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困的那段時間裏,柯萊並沒有放棄,他想了很多自救的方法。他把從言鑫身上搜出來的東西,諸如手帕、鑰匙扣等從坑下扔了出去,又每隔一段時間就打開手機電筒功能朝遠處照明,以便對方從遠些的方位可以注意到下面有人。
只是不巧的是,氣象預報里告知的霧氣漸漸佔據雪場四周,從一點朦朧到視物開始困難,仿佛老天爺都故意與他作對起來。
從滿懷希冀,到疲憊感不斷侵襲,柯萊覺得,今天自己的運氣怕是真不怎麼好。他還是能撐上一陣的,可是這一上一下兩位傷員,若還不得到救治,也許會有點危險。
柯萊蹲下身,試了試言鑫的溫度,果然已開始僵冷。思忖之下,他脫下外套罩在對方的身上,自己則開始搓動雙臂不停地在坑底來回走動取暖。不過他體力到底有限,加上大量的失溫,柯萊的腿變得越來越沉重,到後來,膝蓋以下都快要失去知覺了。
然而柯萊沒有放棄,他處事向來冷靜,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自亂陣腳。
就在這樣的堅持下,終於從坑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模糊的霧氣里,柯萊只見上方出現了兩個隱約的人影,還有手電打出的刺眼光芒。
「下面有人嗎?!!」一個操着濃重x城本地口音的男聲問道。
「有!」柯萊急忙回答,又將目前的狀況簡單地告知了對方。
聽說有兩位昏迷的傷員,對方為難了起來。
「怎麼辦?我們只剩一副擔架了。」
此時,一道讓柯萊覺得萬分熟悉的嗓子忽的接口道:「如果沒傷到要害,不一定需要這個,先下去看看再說。」
「好,那我……」
「我去。」那嗓音又打斷對方。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黑影敏捷地沿着坑壁幾個縱躍就輕輕鬆鬆落了地。
柯萊眯起眼,看着唐嶼從不遠處走近,他換了一件深色的衝鋒衣,肩挎急救包,腰上則綁着救援用的繩索,一步一步穿破迷霧行來,就跟一個救世主似的,高大偉岸。
柯萊:「…………」
唐嶼上下掃了他一眼,除了衣服有些凌亂外,柯萊情況還算不錯,臉上也沒有害怕的表情。
唐嶼於是轉身蹲到了地上的言鑫身邊查看。
柯萊也立馬上前,剛一靠近,懷裏就被丟了樣東西,他一看,是自己給言鑫取暖的外套。
柯萊沒說什麼,只把衣服穿了回去。
「他沒事吧?」柯萊問眼前人,有點着急,「他手腳好像斷了。」
唐嶼的手先在言鑫的頭和頸椎處輕輕摸了摸,又用手電看了他的眼睛和耳朵,然後脫下身上的包,從裏面取了點東西墊在言鑫腦袋下方,將他的頭側向一邊,片刻柯萊注意到言鑫的耳道里有淺紅色的液體淡淡流出。
他嚇了一跳,再看唐嶼的表情,眉眼無波,一派冷靜,一如既往的放貸臉,以往看得特別討厭,但是現下卻忽然讓柯萊覺得莫名安心。
唐嶼轉手將手電朝坑口方向照去,聽見外面的人應聲後,唐嶼揚聲道:「腦部受到撞擊,腦震盪,擔架先抬他!」
說完,他又看向言鑫的手臂傷處,觸診確認情況後,唐嶼直接抬起對方的手腕,果斷地一個扭轉,只聽咔咔兩聲,斷骨處便復位了回去。
同理,唐嶼又這樣對待了言鑫的腿,他的手法特別迅速,迅速到唐嶼用樹和繃帶給言鑫纏上固定的時候,言鑫才覺得劇痛地醒轉過來。
上面又吊下來一個救援人員,將那掛着的女生救了下來,查看了下,傷得沒有言鑫重。而他原本似要阻止唐嶼的,說是在不了解斷骨傷處的情況下就地復位會造成二次傷害,結果一看唐嶼那嫻熟的動作,默默地把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只幫着把人抬上了擔架。
「我們的直升機就停在前面,但是加上另外那個重傷的,從這兒只能帶一個走。」救援人員分析形勢,「雖然可以再折返過來,但是霧越來越大,怕是一會兒飛機就沒法降落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唐嶼已經把那個女孩兒的傷也解決了,此時抬起頭道:「你們先把他弄走,我留下來等着。」他指的是在唉唉呻|吟的言鑫。
救援人員想了想,同意了這個提議,沒辦法,目前的情況不同意也得同意。
待言鑫被抬出坑後,唐嶼又把那女生給弄了出去。
柯萊一直配合地看着他們安排,只在需要出力的時候搭上把手。
待混亂的嘈雜過去,只剩他一個人仍然站在坑底,雙手環抱默默望天……
半晌,往復了好幾回的人又一次跳了下來。
柯萊對上唐嶼的臉,看着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柯萊沒有猶豫,一把握了上去。相比於自己的冰冷,唐嶼的手特別溫暖,暖到一瞬間竟有點發燙。
唐嶼沒給柯萊用什麼雙人繩索,能給予他們外力支持的人也撤走了,這個地方只剩他們三人了。最後一次,唐嶼是僅靠雙手自己爬上去的,在身上還掛了一個大男人的情況下。
柯萊知道輕重緩急,所以這回也沒什麼好保留的,就這麼死死抱着對方的腰,緊得落了地了一時也沒來得及放開。
一抬頭對上的就是唐嶼那張死人臉。
死人臉額前的頭髮都亂了,一縷縷垂落下來,不高興地瞪着柯萊。
柯萊沒跟他生氣,相反,他覺得周圍的霧氣就跟給對方打了柔光一樣,唐嶼的模樣望着特別有光輝。
柯萊對他感激一笑:「謝了,唐醫生。」
唐醫生的回覆是一個驕傲地轉頭。
被他們弄上來的女大學生還倒在坑旁,柯萊就見唐嶼走到她身邊,俯身輕巧地一提一掛,那人就跟麻袋似的被他扛了起來。
柯萊一下沒回過味來。
唐嶼還算體貼地解釋說:「沒飛機,沒車,走。」
柯萊:????
「可是天氣條件那麼惡劣……」
「就是惡劣才要走。」唐嶼邊說邊朝前邁步而去,「不想走就變成凍肉。」
聽着這話,柯萊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的確,那麼大的霧,飛機下不來,車恐怕也找不到路,總不能讓救援隊鋌而走險吧,而等對方能上來的時候,怕是他們都已經僵了。
柯萊只能無奈地跟了上去。
索道早已關閉,唐嶼帶柯萊走得似乎是一條小道,他大多時候都非常果斷,偶爾會停下來確認路線,那時柯萊才注意到他手中拿得竟然是一枚指南針。
指南針……
在高科技社會中待久了,總有種這還是史前文明產物的感覺,不愛戶外運動的柯萊更是幾百年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但是對於這丫會隨身攜帶指南針,柯萊覺得這種習慣真是很……很妙。
隨着周圍迷霧的加深,能見度也越來越低,柯萊的整個視野中,仿佛只剩下前方那個領路的人,他的背影寬闊,即便身上背了個負擔,步伐依然穩健,且充滿絕對的自信。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僅有的幾次接觸中,柯萊對唐嶼的個人能力已經不做懷疑了,哪怕散發出的氣質再生人勿進,但他就是一個值得信任,也值得依靠的對象。
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腳下一軟,險些整個人往前栽倒。千鈞一髮之際,前方人驀地轉身,一把將柯萊撈過,將人扶穩。
「謝、謝謝……」柯萊抹了把頭上的霧水,勉強扯開笑容。
唐嶼看着他:「停一會兒?」
柯萊搖頭:「不用了,我還好。」
唐嶼盯了他兩眼,一甩手,把那姑娘放下。然後從身側抽出一把匕首來,摸索着走到一棵樹前,唰唰兩下切了一根樹幹下來,又從包里拿出繃帶,在上面厚厚纏了一圈,倒上酒精,啪得點起火,一隻簡單的火把就做成了。
柯萊看着唐嶼上前將火把遞給了自己,用那沒什麼感情的聲音說:「把雪烤化點,喝口水。」
眼前那人的臉被火光映出橙紅的色澤,莫名將深邃立體的五官都柔化了下來。
看得柯萊心頭一暖。
「好。」
兩人的指尖輕輕擦過,火把被送到了柯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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