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塗芳顏的法子做了補充之後,賀青松的這個提議顯然更好。她欣然應下,道:「公子說得極是,妾身這就安排下去。」
兩日後,徐婉真的船緩緩抵達宋州碼頭上。
洛陽到宋州因有水路相接,減輕了不少路途上的奔波勞累。若是快船的話,兩三日就可抵達。徐婉真有着身孕,路途安排以舒緩為主。
賀家派出的家人在這裏等了兩日,忙迎上去稟道:「少夫人,我家姨娘說了,請您稍候片刻,她這就來。」
徐婉真笑道:「不急。這許久未見,也不急於一時。」
水路行船,抵達時間不定。
塗芳顏主持中饋事務繁忙,尤其是她打算陪徐婉真去莊子上,更要將手頭的事務安排好才可。不可能一直候在碼頭,等徐婉真抵達。
鄭嬤嬤帶着人整理着下船的箱籠,白瑤帶着人收拾徐婉真的隨身衣物和行李,知雁伺候着徐婉真準備下船。
不到兩刻鐘功夫,接到下人稟告的塗芳顏便帶着人上了船。
「表妹。」
塗芳顏看見徐婉真面色紅潤,氣色極好,一顆心就放了下來。「許久不見,表妹可好?」
徐婉真笑道:「自然是好的。倒是表姐你,看起來更美了幾分。」她這不是刻意誇讚。
以往塗芳顏的性子柔順有餘,但卻少了幾分氣度。這幾年,她能在賀家後院站穩腳跟,身上多了一些沉穩的氣質。
兩人寒暄了幾句,塗芳顏讓奶娘將女兒放到地上,與徐婉真引見。
「這是我的長女賀瑾,小名嬌嬌。」
賀瑾剛剛才三歲多點,生得是人如其名,果然是個嬌嬌兒。這么小年紀,眉眼清澈面如春花,遺傳了母親的良好基因,是個小美人胎子。
只見她下了地,見到徐婉真這樣的陌生人也不覺得害怕,聽着娘親的指示穩穩地上前,半蹲屈膝見禮:「嬌嬌見過姨姨。」
這麼大個小不點,腿腳力道還不夠。見禮時搖搖晃晃的,幸而勉強穩住了。
賀瑾實在是招人愛,徐婉真一見就喜歡上了,忙捋下手腕上戴的一隻羊脂白玉鐲子遞給她,道:「嬌嬌拿去玩。」
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說送也就送了。不過她和塗芳顏交情深厚,這些物件再貴重也不值得什麼。
賀瑾看了一眼娘親,見她微笑着點點頭,便用兩手恭敬着收下道謝:「謝謝姨姨。」
幾人坐下,塗芳顏道:「公子說你難得來一趟,這宋州城內再繁華也比不上京城。不如,我們去郊外的莊子上住一段時日,鬆散鬆散。」
徐婉真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點頭道:「如此甚好。到了你的地頭,我就聽你的安排。」
塗芳顏已經安排好了馬車,下了船,好幾輛馬車繞過宋州,徑直去了西郊的莊子。
西郊的山並不高,地勢平緩上升,正好適合耕種。這裏的農戶,多以佃戶為主,靠天吃飯。這兩年風調雨順,他們的日子也跟着好過起來。
賀家的莊子,在西郊最高的一處山頭。這裏比洛陽更往南一些,路上已經見不到積雪。過了一個冬天的小麥精精神神地站在田地里,阡陌相交,一派祥和的鄉村田園氣息。
他們這個車隊,走在鄉間的路上,顯得有些浩浩蕩蕩。光是馬車,就有五輛,更別提跟在馬車前後的護衛人員。
有溫沐蘭、梅心領着的女衛,有秦陽榮領着的和豐號鏢師,還有賀家的護衛隊。
不過,這裏的人都知道賀家的大莊子在裏面,知道是賀家的人馬,議論兩句也就過去了,並未過多關注。
徐婉真和塗芳顏坐在一個車裏,逗弄着冰雪可愛的賀瑾,聞着清新的泥土草木芬芳,只覺得提了幾日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與這裏的一派祥和相比,京中的局勢陡然緊張起來。
烏雲壓城,一種緊張不安的氣氛迅速在洛陽城中蔓延開來。只半日功夫,熱鬧繁華的大街上見不到半個人影,每家每戶都緊閉了門戶,嚴禁家人外出。
人們在門後面窺探着街道上的動靜,只有一隊一隊的兵丁從街面上整隊走過。不時有神色嚴肅的騎士策馬飛奔而過,馬蹄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塔塔」聲,更增加了緊張的氣氛。
這一切緊張的源頭,來自於城外的大軍壓境。
京畿大營反了!
這次是立朝以來,洛陽城實實在在受到的威脅。
叛將魏明宣稱,當今皇上的帝位來路不正,是強奪了汝陽王的皇位而來。因此,慶隆帝一脈都沒有繼承帝位的資格。
他得了先帝遺旨,要替天行道,匡扶正義,扶汝陽王血脈繼承大統。
在他軍中也有能人,將慶隆帝奪位的過程寫得如同話本子一般精彩。
先帝為何在臨終前改主意另立汝陽王,而慶隆帝又是如何逼宮,逼死先帝圈禁汝陽王。忠於先帝的影衛,如何拼死護住了先帝遺旨。汝陽王如何忍辱負重,終於設法將他的兒子送了出來,懷揣遺旨找到了魏明。
這其中的精彩轉折,描繪得活靈活現。
這段故事,抄寫了無數本小冊子,在圍城之間便散發到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在這其中的描述裏面,慶隆帝的陰狠手辣,汝陽王的忍氣吞聲,先帝的不甘和無奈,影衛的忠心耿耿,宛如親見。
只是,慶隆帝受萬民擁戴,創下這太平盛世,豈能被這三言兩語所說動?
詆毀他,就等於詆毀眾人心中的英雄。這些冊子,官府沒收了部分,民眾焚毀了部分,還剩下極少的數量,在心存疑慮的人們手中流轉。
這冊子中所書之事,到底何為真何為假,所有的來龍去脈,只有慶隆帝的心頭才最清楚不過。
但這冊子的主角——慶隆帝,早於兩日前駕崩於宣政殿。
受他遺命,秘不發喪。
除了慶隆帝近身伺候的吳光啟外,只有曹皇后、太子、武正翔知道這件事。其餘人等,包括就在宮中的肖太后、付賢妃等人均不知曉,更別提朝廷、宗室。
慶隆帝久不出現在人前,為的就是讓這個時候無人懷疑。
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慶隆帝偏偏要營造出這麼一個假象,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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