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安娜因為晚上幾乎失眠,早上起來後精神不是很好,沖了一杯濃咖啡才沒讓自己的在早餐之前睡過去。
這頓早餐,和以往有些不同,坐上餐桌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空氣中異樣的氛圍,喬遠帆似乎也在閃躲些什麼。
安娜有些坐不住了,「爹地,媽咪,你們是不是想說什麼?沒關係,你們說吧。」
戴敏端起來牛奶喝了一口,然後溫柔的笑了笑,年過五十的兩位長輩都保持着很好的狀態,一點也不顯老,而且因為喬遠帆很喜歡戶外冒險運動,身體非常健郎。
可是今天,怎麼兩人好像拿刀叉都不太順手?
「安娜,你訂婚已經快半年了,沒有結婚的打算嗎?最近你正好不算太忙,要不,找個時間領了結婚證吧?婚禮的話,你們兩個可以再商量。
戴敏說完,安娜突然沒有食慾了。
結婚麼?
她也說不上來,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手上都已經套着人家送的訂婚戒指了,而且訂婚儀式當初舉辦的那麼隆重,按理說,早就該有領證結婚的舉動才對,可是她就是想拖着。
喜歡他嗎?
他對自己真的很好,男人的優點他都有,甚至連缺點都找不到幾個,可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她就是下不了結婚的決心?
看到女兒臉上的情緒變化,喬遠帆不忍再催促了,隔着一段距離,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笑意祥和溫暖,近乎寵溺,「既然不想結婚,那就不結,回頭我跟凱文說,正好他這段時間在歐洲出差,等人回來後,你們兩個見面後好好商量。「
逃過一劫似的,安娜鬆了一口氣。
戴敏關切的望着女兒不悅的小臉兒,滑動輪椅到了她身邊,將女兒的手捧在自己手裏,「是不是不想嫁?」
她說不上來,「我還不確定,總覺得我和他之前缺了點什麼,不到結婚那個份兒上。」
戴敏手指哄孩子似的點了點安娜的臉頰,「既然不確定,就給自己放個假,換一個地方,好好想清楚,媽咪當年結婚前,也惶恐了一陣子,畢竟是婚姻大事啊,不能馬虎,等你靜下來再做決定,我不希望我的寶貝女兒,做出後悔的事。」
安娜乖乖抿着唇笑,還特意撒嬌般的貼了貼母親的臉,「好!我聽媽咪的話,這兩天中國有個學術交流會,我去中國開會,正好在中國暫留幾天,媽咪覺得怎麼樣?」
中國?
喬遠帆手中的刀叉一下握緊了,口中的餐點咀嚼的很慢,很吃力,好像什麼心事撐着,無法用力,「安娜,你要去中國?你不是,一直都不願意去中國的嗎?」
「以前是不願意,但是現在我想去看看,等我回來,如果我想通了,就結婚,不會再逃避了。」
「也好……最近還做噩夢嗎?有沒有好點?」最初的時候,她夜夜噩夢,總是嚇得驚醒,渾身是汗。
請了很多醫生在家裏二十四小時照顧,總算熬過了難關。
「已經沒事了,很久沒再做噩夢。」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安娜撒了個謊。
中國,不知道那會是什麼地方?
安娜做決定很倉促,準備的東西更倉促,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帶了證件和幾件衣服就到了機機場。
「lisa,我先去京都,你和柯瑞特明天再出發,交流會在後天,趕在之前到就可以。」
「這麼快?你不是不願意去的嗎?「
「我改變主意了,飛機一個小時後起飛,這十幾個小時內有任何問題先想辦法自己處理,處理不掉發郵件給我。」
「ok!我現在預訂酒店,地址發給你,然後會有人安排接機……」
「不用,我自己來。「
哈?安娜居然要自己來?他們給安娜當副手快一年了,安娜還是第一次要獨自預訂酒店,居然還沒安排司機?
十幾個小時後。
京都,國際機場。
安娜戴着巨幅墨鏡降臨在京都,拉着二十寸的白色行李箱踩着高跟鞋咔噠咔噠走出了機場。
一出門,安娜被眼前烏泱泱的大批接機人群給嚇到了,她還是第一次一下子看到這麼多黃皮膚黑頭髮的中國人。
非常不適應。
避開左右交織的人潮,安娜終於找到了一輛看起來還算乾淨的計程車。
「小姐,你要去哪裏?」
安娜打開手機,定位了一下地圖,看到了一家酒店的名字,「楓橋路,four-seasons。」
司機大叔愣了,前半句懂了,後半句……不懂。
「小姐,那是哪兒?」
安娜突然明白過來,眉頭一蹙,「不好意思,楓橋路,四季酒店。」
看來張口就說英文的習慣,得改一改。
車子機場線到了市區,沿着淮海中路一路往前,剛進入中環就開始堵車,安娜遇到這種堵車的盛況又被嚇了一跳。
「大概還需要多久?」
司機一臉抱歉,「小姐,現在是下班高峰期,一般堵車要堵半個小時,這段路是最堵的,過了路口就好了,前面左轉就是楓橋路。」
堵那麼久?
安娜看導航圖,走過去的話,如果腳步夠快也就二十多分鐘。
「我在這裏下車,謝謝你。」
安娜抽出了一張美元給司機。
司機愣了。
「小姐,這……這是什麼錢?」
安娜又一陣頭痛,該死,她來的太着急,沒兌換人民幣,怎麼辦?
「我身上只有美元,這是一百美元,按照現在的匯率大概是六百八十八人民幣。」
六百多!那也太多了!
司機尷尬的笑了笑,「不用了,就當我當了次雷鋒吧。」
安娜又是一愣,「雷鋒?他是誰?我可以把錢給他。」
司機直接當安娜是神經病了。
居然不知道雷鋒是誰?!
安娜的確不知道,在美國多年,她一直讀的都是美國的書籍,看的是美國電影,了解的是美國文化,說的是英文和法文,還有西班牙語,她真的不認識雷鋒。
至於她怎麼會講中文,怎麼會清晰的記得所有的醫學知識,她不知道。但腦海中一片空白的時候,她的人生只有手術刀。
拉着行李箱,安娜走在行人路上,高大的梧桐樹影遮擋了絕大部分陽光,想到這裏是中國,安娜索性將墨鏡摘掉,素雅白淨的一張臉沐浴着陽光往前走。
這裏就是中國。
第一感覺是人多,第二感覺是車多,第三感覺是房子多。
路口左轉,楓橋路上果然不堵車了,兩旁是林立的商店,中文、中文、還是中文!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中文條幅和路標。
想想也是,她這輩子,好像也只有很短的記憶而已。
她仰頭望着一棟建築,從一片商場後面高高聳立起來的摩天大廈,以絕對的優勢壓過了周圍的所有建築。
白色玻璃牆外面,金色的浮雕刻着醒目的英文字母——mbk。
距離很遠,可那棟大廈,很霸氣的雄踞一方,應該是某個地標性建築了。
她正看的發呆,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幾步,一直仰頭望着那棟樓。
「嘭!!」
行李箱突然被一輛黑色的轎車撞飛了!巨大的慣性帶動了她的身形,一個不當心,她手打滑,鬆開拉杆的時候半個身影不受控制的「噗通」倒地!
該死的!
剛到這裏就出車禍?!
安娜憤然撐着地面,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勞斯萊斯。
呵!
豪車,果然,中國土豪多,而且沒有素質的土豪居多。
司機走下車,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到地上的女人,楊森附身歉意道,「小姐,你沒事吧?」
安娜拍了拍手心的塵埃,「你說呢?以人體和地面接觸產生的壓力來計算,我剛才的疼痛系數已經到了肌肉損傷的級別,而且你們在鬧市區不減速,不看行人,我可以控訴你們故意傷害。」
當然,這些都是在美國可以行得通的。
在這裏嘛……
楊森聽的頭大,沒想到遇到了碰瓷的。
這年頭碰瓷的都這麼年輕貌美了?
「小姐,剛才是你沒看路吧?前方是綠燈,而且你已經過了警戒線。」
安娜現在跌坐在路肩上了,位於行人和車道之間。
「先生,車輛給行人讓道是基本禮儀,請道歉。」
安娜絲毫沒有入鄉隨俗的自覺,絕對的法制和錙銖必較讓她身上的美國范兒體現的淋漓盡致,可是她忘了,在京都的一畝三分地,有個人,就是法律,就是王權。
楊森臉色有些為難,附身要拉她起來,但是被安娜讓開了,她不喜歡被人觸碰,自己站直,彈去身上的灰塵,「我說,道歉。」
此時,萊斯萊斯的後窗被緩緩搖下,一張年輕鋒利的臉龐從裏面帶着萬丈光芒呈現出來。
雅黑色的車內,男人一張畫筆勾勒的臉凌冽疏離,淡漠俊朗,氣質是難言的清高冷傲。
雖然,只是側臉。
他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顯然剛才正在閉目養神,側着的俊朗臉容,有些疲憊,卻性感的逼人,強悍的逼人。
「楊森,什麼事?」
男人很不屑的聲音,更為不耐。
可嗓音低醇,若紅酒,若甘霖,若青瓷上滴落了橄欖凝露,回聲悠遠。
「老闆,有個小姐,好像要……碰瓷。」楊森遲疑一下,碰瓷二字,有點不太合適,但也沒有更好的形容了。
碰瓷?
安娜又學到了一個新鮮詞彙。
看來,開車的司機並不是主人了。
安娜走到窗前,精緻較好的容顏似笑非笑,因為生氣,聲音繃得太緊,幾乎聽不出原來的聲線,「先生,你的人撞了我,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還有,一個夠誠意的道歉。」
龍梟連正眼都不看她,薄唇微微抹開一線弧度,輕蔑,不屑,慵懶,冰涼,「楊森,既然她要碰瓷,上車,好好的碰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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