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多少痴狂;恨,就有多入骨。
她躺在床上,只覺淚已淌干,心如死灰。
那前來報信的婆子仍在那裏喋喋不休:「世子妃,老夫人說,溫姨娘既已有了孕,便應免了晨昏定省,讓她好生養着才是。這府里就一個勝哥兒,人丁自是越興旺越好。老夫人問,您的身子若是好些了,府中的事還是要好好料理。」
汪嬤嬤在床邊,神色擔憂的瞅着她。小姐的心思,她作為一起陪伴長大的奶嬤嬤,如何不懂?
小姐一向要強,不肯在人前露半分怯弱,有苦只往自己肚裏咽。
明明心裏愛極了姑爺,卻只肯端着正妻的儀態,與他舉案齊眉;那日明明恨極了跟姑爺一道回來的溫姨娘,偏偏不肯發作,要全了賢淑的名聲。
今兒太醫剛剛斷定小姐不能生育,偏偏接着就傳來溫姨娘有喜的消息。
這兩廂里一湊,再加上老夫人急着抱孫便偏着溫姨娘。話里話外的,又嫌自家小姐病的久了,催促她料理家務。這個坎,就怕小姐心裏過不去。
偏這婆子來傳的,是老夫人的話,不能隨意打斷。好不容易待這婆子說完話,汪嬤嬤趕緊給了幾個賞錢,打發她下去了,自己迴轉來勸小姐。
&這府里,我就是做牛做馬的命。」陳清蘭幽幽地道。
汪嬤嬤趕緊勸慰道:「小姐快別這麼想,老夫人她這是離不開你。」
她眼中射出恨意:「那賤人才來多久?就為了她肚子裏的孫子,便偏着她。這幾年都是誰在操持這個家,又辛苦伺疾?若不是舊年太辛苦,我何至於落胎?」
一雙手,將被角越攥越緊,她的聲音也越拔越高:「如今,卻都成了我的不是!好,我倒要看看,從那賤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是個什麼東西!」
瞧見自己一手奶大的小姐如此委屈,汪嬤嬤心下發狠,道:「小姐,您想做什麼,老奴幫您。」
主僕二人相視一眼,下定了決心。
從此往後,陳清蘭便藏起了真心,隱住了真情。
闔府上下,只覺得世子妃越來越和氣,也越來越看不清深淺。她練就了一副完美的面孔,行事愈發周全,逐步將自己院子裏全換成自己人,水潑不進。
她愛着,因為愛他,而不忍心毒害屬於他的骨肉。
她忍着,忍到溫姨娘終於生產,忍到他再次出征,忍到溫姨娘死去。
思慮至此,她秀美的雙目通紅,拍着自己胸口,激動的問道:「你帶那賤人回來,可有提前問過我?可有想想我的感受?」
這些話,憋了這麼多年,她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問出口。
既然此時被他撞破,那麼便破罐子破摔。
武烈被她連珠炮似的發問,問得目瞪口呆,道:「此事我寫過信給你。講過溫雲卿是我偏將之女,他父親為了救我而死,臨死時把他一雙兒女託付給我,又將女兒交給我。」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這信你沒收到?」
陳清蘭一怔,她確實沒有收到這封信。但事已至此,再追究又有何意義?
武烈又問:「後來你也沒問過我,我只道你知曉此事。怎會是不顧你的感受?」
眼睛一瞥,瞧見汪嬤嬤手上那條血跡未乾的鞭子,劈手奪過來,質問道:「你算你不知道,也不能這樣虐待翔哥兒!」
被他這一問,陳清蘭只覺一口怒氣無處發泄,哈哈大笑道:「怎麼,你心疼了?作為嫡母,管教不聽話的庶子,這不是應當應分之事麼?我不過是手段嚴厲了一些,但沒奉行『溺愛捧殺』一途,你豈不是應該感謝我?」
嫡母確有管教庶子的義務,雖然知道她說的是歪理,但武烈一時竟也找不到詞反駁,手指着她:「你>
見他被氣得面色發白,陳清蘭心中只覺解氣。這麼多年了,這一刻最是解恨!
她仰頭哈哈一笑,繞着他疾走了一圈,情態似癲若狂,胸中的情緒噴涌而出,道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你以為,那賤人是怎麼死的?!」
汪嬤嬤聞言驚呼:「小姐不可!」但哪裏還攔得住她,這件事在她心中藏了這麼多年,此時不吐不快。
陳清蘭拿眼看着武烈,嘴角揚起一絲暢快的笑容:「你以為她是病死的嗎?不!她是被我下了舞蓮散!」
&麼?!」武烈暴喝一聲,憤怒的情緒,將他俊朗的臉扭曲為暴怒的獅子。
溫雲卿,是他親口答應要照顧好的人,如今竟然被自己的妻子害死在後宅。若不是她今日道出,自己還會一無所知下去。
陳清蘭諷刺的一笑,聲音卻益發柔婉:「夫君大人,你聽過舞蓮散嗎?這是我找了好久,才在萬安州找到的藥。溫姨娘是個好女子,她配得上這藥。」
汪嬤嬤在一旁,連連苦求阻止:「小姐,老奴求您,千萬別再往下說了。」
&她說!」武烈一伸手,「唰」地一揮手裏剛才奪來的鞭子,將汪嬤嬤遠遠甩出,老半天沒能爬起來。
陳清蘭眼波一橫,嗤笑出聲:「心疼啦?你不是總贊,雲卿的舞姿最美嗎?我那晚見着了,果然是極美的呢。」
&夜,就在這院子裏。月色正好,溫姨娘穿着銀色的輕紗舞衣、腳蹬一雙銀縷鞋,果然是飄飄欲仙呢!舞蓮散,這個名字取得極好。一夜不停歇的舞,人可不是要散了麼?」
想到這裏,陳清蘭眼中的神采愈發癲狂:「你知道麼?夫君。先是腳、再是小腿、大腿,我還沒見過腿都跳斷的人兒。最後癱在地上了,還在舞動,想比你的雲卿愛極了跳舞。後來,我讓她扔到了柴房,生生舞了兩日才斷氣哩!」
如此慘烈的死狀,在她的口中娓娓道來,讓這烈日灼灼的院子,生生起了幾分涼意。
武烈只覺得兩耳轟鳴,滿腦子都是溫雲卿的慘狀。那樣慘烈的死法,哪怕在戰場上,他也沒見過。哪怕是對俘虜,他也不會用這要的手段!
一個女人,怎能如此惡毒!怎麼能使出這樣的手段。
對雲卿的愧疚、對眼前女人的失望、對自己這幾年愚昧無知的痛恨,這種種情緒一股腦兒湧上武烈的心頭,使他甩手就是一個耳光,將陳清蘭狠狠地摜到地上。
第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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