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玄破碎的衣櫃裏,飛出了十數件小孩的衣服,而且都是以前消失的小孩的,數百年來秋山鎮上吃小孩妖怪的傳說,似乎一下子就被解開了。
曾經備受尊重的方丈大師,變成了吃小孩長生的妖怪,憤怒的人群,狂躁地撕扯已經看不到身影的那個邋遢和尚。
鮮血,碎布,夾雜着淚水和唾沫,火把落在了地上,觀音禪院的和尚們一臉錯愕地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觀音禪院的聲譽算是完全毀了,恐怕今日之後,秋山鎮上的人們再也不會來祭拜了,這座普玄親手重建的觀音禪院,似乎也被他一手毀掉了。
廣智手裏還握着火把,臉上看不出表情,像是被嚇呆了,又像是在看着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師叔,我們要不要逃啊?」一個小和尚手腳都在顫抖,看着廣智,有些驚慌失色地問道。
其餘眾和尚臉上的表情也都差不多,如果被牽扯進吃人的事,那可是百口難辯了,怕是要被一把火燒死了。
廣智側頭,看了一眼那小和尚,又是看着中和尚,臉上毫無慌亂之色,搖頭道:「逃什麼?錯的是師父,不是我們。既然我們沒錯,為什麼要逃?」
眾人看看已經看不到身影的普玄,又看看廣智,眼睛皆是一亮,先前說話的小和尚呼吸急促了幾分,梗着脖子說道:「對,我們沒吃人,吃人的是師祖,師祖是妖怪,我們應該把妖怪燒死!」
「對,我們是和尚,不是妖怪!」
「他不是師祖,肯定是妖怪把師祖吃了,然後變成他的樣子了。」
眾和尚眼中像是出現了光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為了活着,所以能說出這樣無恥的推辭嗎?」孫舞空聽着眾和尚的話,看了一眼被普玄,自始至終都沒有見他反抗一下,甚至連躲閃都沒有。
「廣智師叔,你在村民心中地位崇高,不如你來當方丈吧,只有你才能救觀音禪院了。」一旁一個中年和尚看着廣智,一臉希冀地說道。
「這……」廣智臉上露出了幾分猶疑之色。
「是啊,廣智德高望重,沒有誰比你更適合當方丈了。」
「廣智師弟,你就不要推脫了,此事非你不能了結了,今後你就是我們觀音禪院的方丈了。」
又是有幾個和尚出聲應和,眾和尚皆是點頭,沒有一人反對。現在觀音禪院的大多數和尚都已經在此地了,眾人一點頭,此事就差不多算定下來了。
廣智看着眾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握拳頭道:「好,危難當頭,我也不推遲了,那就由我暫代方丈一職,待到此番事了,再由大家推選新的方丈。」
「見過方丈大師。」先前提議的那中年和尚第一個躬身叫道。
「見過方丈大師。」眾和尚也是齊聲叫道。
廣智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嘴角微微上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向着憤怒的人群走去。
「鄉親們,大家先停一停,再打,他可就死了。」廣智衝着眾人大聲說道。
廣智平日接待來寺里上香的香客,待人和善,頗受愛戴敬重,所以聽到他說話,眾人也漸漸停了手。
「廣智,這妖怪吃了我小妹,難道你想要包庇他嗎?」一個壯碩大漢一把提起了普玄,眼眶泛紅地吼道。
此時的普玄,一身袈裟和僧衣已經被撕成了碎片,一張臉上滿是烏青和鮮血,連耳朵都被咬掉了半隻,看起來極為悽慘。
眾人看着廣智,滿是怒氣的眼中有着敵意。
廣智看了普玄一眼,手抖了一下,臉色卻是分毫未變,看着眾人搖了搖頭道:「這妖怪吃了我師父,又扮成他的模樣住在寺里多年,殘害了不知多少孩子,今日大家齊力把他抓住,實在是大功德一件。」
「不過這些年失蹤的孩子很多,秋山鎮人心惶惶,既然今日已經抓住了這妖怪,不能就這樣輕易殺了他,等到明天召集鎮上的鄉親們到寺里,將他的罪行揭露,然後再對他懲戒,還秋山鎮一個朗朗乾坤!」
眾人聞言,互相看了看,又是看看普玄,有些猶豫。
「我覺得廣智師父說的對,這妖孽禍害我秋山鎮數百年,要死能夠當眾殺了他,也能告慰那些孩子的在天之靈。」那個長鬍子的老頭走了出來了,點了點頭道。
這老頭在鎮子裏輩分頗高,在場的多是他的孫輩,見他也這般說,不少人也點了點頭。
「好,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先關起來,明天再燒了這妖孽。」那提着普玄的壯漢點了點頭道。
「放……放開……我師……」不知何時爬到這邊的廣謀抱住了那大漢的一隻腳,一雙手上滿是鮮血,充血的眼睛緊盯着普玄,目光依舊未變。
「滾開,這蠢和尚多半也是妖怪,明天一起燒了吧。」那壯漢一腳踹翻了廣謀,一臉厭惡道。
廣智看了一眼廣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到底藏在哪裏?」孫舞空看了一眼已經被草繩綁起來的普玄和廣謀,駕着筋斗雲在觀音禪院裏轉了起來。
敖小白雖然膽小,但身為龍族,而且有着王族血脈,其實並不弱,要是碰到生死危機,肯定能化成龍形,觀音禪院就這麼大,想要藏一條龍可不容易。
「敖小白不知道被藏在哪裏睡覺,那傢伙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站在正殿屋頂,孫舞空四下看去,心裏有些擔心敖小白之餘,也有些傲然,「什麼吃人的妖怪,不過是人精,還不是被我一個人就抓出來了,等那傢伙回來肯定會覺得自己沒用了吧。」
……
吃小孩的妖怪被抓住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傳遍了秋山鎮,連帶着附近的幾座小鎮也都聽說了這件事,不知多少人家一夜未眠,互相抱着哭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陸續就有人趕到了觀音禪院,到晌午的時候,觀音禪院大門裏那個大院子已經站滿了人。
秋山鎮和附近兩個也丟了不少孩子的小鎮上的人差不多都來了,足有數千人之數,不少人頭上纏着白布,神色悲痛,氣氛有些緊張和憤怒。
在院子的中央,此時用幾張方桌合在一起,搭了個簡易的木台,一旁有兩個半丈高的柴堆,中間立着個十字的木架,普玄和廣謀被綁在了木架上。
廣謀的嘴裏被塞了一塊破布,滿臉是血,枉然的扭動着身體,目光始終定在一旁的普玄身上。
普玄比廣謀還要悽慘幾分,不過鬍子邋遢的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之色,烏青的眼睛微微眯着,努力抬頭看着太陽,像是想要看上最後一眼。
兩人身上被丟了許多石頭、臭雞蛋和爛菜葉,如果不是觀音禪院的和尚們在努力勸說,這些人恐怕已經衝上前去把那兩人撕成碎片了。
廣智踩着凳子爬上了桌子,雙手虛壓,大聲說道:「父老鄉親們,大家先靜一靜,我知道大家心裏的痛苦和憤怒,也知道大家恨不得生吃了這妖怪,今日,就由我來告訴大家,這妖怪扮成方丈的模樣,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場間漸漸安靜了下來,眾人都聽說了昨夜是廣智領着眾人抓住那妖怪的,所以對他頗為感激和尊敬。
孫舞空坐在一旁的老槐樹的枝椏上,咬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桃子,看着下邊的眾人。她對廣智的印象還不錯,所以懶得摻和觀音禪院裏的事。
敖小白她沒有找到,不過她覺得唐三藏肯定能找到的,所以只能先等着了。
廣智見眾人安靜了下來,神色凜然地指着普玄說道:「普玄方丈不知何時被這妖怪吃了,此獠以方丈的身份住在寺里。昨夜他的衣櫃被大唐上師的徒兒砸開,裏邊有着數十件小孩的衣服,皆是之前失蹤的孩子的衣服,這才揭開了他的真面目。」
台下眾人聞言,皆是眼睛一紅,嘴裏怒罵,人群向前湧來,把幾個觀音禪院的和尚都推倒了,手裏剩下的石頭雞蛋也是一股腦砸了上去。
廣智抬手,示意眾人稍安,等到眾人的聲音漸小之後,這才繼續說道:「這妖怪生性貪婪,昨夜見大唐上師的袈裟寶貴,想要佔為己有,竟是指使廣謀火燒大唐上師的禪房。昨夜大火便是因此而起,可憐那大唐上師沒能逃出來,被活活燒死了。」
眾人看了一眼坐在樹椏上的孫舞空,有些感激,又覺得有些可憐,再看向普玄和廣謀,神情愈發氣憤。
被綁在木架上的額廣謀,瞪着眼睛看着廣智,突然猛烈地掙紮起來,粗壯的木頭竟是發出了咯吱的聲響,被破布堵住的嘴巴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像是想要說什麼。
廣智沒有理睬廣謀,攥着拳頭,臉上露出了幾分憤怒之色,聲音嘶啞地說道:「那大唐上師的另一個弟子不過四歲的年紀,昨夜下雨之時,在房裏不見了,定然也被這妖怪給吃了!這數百年來,落在他手裏被殘害吃掉的小孩不知有多少,實在罪大惡極,萬死莫贖!」
「燒死他!燒死他!」
眾人舉着拳頭,齊聲叫着,聲勢極大,眼中的怒火如同實質一般。
數百年來不斷的噩夢,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這一刻都化成了對普玄的憎恨。
廣智目光掃過台下憤怒的人群,看着普玄和廣謀,嘴角微微上揚,沉聲道:「點火!」
兩個和尚拿着火把,快步走上前來,就要點燃潑了松油的柴火。
「火下留人!」就在這時,一道拉長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
眾人一愣,兩個和尚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砰地一聲巨響,虛掩着的兩扇紅木大門就被一腳踹飛了,一扇直接越過人群,嵌進了十數丈外的正殿屋頂上,一扇則是化成了木屑,沙沙落了一地。
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皆是驚疑不定地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門口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披着紅色袈裟的年輕和尚,手裏牽着一個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姑娘。
「你是誰?」一個長鬍子老頭顫巍巍地問道。
「在他的故事裏,我應該就是那個被燒死了的大唐喪屍吧。」年輕和尚面色古怪地指着廣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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