳳凰涅槃時最絕美顏色的眼梢盯着門口的那兩個人慢慢地向上挑了挑。

    「……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們。」

    ……

    遏苦,王志摩和糖棕在一起將下面的所有出口全部清理乾淨,並接應好當地的駐軍部隊進入這裏後,就準備上來尋找聞楹他們會和。

    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到聞楹,二樓囚室的一聲劇烈爆炸聲就把他們三個弄得臉色都瞬間一變,糖棕首先想起來肖素珍和季從雲還在上面,就叫了王志摩他們就趕緊跑上樓。

    可是等他們再進入季從雲的囚室時,卻只看見一地被炸成焦炭的飛蟲屍體中,有兩個類似人類的身影正依偎在一起,但是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痕跡,就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而臉色瞬間一暗的遏苦在用手撿起地上那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打火機看了眼之後,半響只輕輕地嘆了口氣。

    「……烈火原本應該對他們是無效的,但季從雲和她應該是已經被那些人抽取了血液和部分內骨骼,不再能保持身體永生不死的狀態了,所以之前她才想抓到你救自己,可如今她應該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也想帶着季從雲和她一起從這場噩夢中徹底解脫……」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的……」

    難以置信地想着剛剛肖素珍故意趕走自己的樣子,糖棕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是打算留在這兒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想起那個曾經殺死自己的女人最後以這樣慘烈絕望的方式離開這個人世,糖棕就有些難過地紅了眼睛,而遏苦見狀只脫下自己的外袍將他們的屍體殘骸包住又交給王志摩,王志摩點點頭拿過來剛要和他說話,卻在瞬間忽然露出了有點不太對勁的表情。

    「你怎麼了。」遏苦疑惑地問了他一句。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越來越濃的血的味道……」

    伴隨着王志摩的話,遏苦的臉色也變了變,因為他雖然沒有像王志摩那麼敏感能立刻聞到什麼血的味道,但是他的確感覺到有一個讓他熟悉到後背發涼的氣息就在他的頭頂慢慢開始蔓延。

    而當下似乎明白過來什麼的遏苦就臉色劇變地扔下他們兩個人朝上面飛快地跑去,等王志摩和糖棕跟在他後面一起到了上面後,他們一看見三樓走廊撒了一地的鮮血和屍體就集體慘白了臉。

    「聞楹……聞楹在哪兒?聞楹!聞楹!」

    生怕聞楹出什麼事的王志摩急紅了眼就要往裏面跑,臉色陰沉的遏苦一把攔住他大喊了一聲先別進去,自己看看地上的都是些什麼人,而勉強冷靜下來的王志摩一看就發現這些人似乎一個個都很眼生,唯一熟悉點的也就是毫無聲息躺在最盡頭,脖子都已經被擰斷了的劉常卿了。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了……」

    眼前這和人間地獄無異的畫面讓糖棕都有些說不出話了,他甚至無法想像這裏之前都發生了什麼,而很快就有人來向他們解答這一切,因為從頭到尾都在一邊目睹着一切發生的鄧桃已經紅腫這一雙慢慢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你是小桃嗎?不要怕啊……出什麼事了?你知道聞楹和蔣先生在哪兒嗎?他們人呢?」

    「……在那裏。」

    拿手指慢慢地朝着最裏面的恆溫室點了點,鄧桃的表情很怪異甚至有點陰森,說完也不理會問他話的糖棕他們,就自己坐到邊上疲憊地把頭埋在了膝蓋里。

    而聞言趕緊跑過去的糖棕一打開囚室的門就看見兩個正在黑暗中擁抱在一起的男人,只是其中一個滿身鮮血,除了微弱的氣息還能證明活着,其他地方已經同一個死人一般,而另一個竟然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死人。

    「叔叔死了……哥哥看見了好傷心好傷心啊,所以他瘋了,地上的人都該死,所以他們都被哥哥給殺了……」

    小姑娘陰測測的話讓人簡直不寒而慄,王志摩一臉不相信地想上去叫醒真的如同魔怔了的聞楹,可是遏苦卻一把拉住了他。

    而強行把眼前的門關上後,一臉悲憫不忍的遏苦也往鄧桃的邊上一坐,接着閉上眼睛轉了轉自己的佛珠輕輕道,

    「……別去打擾他們了,你叫不醒他的……等蔣先生再次甦醒,再進去,否則誰只要靠近他們,聞楹現在都會立刻殺了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是不是你故意想把聞楹弄成現在這樣的!」

    被他的話弄得臉色慘白,因為聞楹現在的樣子而急的差點哭出來的王志摩不想去惡意揣測遏苦的為人,但是他每每這樣半遮半掩的舉動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而聞言糖棕在一邊拉了拉他,可是面無表情的遏苦卻只是閉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去害他……一切都只是冥冥之中的命數,以你我之力本就無法改變。」

    遏苦這話說完,這幾人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鄧桃一直和他們呆在一起,當知道肖素珍和季從雲已經死了之後,她居然還很開心地笑了,王志摩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姑娘實在有點滲人,心情實在糟糕的情況下也不在繼續和她交談了。

    而直到三個小時之後,他們身邊的門終於被不疾不徐地推了開來,當手腕上有着零星幾個蟲眼的男人臉色有些疲憊地背着背上已經睡着了的青年走出來的時候,他先是沖在場的所有人勾了勾嘴角,又宛若重新開始了一場新的生命輕輕地開口道。

    「和他多呆了一會兒,說了一會兒話……等他再次醒過來,就不會記得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任何事了,接下來……就拜託各位幫我好好照顧他了,我在這裏先謝過了。」

    ……

    這天深夜,蔣舒華正如同往常一樣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自己的單身公寓裏準備休息。

    今天他的心情十分不錯,因為他的秘書陳金虎小姐終於答應周末要去和他吃一家很好吃的館子了。

    雖然這個約會相比起傳統的那些看電影吃飯,更像是兩個肚子剛好餓的人找個機會拼個桌,而他們還恰好還認識,但是內心容易滿足的小蔣總還是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自家二叔特別教過,這能這麼順利地請到陳小姐吃飯的。

    「說起來……二叔最近和聞楹幹嘛去了……怎麼都不接我電話呢……我還想說請他們一起吃個飯呢……」

    躺在床上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小蔣總這也不知道是在惦記吃飯還是惦記二叔,反正應該是都挺惦記的,而有時候人還真的不能瞎惦記,因為他正想着他二叔呢,他二叔還真就給他來了個電話,而等蔣舒華特別高興地一接起來後,他二叔那慢悠悠的清貴嗓子也響了起來。

    「舒華,睡了嗎?晚上沒吃東西吧?」

    「還沒睡……也沒吃東西,不是你讓我晚上別吃東西的麼……不過二叔你睡了嗎?」

    「等會兒睡,忽然想給你打個電話,和你……稍微說點事。」

    蔣商陸的話讓蔣舒華立刻就認真了起來,但凡他二叔要和他說點事,那這事肯定是非常非常嚴肅的,而等他嚴肅地趴在床上又舉着電話做好準備好,蔣商陸不知道為什麼咳嗽了一聲,過了半天才若有所思開口道,

    「……我打算和聞楹一起出去一段時間,四處走走,可能要個三年五載的。」

    「什麼?這什麼時候決定的啊?二叔你不是身體還不太舒服麼……怎麼就……你怎麼不和我早點說啊……」

    猛地聽到這麼個忽然的消息,小蔣總頓時有點受不了了,他越發覺得自己二叔是被聞楹給下了降頭了,不然怎麼從來不愛出門的人突然就說要出去那麼長一段時間了。

    可是他二叔又是成年人了,這種事和他說估計也是通知而不是商量,而果不其然蔣商陸只笑了笑,又帶着安撫的口吻沖他道,

    「你都是大人了,我還能一輩子守着給你餵奶麼……我走了之後有空會和你聯繫的,你記得心裏惦記着我,然後少吃點就行了,有什麼事不懂就去找你雍叔叔,把我和你怎麼說的再和他說一遍……然後就……你好好和陳小姐處處看,要是成了我比誰都高興……」

    「哎喲……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別說呢……」小蔣總立刻就不好意思了。

    「……傻小子。」

    被自己大侄子這傻樣子弄得有點無奈,蔣商陸靠在駕駛座上勾着嘴角,隔着窗戶玻璃看着自己泛着紅黑色的瞳孔,許久才最後說了和蔣舒華之間屬於今夜最後的一段對話。

    「要是有空,就多去看看你爺爺奶奶,還有你爸爸,就說兒子弟弟不孝,沒法長守在他們身邊,等來日身前事了,就一定落葉歸根,決不讓他們再為我擔心,聽見了沒有。」

    「哦,行,二叔你放心和聞楹去玩吧,沒事的,萬事有我呢!」

    蔣舒華輕鬆的語氣有點感染了蔣商陸,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又和蔣舒華說了聲晚安。

    而在這種愉悅的心情中掛斷了電話,蔣商陸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鄧桃,而原本正拿着本書低頭翻看着的鄧桃只抬頭看了看他。

    「上面的字都認識嗎?」

    「認識,我認識好多字呢!」

    「恩,那就好,那我們走吧。」

    「咦?我們去哪兒啊?」

    「一個大怪物和一個小怪物還能去哪兒?」

    男人這般說着懶洋洋地笑了,他給自己慢慢點了支煙放在嘴邊,因為徹底死亡已經不再有任何成癮性可能的身體,終於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幹什麼就什麼了。

    只是身體的潰爛從這一刻開始倒計時,而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在腦海里響起的那個遙遠的聲音也一字不漏地告訴了他有關十修羅與歲的一切。

    「找到我們的其他同伴,一起殺死歲,解除我們和他之間古老的契約就是我們的宿命,等到一切事情徹底解決,我們才可以重新回到我們的家人身邊來。『

    「……那要是我們殺不死呢?」鄧桃眨眨眼睛。

    「那就無聲無息地死去,悄然無息地消失,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愛着你的人面前。」

    男人和小女孩這般說着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鄧桃想到那個最後被昏迷着帶走的可憐哥哥無聲地嘆了口氣,而當她將自己的視線落在手上的那本書後,她沒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道,

    「叔叔,為什麼你除了一些錢以外,就只帶了這麼一本書走呀?你就沒有其他想帶走的東西了嗎?」

    「只帶這一本書就夠了,這是我最這輩子喜歡的書。」

    蔣商陸這般隨口回答了一句,嘴角邊也泛起了輕柔的笑容,他像是想起了這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又像是深陷進了一場永遠觸不到的夢境,而最終男人只是看着鄧桃挑了挑眉道,

    「一整夜坐在這兒給你開車可太無聊了,這本樹上的所有字你要是都認識,就給我慢慢讀一段吧。」

    「好呀!那我就讀啦!」

    鄧桃點點頭笑了起來,挺乾脆地就答應了,靠在副駕駛座上一邊搖晃着小腿就一邊給蔣商陸讀起了詩,而伴隨着這輛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車在深夜緩緩離開y市,夜色中只有這樣兩道模糊又遙遠的聲音漸漸地融合到了一起。

    「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它愛你。」

    「你想知道我對你的愛情是什麼嗎?就是從心底里喜歡你,覺得你的一舉一動都很親切,不高興你比喜歡我更喜歡別人。你要是喜歡別人我會忍不住哭,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我的勇氣和你的勇氣加起來,對付這個世界總夠了吧?去獨自一人向世界發出我們的聲音,我一個人是不敢的,但是只要有了你,我就敢。」

    「你是非常可愛的人,真應該遇到最好的人,我真希望我就是那個人。」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不管我本人多麼平庸,我總覺得對你的愛很美。」

    ……

    「我愛你就像我的生命……這就是這本書的名字,聞楹,你喜歡嗎?」

    ……

    2016年8月,官山寺佛前菩提樹的一段垂生氣根化形而生的僧人遏苦帶着一位重傷垂死的神秘客人回到了山中,隱遁養傷。

    2016年3月,蔣商勇病亡,臨終囑託獨子蔣舒華將其二叔接回家中,同一年蔣商陸與聞楹也隨之在y市發生第一次相遇。

    2012年6月,蔣父過世。同年聞楹退伍回到y市開始追查戰友季從雲死亡真相。

    2005年,蕭紅去世,《阿姆莎遺族傳統民謠第五版》的出版未完成,後續翻譯工作永久終止。

    2004年,蕭驁因個人公務從延邊返回y市,於機緣巧合下見到了面臨物種基因初次顯露的蔣商陸,同年他死於天坑,為保護隊伍中其餘四十六人屍骨無存,地植辦以蕭驁先生的物種紅棉樹,又名英雄樹作為地植辦總部的永久象徵物。

    1992年,蕭紅與聞天明生下獨子,取單名為楹,同年出版《阿姆莎異族傳統民謠》初版。

    1972年,時任中國植物研究所的年輕科學家劉常卿和蕭驁在當時混亂的時代大背景下,從當時的特殊植物遺蹟阿姆莎異族中挖掘出了十多塊碎石板,石板上出現了大量的未知文明,劉常卿與蕭驁將他們帶回首都後進行了近六個月的分析和研究,卻始終無法破解這些文字的真正含義。

    同年,因意見不合與劉常卿陷入首次爭吵中的蕭驁帶着養女蕭紅和部分石板拓印回到y市老家,某天蕭驁正在院子裏用煤爐燒水準備拎到裏屋來取暖時,當時只有八歲的蕭紅就在他的書桌上很偶然地看到了這些並沒有對外公開過的拓印。

    出於一個孩子貪玩的天性,這個今年才剛剛進入小學一年級的女孩在父親的草稿紙上開始興致盎然地也畫起了東西,而等蕭驁再回到書房的時候,他就看見這些已經廢棄沒用的拓印上被蕭紅畫了幾個紅紅的小圈。

    「阿紅,你把這幾個字畫出來是什麼意思?」

    輕輕揉了揉女兒柔軟的發頂,蕭驁彎下腰抱着她坐到自己身邊有點疑惑地問了一句。

    「因為老師說過,如果你今天上課認識了字帖上的哪些字,就要用紅筆趕緊把他們圈出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阿紅都認識,爸爸。」

    「誒,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這可是爸爸和叔叔們用功了好久都認不出來的字,很難的呀,阿紅今年才念一年級就已經認識這麼多啦?」

    啼笑皆非地看着女兒一臉驕傲地和自己說話,蕭驁其實並沒有把這種小孩子的童言無忌放在心上,但世上通透之人從來無關年輕老幼,這一刻一段無可避免的命運也十分湊巧地就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當一秒,蕭驁便眼看着急於向他證明自己的確認識這些字的蕭紅將手指點在了最當中一個形狀扭曲的異性字上,接着便在這冬日的暖屋裏依偎在他的身邊扁扁嘴執着地道。

    「一年級怎麼了,我們老師說過的,要是不認識就看這個字像哪個字,要是還不認識就看它像哪個字,只讀半邊,但我覺得它什麼都不像,也讀不出半邊,所以這其實不是一個字。」

    「……那……你覺得它是什麼?」

    聽到這看似孩子氣卻又隱約有幾分道理的話,蕭驁的表情頓時有點複雜了,因為他隱約察覺到自己和同事們之前思考的局限性在哪裏了,而緊接着,他可愛又天真的小女兒,日後將會以一人之力翻譯出近一半阿姆莎民謠內容的蕭紅博士甜甜地沖他笑了起來。

    「它是一朵花呀,上面的這個線是她的花朵,這一條橫線她的花莖,兩邊舒展開有大有小的葉片,還有這個,根那麼粗壯,葉片那麼茂盛,這不就是樹嗎?爸爸,這張紙上有好多好多花和樹,還有小草果子還有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東西,這邊有十個不一樣的,這邊有十一個不一樣的,中間還有一個特別特別漂亮的……我統統都認出來啦,爸爸爸爸,你快表揚表揚我呀!我是不是比你還要聰明呀!」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長舒一口氣,不管大家是不是想砍死我,想怎麼砍死我,我都要說接下來的本文劇情將會順利走向外面的大世界,從此天涯咫尺,再相遇的時候就一個是不死鳳凰神樹尊者,一個是滿身污濁,深陷於地獄的十修羅了。

    下章補充一下此次事件發生的後續,主穆霄,張曉光,王志摩,糖棕等圍觀群眾的視角

    另外說明一下蔣商陸死亡覺醒的這段劇情的必要性。

    第一,他現在的戰鬥力打個把個普通人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前文也說了,從小几乎是溫室里長大的他不具備野生植物狩獵本能,是沒有那個身體素質打接下來的副本的。

    第二,不出這次這件破事,他接下來半輩子頂多就是幫他侄子好好做生意,和聞楹好好談戀愛還有養花百~萬\小!說過富貴閒人的日子,而不是擔負起這種和夾竹桃去殺死歲的責任,徹底完成人生的另一種走向。

    第三,他也許真的這輩子都過的很倒霉很不幸,但真要是說能打倒他的事情幾乎沒有,哪怕他有一把很脆弱的老腰,但在大事發生時,他也能擔起最重的責任,等到他的愛人再次找到他,他會願意停下來依靠着他好好讓自己休息一下的,聞楹從來沒讓他失望過,更捨不得讓他傷心,也請大家接着看吧,其實也不會特別虐的,他們倆的感情真的不存在什麼虐。

    第四,他和鄧桃他們開始的覺醒情況略有不同,腐蝕情況也隨着這種異常而有些不太一樣,下文絕對不會出現一個看着就密恐的二叔醜化版的啦,他和鄧桃會找到控制蟲蛀的方法了,而且他們倆的組合其實有點接近於夜訪吸血鬼中伯爵和小公主的那種感覺,在黑暗中同行的年長者與年幼者,老蔣心裏其實很喜歡小孩子,會把她當自己閨女養噠。

    寫這篇文的時候聽得最多的兩首歌,一首是胡楊林的《是我在做多情種》,一首是林憶蓮翻唱的《殘夢》,我感覺很適合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很多事註定沒辦法圓滿,但是終究會因為各自的努力而走向圓滿,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最後,謝謝大家的支持和評論,也謝謝一直留到現在的大家,山羊誠懇鞠躬,愛你們,非常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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