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頭拐角的另一間酒吧里,雷諾與斯塔克坐在一起,邊喝酒邊說話。
或許是因為斯塔克那塊頭的緣故,這次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
「離了艦後,我和其他一些人被安排進了特雷克兵營,在那裏休整。老實說那裏可真糟糕。」斯塔克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裏灌着酒,把烈酒當啤酒一樣喝,最希罕的是他怎么喝都不會醉。
雷諾對斯塔克的話感到好奇:「怎麼個糟糕法?據我所知這裏無論居住條件,伙食都還不錯。」
「的確如此,那裏的風景很美。在我住的地方有一片紅杉林,風一吹,嘩嘩的動,就象是一片紅色的海洋,看起來可真美。可是那裏的人卻不怎麼樣。」斯塔克揮舞着粗壯的手臂,象一隻人熊般咆哮着。
雷諾明白斯塔克的意思了。
機甲大隊出來的士兵,個個都是好鬥分子。
對於他們而言,戰鬥才是最大的樂趣。
所以他們平時的娛樂就是打,打,打。
赤手空拳的打,揮舞兵刃的打,穿上機甲的打,反正怎麼熱鬧怎麼來。
但是在地球上,這顯然是行不通的。
事實上斯塔克在進入特雷克兵營竟然沒找到一個能和他戰鬥的傢伙。
阿布羅狄號本來就是一艘王牌星艦,而作為王牌星艦上的機甲兵,除了泰柯斯和雷諾,斯塔克還沒被任何人打敗過。
當他來到軍營想找些對手「切磋」一下以打發無聊的時光時,卻失望的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是一群羊。
猛虎進入羊群的感覺不是興奮而是無比的頹喪,以至於在斯塔克的眼裏,這是一個糟糕到沒法再糟糕的假期。當他聽說地球的酒吧是打架的好地方時,他就跑過來了。
是的,他來的目的就是找架打,卻沒想到遇到了雷諾。
「地球不是戰場,斯塔克。」雷諾笑着搖頭說:「你得學會放鬆你的神經,而不是每天四處找人戰鬥。偶而走一走,看看四周的夜色,美麗的山水風光,也是一種不錯的感受。那需要用心去體會,而不是用身體。」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用心去感受事物了。」斯塔克回答:「我們沒有那個資格。」
雷諾楞住:「你說什麼?」
斯塔克很認真的回答:「我說,我們沒有資格去體驗什麼。我們是軍人,在戰場上搏殺,隨時面對死亡的危險。是什麼讓我們忘記危險?不是對聯邦的忠誠,也不是想要活着回家的願望,而是熱血與激情。」
「熱血與激情。」雷諾細細品味着這話,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士兵們在戰場殺敵,面對炮火而能夠繼續勇敢戰鬥的,絕對不僅僅是那份忠誠,更多的是那份鐵血情懷。
這份情懷需要的只是燃燒心中的鬥志,在這鬥志影響下,士兵們忘我的戰鬥,同時也忘記恐懼,忘記生死。
品味人生?
那可不是士兵該有的習慣,在戰場上品味這一切的結果就是在隆隆炮聲中顫慄,退縮,並徹底失去勇氣。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絕大多數驍勇善戰的士兵私下裏往往也是刺頭兒,惹事精。
只有擁有這種好鬥的精神,才能成為優秀的士兵。
你永遠不能指望一個溫婉如處女的士兵平時溫和如玉,戰場瘋狂若虎。
性格不會變,它始終如一。
斯塔克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世界是簡單的,只有紅與黑兩種顏色。紅色代表鮮血與火焰,黑色代表虛空與死亡。
「軍人的哲學。」雷諾低語:「謝謝你斯塔克,你教了我一課。」
斯塔克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其實我也挺羨慕你的,長官。你就能在安靜的男人和狂暴的男人中間自由的切換,這可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品質,我可做不到。知道嗎,一直到我離開星艦的三天後,當我閉上眼時,耳邊還在迴蕩着炮火的轟鳴,眼前依然閃耀着爆炸的閃光。我無法從那惡夢般的戰鬥場景中走出來……」
「戰後創傷綜合症。」雷諾皺了皺眉頭:「他們沒給你找心理醫生?」
大部分士兵在離開戰場後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心理問題,嚴重時會引發如自殺,殺人等惡性/事件。正因此休假並不單純是休假,軍方會安排心理醫生負責指導士兵的心理重建工作。雷諾就被安排了一位心理醫生,不過他的心裏調節很好,很快就被確認沒有問題。
斯塔克搖了搖頭說:「沒有心理醫生,到是來了些其他人,一些奇怪的人。」
「什麼人?」雷諾端起酒杯隨意問。
「一個叫羅素·希爾的傢伙。」斯塔克回答:「他似乎對你成為艦長的過程很感興趣。」
執酒杯的手定在空中。
片刻,雷諾問:「你怎麼跟他說的?」
「一發能量炮打中星艦,溢出的能量沿着維生系統進入了會議室,殺死了那裏所有的人。」斯塔克臉上再度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有說錯什麼嗎?長官。」
「不,沒有,你說得很好。」雷諾回答。
但是不知為什麼,雷諾的內心深處總感覺有一絲不安。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壓下這不安。
斯塔克已繼續說:「另外還來了些人,是檢查我身體的。真他娘的見鬼,心理醫生沒來,生理醫生到是來了不少,總是問我最近身體有沒有什麼變化。我他娘的能有什麼變化?吃的好,睡得香,就是找不着架打。」
「哦,是麼,我也遇到了。」雷諾漫不經心的回答。前幾天的確是有一些醫生來找過他,對他的身體做了一次全面檢查,又問了許多無聊的問題後才離去。
「啊,說到這個。」斯塔克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長官,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沒有碰到那個叫波克的光頭?那你是怎麼把他打飛出去的?」
見鬼,這傢伙到現在才意識到問題嗎。
雷諾苦笑了一下,然後他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他自己害怕了飛出去的;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其實我打到了他;同樣有可能是在暗處隱伏了某個高手,救了你的命。」
斯塔克裂着嘴說:「我喜歡最後一個答案。不過長官,您就沒想過其他可能嗎?」
其他可能?
雷諾楞了一下:「什麼可能?」
「比如您突然擁有了某種超能力,可以不用碰到那個混蛋就打到他。」
雷諾笑了:「斯塔克,我沒有想到你也會這麼有想像力。」
「這並不奇怪,對嗎?」斯塔克卻很認真,他低下頭湊到雷諾耳邊,低聲說:「我聽說聯邦早就在秘密研究超能力士兵。」
「這不可能。」雷諾搖頭回答:「我們是人類,我們依賴科技而非幻想的力量。」
「那你怎麼解釋神靈族?」
雷諾不說話了。
神靈族!
這是人類在五百年前在神使星系群發現的一個智慧種族。
與以往發現截然不同的是,這是一個無論科技還是生命進化層次都高於人類的種族。
這也是幾千年宇宙探索以來,人類發現的第一個生命形態與科技程度高於自身的文明。
由於這個種族的每個個體都擁有強大的能力,他們起初被一些宗教狂熱分子視為神靈,直到後來才被認定這不過是一個發展比較特殊的強大種群,因此被稱為神靈族。
令人遺憾的是,人類並未能與神靈達成和平共處的願望,戰爭幾乎是在接觸初期就爆發。
五百年來,在神使星系群,人類與神靈展開了多次戰爭。
在起初,人類完全不了解神靈族的特點,他們以常識判斷敵人,犯下致命錯誤,連連受挫。其中損失最大的一次就是倫伯朗星戰役,僅此一戰,人類方就損失了五千艘星艦,三百餘萬將士永沉星海。
隨着戰爭的蔓延,擅於學習的人類也漸漸發現神靈族的一些特點。他們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數量的稀少成為他們的致命弱點。而當人類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動起來時,人海戰爭同樣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威力,這才抵住了神靈們恐怖的威能。
直到現在,人類與神靈的戰爭依然在持續着……
超能力!
對於神靈而言,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正是因為神靈族的存在,才使人類意識到超能力並非只存在於故事中,而是同樣真實的存在。用一位神靈族領袖的話來說,就是「人類在航天科技上走了很遠,但在心靈科技上,幾乎一無建樹。」
「人族是人族,神靈族是神靈族,兩者不一樣。」雷諾回答。
「卻未必不能相互學習,聽說人類政府早就在研究讓人類獲得超能力的方法了。」
「那只是傳說。」
「未必都是傳說。」斯塔克認真回答:「在特雷克有個士兵告訴我,的確存在這樣的計劃。它被稱為『破曉計劃』,已經進行了幾百年,並且有了一定成果。」
然後他想起了什麼,有些興奮的對雷諾說:「也許你就擁有了某種超能力。為什麼不試試?鬆開手,嘗試用念力去控制酒杯,看看能不能不讓它動起來。」
「看得出來,你最近的確很無聊。」雷諾搖頭笑道。
「試試吧!」斯塔克卻還在為自己的狂想興奮不已,不斷的勸說着雷諾。
雷諾被他逼的沒辦法,只能點頭說:「ok,ok,我就試一次,沒效果你可不能再逼我。」
「你得保證全力以赴!」斯塔克認真說。
「當然。」雷諾回答。
斯塔克忙將自己的酒杯放在雷諾面前。
於是雷諾雙目緊緊盯着那酒杯看了半天。
酒杯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功夫雷諾終於放棄,他說:「可以了吧,斯塔克,我瞪的眼睛都發酸了。」
「你得調用你的意念去控制它,讓它動起來。」斯塔克不服氣的說,仿佛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很顯然,我做不到。」雷諾攤手回答。
看着雷諾的樣子,斯塔克知道自己的想法破產了,他只能垂頭喪氣的接受失敗。
聊天還在繼續,他們又聊了好一會兒,這才結帳走人。
走到門口時,斯塔克還有些不甘心,回頭看了看那酒杯,說:「不如再試一次?」
雷諾笑着搖頭:「別說傻話了,我沒可能不碰到那杯子就移動它。」
看了那杯子一眼,雷諾扭頭走出酒吧。
就在他走出酒吧的時候,那桌上的酒杯輕輕划動了一下。
它向着桌面的一角划去,然後啪的一聲摔落地上,摔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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