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暖風微醺,天空中一半火燒雲,一半烏雲,肯定是要下大暴雨了。
雲池數了數剛從婚紗店老闆那裏拿到的薪水,確定沒錯之後,才拿上雨衣,跨上了自行車。
在菜市場匆匆挑了一把還算新鮮的青菜,回頭看到賣糖炒栗子的攤位時,她又停了一下腳步。
猶豫了一下,雲池還是只買了半斤生栗子……炒熟的太貴了。
如今落魄的她,必須精打細算過日子。
回了如同火柴盒般窄小的出租屋,雲池一進門,就喊道:「媽,快來看我買什麼了?今兒能改善伙食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任何回應。
向來在家裏看電視等自己回家做飯的老媽,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不在家?
打了電話過去,那邊卻總是佔線。
雲池用刀子劃着栗子殼,心神不寧,不時的望向窗外。
她的心裏總有種不安,那惶惶的心情,就像是上個月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時的心情……
剛在鍋底撒好鹽,門口忽然傳來「嘭」的一聲,動靜不小,像是什麼東西撞過來了。
雲池嚇得素手一顫,聯想到前陣子發生的變故,剛掉下去的鏟子又被她牢牢攥在手中,然後才小步走到了門口。
「誰?是誰?」雲池壯着膽子,大聲喊道。
「小池快開門!殺人啦!救命啊!」
一聽是老媽的聲音,雲池趕緊跑去開門。
一道人影瞬間就撲到了她身上,說話時聲音顫得沒了正常的音調:「小池!你救救媽媽!你一定要救媽媽啊!」
雲池警惕的看了一眼門口,頓時被眼前一片血紅的景象嚇壞了!
她慌忙拽着媽媽進門,「磅鐺」一聲關上了防盜門。
扶着媽媽坐到了屋內唯一的舊沙發上,雲池又跑去關了幾扇窗子,才回頭問道:「媽,你出去做什麼了?門前怎麼會有一地的紅漆?」
雲媽媽抱着茶杯猛喝幾口水,但依然驚恐不已,顫聲道:「小池,媽媽也是逼不得已啊!前幾天我去找過你爸爸了,可他說什麼也不肯再多出一分錢了!媽媽老了,實在住不慣這破屋子,就想着靠我的棺材本,幫你賺點錢回來……」
雲池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問道:「你又去賭了?」
雲媽媽顫顫的點頭,但一直沒敢抬頭。
雲池頓時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又欠了高利貸?剛才是被人追着要錢了?」雲池有些絕望的問道。
雲媽媽哭出聲來,道:「小池!媽媽真的是看你活得太苦了,想幫你啊!本來上個月你訂完婚,媽媽以為你終於苦盡甘來了,連結婚的日子都幫你們兩個選好了,誰知道你會遇到這樣一個人渣,騙的你丟了工作不說,還惹了官司,把家底都賠光了!你今年都二十七歲了,別人家的母親,養女兒養到這個年齡,都能抱上外孫了!可你現在一天打三份工,別說再談一場戀愛了,連睡覺的時間都沒多少,媽媽怎麼忍心看着你奔波勞累成這樣啊?」
廚房的鍋里響起了「噼啪」的聲響,雲池想起了自己的栗子,連忙走回去翻炒起來。
一滴淚掉進鍋里,和着白花花的鹽粒,很快化為蒸汽,看不見蹤影。
雲池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炒好栗子之後關了火,蓋上鍋蓋,重新換上一張輕鬆的笑臉,安慰母親道:「媽,您別急,身體最要緊!實在不行,我再去雲家求求爸爸,肯定會有辦法的!來,先吃栗子!」
雲媽媽顫巍巍的走過來,猶豫半晌後才說道:「其實,不用去雲家求情,也有辦法解決現在的難題!」
雲池瞬間激動道:「媽!您別再想着去賭了!我輸了官司,賣了所有的家當,才還完了賠償款,我真的沒錢了!」
「不賭了!肯定不敢再賭了!」雲媽媽連忙表態,也終於抬了頭,臉上露出討好的諂笑。
「小池,你是名牌大學的博士生,要學歷有學歷,要見識有見識,盤兒靚條兒順脾氣也好!我以前打牌的時候,認識幾位老闆,他們都出身不好,沒念過書,就想找你這樣的當老婆!反正你現在也沒有男朋友,要不然媽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這個看似很好的提議,實則是給雲池的重重一擊。
她甚至記不得自己有沒有答應母親,只是渾身僵硬的走回了自己用隔板隔出來的簡單臥室,怔怔發愣了很久。
暴雨來襲,狂風作響,她被電閃雷鳴嚇得有些心驚,內心也越來越惶恐。
每當害怕的時候,她總是習慣性的摸向床頭的相框。
這次也一樣。
她從相框的夾層里,抽出一張相片。
相片上的男孩,笑容乾淨明亮,唇角微揚還帶着一股傲氣,雲池只深深地看了一眼,頓時感覺心如針扎,痛徹心扉。
翻過相片,在泛黃的相片紙上,她用力的寫下了兩個大字……「再見」。
她想,淪落至此的她,此生大概再也沒機會和他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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