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軒抿着唇,冷辣的視線似乎能把鄭昕的笑容撕碎,可惜他身上的傷太痛不能直接走人。
鄭昕看他不說話,繼續道,「你好好養傷就行了,早上你助理來過,說是組織了臨時公關小組,會第一時間拿出解決方案,以藍天的公關部辦事的效率,今天下去輿論的風向就會改變。」
鄭昕把報紙和手機又拿回去,換了個舒服的表情,「餓了嗎?想吃什麼?」
杜凌軒表情古怪,「鄭昕,你現在做這些是想幹什麼?」
鄭昕也不管他喜歡吃什麼,打開提來的食盒,把養生的小米粥、皮蛋瘦肉粥、醒酒的葡萄糖、好消化的小籠包和廣式蒸餃拿出來的,擺了一桌子。
「你媽還在中國呢,作為她的準兒媳婦,我至少得做做樣子給未來的婆婆看,
你別多想,也別太感動,我只是不想再讓你媽咪用那種眼神看我。」
鄭昕盛了一湯匙小米粥,吹了吹送他嘴邊,「你媽咪心裏最認可的兒媳婦是楚洛寒,但是很遺憾,她不可能嫁給你,我也不可能是第二個楚洛寒。」
杜凌軒的眼鏡遺失了,他近視的度數挺深,看鄭昕的時候隔着一層淡淡的霧氣,似乎她很輕鬆自在,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吃啊,我舉的手酸了杜總。」
她故意叫杜總埋汰他。
杜凌軒機械的張開嘴,喝了一口粥。
他昨晚喝了喝多酒,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的確只想吃點清淡的食物暖一暖。
鄭昕繼續餵他,「不想解釋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跟你沒關係。」杜凌軒冷冰冰的回答。
鄭昕苦笑,或許是他素來如此,她已經免疫了,「能讓你氣的失去理智,大概跟龍梟有關,他又打壓你了。」
吃了三口粥,杜凌軒不願意張嘴了。
他的沉默,更加驗證了她的猜測,「果然,還是他。杜凌軒,你這麼大的人了,有時候真的很傻,你本身其實很優秀,很出色!你在自己的領域做得也特別優秀,無數人都羨慕你,仰望你,
可是你偏偏把眼睛定格在龍梟兩口子身上,什麼都跟他比,越是對比,你越是發現自己什麼都不如他,樣樣都失敗,
你還想活在他的陰影里多久?」
杜凌軒闔眸,「你說夠了沒有?」
鄭昕強迫他張嘴吃東西,「沒有!我想讓你清醒一點,理智一點,你是你,你是杜凌軒!你不是龍梟的影子!」
杜凌軒緊了緊拳頭,「出去。」
「我憑什麼出去!我就不出去!」鄭昕跟他槓上了,堅決違抗他的意思。
其實,見到他渾身傷痕躺在醫院的時候,鄭昕真的心疼了,杜凌軒平時孤傲、高貴,是個走在金字塔頂尖的人,現在跌落神壇,身心俱疲。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脆弱、敏感、生氣、受傷。
杜凌軒梗着脖子,又冷聲訓斥,「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鄭昕的自尊心被打壓了,臉皮再厚也受不了他言辭這麼難聽,「杜凌軒,你說什麼!」
「凱文,你不能這麼跟她說話。」
一聲低緩卻有力的聲音,悄然打破了病房的硝煙。
杜凌軒抬頭,「媽咪。」
「你昏倒之後,鄭昕寸步不離的照顧你,我想留下,她勸我回去休息,她一個人忙裏忙外的,你居然讓她走?」
「我……」
「行了,你什麼都別說,好好的把飯吃了,等你酒醒以後再解釋,你爹地已經在來中國的航班上了,晚上就到,你想想怎麼跟他說吧。」
溫柔中是不可抗拒的母親的威嚴,她的話貌似溫和,實際上句句都把杜凌軒逼到了牆角。
鄭昕頷首,「伯母。」
「嗯,辛苦你了昕昕,你們剛才說的話,伯母都聽到了,伯母或許是誤會你了,你不要太介意。」
鄭昕心一咯噔,「我……剛才就是氣話,您別忘心裏去。」
後者卻是搖頭微微笑,「那些話,不就應該讓我聽到的嗎?」
也許她把注意力太集中在安娜身上,忽略了鄭昕的光芒,現在……她應該用全新的目光審視她了。
「伯母……我不是故意的。」鄭昕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不是故意的,才說的真心實意,伯母不傻,知道怎麼分辨,伯母不是蠻不講理的女人哦。」
鄭昕羞赧的吹了吹勺子裏的熱粥,「聽到了嗎?還不快點吃?」
……
「我的天,我的天,新聞上寫的是不是真的?」
「杜凌軒打架?!我真的不敢相信啊,上次新聞還報道他呢,說他是優雅王子什麼的,,他看起來不像會打架的人呀。」
「為什麼打架不好說,但傷的挺重的,昨天晚上被送進來的時候渾身是血,我以為自己看錯了。」
洛寒來上班,經過走廊聽到幾個醫生護士在嘰嘰喳喳的議論杜凌軒。
「咳!」
她一清嗓子,幾個人鴉雀無聲。
「楚醫生……早。」
「早啊,楚醫生。」
洛寒瞥一眼護士手裏的報紙,「都沒事幹了?聚在這裏聊八卦?」
心外科一個跟洛寒接觸較多的護士笑眯眯的彎着眼睛,「楚醫生,杜凌軒又來咱們醫院了,在住着呢。」
「所以?」洛寒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歪頭問。
「所以……我們好奇啊。」
他們好奇,洛寒也有點好奇,但她不會再去看他一眼。
好在,陳院長及時出現,嚇得幾個護士真不敢逗留,一窩蜂的逃走了。
「院長,好。」
陳院長慈眉善目的笑,「小楚,你來一下。」
「嗯。」
陳院長腳步很快,他沒說什麼事,可洛寒直覺不是好事。
果真,到了陳院長的辦公室,氣氛就變了。
「小楚,喝點什麼?」
陳院長拿紙杯去倒飲品,洛寒搖頭,「不用了院長,您想說什麼就說吧。」
陳院長倒了一杯溫開水,「是這樣的小楚,你的母親……你先別緊張,你母親的主治醫生來找我,下了病危通知。」
洛寒還沒坐定,蹭地起來了,「病危?為什麼沒直接通知我!」
「他們不敢啊,所以讓我跟你說,你母親呼吸系統衰竭,肝臟也在萎縮,現在已經上呼吸機了,從凌晨三點開始,搶救了兩次,宋教授不讓我們打擾你休息,我也是忍到現在才通知你。」
洛寒臉色徒然發白,「您的意思……」
陳院長醞釀一會兒,「小楚,你應該明白的,你母親的生命基本上都是藥物和醫療器材維持着,她活着挺痛苦的。」
洛寒垂目,眼睛迅速**辣的疼,「我知道,我都能接受。」
「去看看她吧,也就這兩天了。」
洛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失魂似的走到了袁淑芬的病房門口,她帶着氧氣罩,枯瘦的躺在被子裏,頭髮白了一層。
再也不是那個風華無雙的龍夫人了。
宋青玄看到洛寒,移開椅子,「小洛洛……別哭。」
洛寒抿了抿嘴唇,想說我不哭,可還沒開口,眼淚已經決堤。
「宋伯伯……我媽連新年都熬不過去嗎?」洛寒膝蓋一軟,伏在宋青玄的肩膀上,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宋青玄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生死禍福都是人生的一部分,到了時候,都要發生。」
袁淑芬的主治醫生對洛寒抱歉的點點頭,「安娜,對不起……」
洛寒是醫生,她理解其中的無奈,「謝謝你皮埃爾教授。」
「夫人已經進入彌留狀態了,你們陪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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