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息之後,幾人繼續上路。
途中那個被柯萊扛着的女生醒過一次,不知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害怕,女生神思有些混亂,一睜眼就嚶嚶切切地哭了起來。
柯萊好聲好氣地跟她說了現在的情況,女生卻依舊沒有停止抽泣,眼淚反而比剛才流得更凶了,到最後都聲嘶力竭起來,手還不停捶打着唐嶼的背脊,大喊大叫着冷和疼,說要下地,要找同伴找父母,要回家。
一直負擔着對方重量的唐嶼身上硬挨了好幾下,在那拳頭即將落到他頭臉上的時候,他猛地放開了手,肩上的人就這麼被他咚得一下砸在了雪地上。
女孩兒摔懵了,柯萊也驚了一下,有點戒備地望着那個臉色很差的男人。
說實話,這事和唐嶼本無干係,他好心對落難者施以援手,誰知忙了大半夜沒得到回報,被救的對象還不予配合,任誰遇上都不可能高興的,更何況還是唐嶼這種脾氣,柯萊能理解他的不爽。只是眼下他們還真只能指望他了,要是唐嶼一生氣撂了挑子,那大家就只有等死的份,尤其是這女生。
一時間,柯萊心內盤桓了很多安撫的話,軟的硬的,恭維的讚美的,有些詞語甚至近乎肉麻,但柯萊也顧不上合不合適了,只要能把眼前這頭炸了毛的老虎給捋溫順,犧牲點口舌不算什麼。
畢竟他覺得唐嶼其實很通情達理,不太會允許自己半途而廢……
這麼想的時候柯萊並沒有意識到,不過幾天前,不遠處這個男人在他眼裏還是無禮貌無耐心無涵養的「三無人員」,現在卻已經變成另一副評價了。
「那個,唐醫生……」
正當柯萊斟酌着開口時,唐嶼卻已經先他一步有了動作。他沒有像柯萊以為的那樣朝鬧騰的女生發火甚至直接走人,唐嶼只是抬腕看了看手錶,然後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他將身上那件很厚的衝鋒衣脫了下來,兜頭罩在了女大學生的頭上,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
在對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唐嶼一返身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背你行了吧。」
唐嶼說,聲調聽上去很不高興。
女生呆了。
柯萊也有點呆。
「嘖。」
直到唐嶼發出一聲很不耐煩地催促,柯萊才當先回神。
「快些吧,這兒真不能久待,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柯萊靠近那女生催促起來,特別是在看見唐嶼似乎打了一個冷戰後,柯萊的聲音褪去了溫柔,難得低沉了下來。
許是被唐嶼脫衣的行為給震了一下,女生停止了哭泣,無辜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衝鋒衣,乖乖地伸出手趴到了唐嶼的背上。
「謝謝……」她有點不好意思的道謝,臉面微微泛紅。
唐嶼托着人輕鬆地站了起來,竟然還沒忘問柯萊:「你剛要說什麼?」
柯萊已經着急地走到前面去了,聽着這話腳步一頓,不過沒有回頭。
「哦……忘了,我們快點走吧。」
唐嶼對着那道背影,不着痕跡地抬了抬眉。
經過這個小插曲,唐嶼的速度一如之前,柯萊的步伐卻突然加快了起來,於是後面的路倒是順暢了很多。只除了唐嶼不時要注意着身側,到後來他終於忍不住道:「你那東西再靠過來,我就要着了。」
柯萊默默地將快要貼到他衣服上的手縮回來了一些。
望着稍稍遠離的火把,唐嶼似乎哼了一聲,片刻才低聲說句:「我不冷……」
柯萊沒回答。
終於,在前後共徒步了近三個小時,穿越了一片森林和大半的雪山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一座兩層的民居前。
不是給遊客度假用的那種很小資很時尚的民居,而是給當地村民過日子居住的那種民居。黑瓦房,灰白牆,門外還有一個小院子。
這是要找人借宿?
柯萊正想着,卻看見唐嶼從口袋裏摸出了一串鑰匙,特別熟練地在黑暗裏找到門鎖,然後一聲曲折的咿呀響起,大門在前方打開了。
柯萊:「…………」
唐嶼快步進入,選了左側的一間房,開了燈,把那女生放下了。
屋內的家具擺設倒是不錯,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看樣子一直有人居住打理,只不過還是透着只屬於當地的……呃,比較古樸的民風。
「不要洗澡,不要出去,那裏有電話,你現在想找誰就找誰,把你弄回去吧。」唐嶼丟下這句話,沒管女生殷殷地目光,從她懷裏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後砰得關上了門。
柯萊也立刻出來,見對方走向另一個房間,他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這也是一間臥房,比隔壁大了許多,從牆邊靠着的滑雪板和桌上攤放的電腦還有其他相對比較有品位的東西來看,這應該是唐嶼住的地方。
唐嶼住的地方……
這傢伙竟然真的住在這種地方,難怪之前半山腰就讓人把他放下來。
這算什麼?體驗生活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柯萊用審度的目光望向人上人的唐醫生,審度中還帶了一絲不自知的興味。
唐嶼開了暖氣,正好也看過來,不怎麼客氣地說:「你還沒站夠?」
柯萊這才覺得自己的確渾身酸痛,特別是背脊加上兩條腿,連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了。左右看了看,他最後選了一張木椅子想坐上去。這一晚又是摔下坑又是過草地翻雪山的,衣服褲子別提多髒了,可不能把這一身灰沾別人家具上,木頭的至少還好打理。這種根深蒂固地禮儀細節都快要成為柯萊的本能了。
不過,他屁股還沒落下,那邊唐嶼竟然起身朝自己走來。
在柯萊茫然地神情中,唐嶼伸手一下拉開了自己的羽絨服,然後探進柯萊的衣服里環住了他的腰,兩人的距離也猛地被拉到極近。
不知是因為莫名其妙,還是手腳疲勞地反應遲鈍,柯萊一動不動地任由唐嶼的手穿過了自己的兩件衣裳,順利的貼到了最裏層的襯衫外,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從頸椎一節一節的向下,一路摸到了自己的尾椎。
唐嶼的手很冷,但是指節有力,摁壓的力道忽輕忽重,靈活得就跟在琴鍵上似的。
柯萊頭皮有點發麻,偏偏那一個當口他腦袋裏竟然還在想,這丫的眼睛原來是藍灰色的。
很深的藍,帶着淺淺的灰,像夜晚的星空……
「啊……」
當唐嶼的手重新回到他的腰上輕壓後,柯萊忍不住酸疼的哼了起來,也打破他卡殼的思緒。待意識到兩人姿勢的詭異後,柯萊連忙向後退去。
「脊椎沒事,背闊肌拉傷,躺着。」
唐嶼卻沒放手,他一邊說着自己的觸診結果,一邊順着他的腰,把柯萊甩到了床上。
柯萊滾了一圈才穩住身體,就算再見多識廣一下也有點跟不上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的節奏。花了幾秒時間,趴在那兒的柯萊才儘量用平和地嗓音說:「謝謝,我其實沒事,而且我衣服也太……」
唐嶼像是知道他的顧慮一般,道:「髒就脫了再躺,磨嘰。」
一句話就把柯萊剛打好的腹稿全憋了回去。
唐嶼說完就沒再管他,三兩下踢了腳上的鞋子,雙手在腰測一交叉,連着裏面的內衫和毛衣一道給脫了個精光。
唐嶼剛才倒是沒有騙人,在寒冷的夜裏背着個大活人連番的趕路,並沒讓他凍着多少,此刻閃亮的燈光下,柯萊能清晰地看見附着在他背脊肌肉上的一層薄薄的汗水,他熱得甚至連褲腰那兒都濕了。可見唐嶼真耗了不少氣力。
柯萊默默地看着對方脫了衣服又脫褲子,在脫到只剩個位數的時候,他自覺地移開了視線。這無關男女,單純禮貌性地迴避而已。
直到聽見浴室的門被關上,柯萊才把目光轉了回來。一邊脫了外套躺上床,他一邊忍不住感嘆……這混血兒,是不是把所有的東方血統都留在臉上了?身材還有其他地方全是西方人的型號?
真是不公平的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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