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淳和公主這一問,武勝、武嬌兩人慚愧的垂下了頭。
他們心裏如何不知,母親是怎樣倒行逆施,是怎樣苛待武正翔?奈何血濃於水,陳氏畢竟是生養他們的母親。
她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賢妻,也稱不上大度。但於兩人而言,確是一位溫柔嚴格的良母。正是有了她的教導和督促,武勝才有了今日之成績,武嬌才能獲得京中夫人的交口稱讚,嫁入禮部尚書府。
武烈面色赫然,為自己方才的私心所不齒,拱手道:「請公主發落。」
「陳氏有罪,但念在她身患重病,命她在家中帶髮修行,安心禮佛遠離俗務。鑑於惡僕欺主,明日待我進宮稟了皇祖母,請皇祖母遣嬤嬤來陳氏身邊伺候。」
聞言,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只要不送出府,那就都好說,兒女們也能盡孝。
至於請宮中嬤嬤來管陳氏房中的事,眾人一致認為,這沒什麼不好。有宮裏的嬤嬤在,陳氏想必不會有機會再做出什麼出格之事。雖然,昏迷中的陳氏,恐怕不會這樣想。
徐婉真在心頭暗暗點頭,淳和公主這樣的處理很公允。既照顧到了陳氏的病情,又剝奪了她的自由,讓陳氏不能再作怪,不愧是賢妃親手教導出來的女兒。
雖然,淳和公主和蘇良智,是她一早佈下的局,特意請來給她撐腰的。但公主自有公主的風儀,不能因為偏袒了她,而失了威信。在徐婉真心底,是贊同這樣的處置辦法的。
對於陳氏,這個視武正翔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惡毒婦人,徐婉真自然希望懲戒於她,為武正翔出氣。但畢竟隔着武勝,不能打了老鼠反傷了玉瓶,需徐徐圖之。
武烈拱手:「公主仁心,下臣感激不盡!」
處置了陳氏,古道婆、白珊自然不勞公主金口。
武烈道:「將古道婆押下,明日送官。白珊姑娘是太后娘娘賞下的人,還請翔哥兒媳婦自行處置。」
古道婆不是忠國公府的家奴,武家無權處置。
「國公爺,將貧尼送官,您不怕將這件事鬧大嗎?」古道婆跪得膝蓋酸軟,此刻掙扎着爬起來,但神情並不恐懼,她早已想好了應對方法。
聽她這麼說,武烈有些遲疑。一旦送官,府里的事情就瞞不住了,嘴巴長在她身上,誰知道她會說些什麼出來?
看出他的難處,徐婉真開口道:「父親,不如將她交給媳婦,一併處置。」
她是苦主,由她來處置再好不過。
武烈鬆了一口氣,心頭對這個善解人意的媳婦更滿意了幾分:「也好,就由你來處置。」
折騰了大半夜,眾人俱都累了。
尤其是武嬌,先是驚聞母親勾結古道婆謀害徐婉真,接着陳媽媽被處死,母親不願接受去大悲寺修行半年的處罰。淳和公主、徐婉真的先後來到,母親昏迷不醒。
這一驚一乍,忽喜忽憂。武嬌在心中埋怨母親糊塗,又擔心着她的性命,夫君袖手旁觀的態度,都讓她身心俱疲。
有春山照顧着陳氏,而這些事情還需要料理。聽見外面處置完畢,盧氏從裏間走出來,吩咐下人將武嬌的院子收拾出來,安頓她和吳成和在府中歇一晚。
又着人打了燈籠,將武正翔、徐婉真一行人送回致遠居。
淳和公主原本打算就在致遠居歇一宿,但如今的致遠居除了正房外,均缺桌少椅,無法招待客人。盧氏便臨時收拾了一間客院,安頓兩人歇下。
眾人在正院裏散了,盧氏留下又查看了一遍,排了值夜的人手,才帶着雪竹疲憊不堪的回到爭春院。
踏入院門,看見房裏里亮着燈,盧氏心頭一暖,快步朝房裏走去。
今日本不是武勝休沐的日子,夫妻兩人倒是難得的小聚一夜。外人都瞧着武勝風光,但守衛皇城責任重大,其中的辛苦自不待言。
就說盧氏,武勝一個月才休沐兩天,她獨自一人渡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若非如此,兩人成婚了好幾年,膝下怎麼可能就武超一個孩兒。
唯一的好處是,武勝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太少,更沒精力納妾。每每想到此處,盧氏便覺得釋然。教養孩兒、主持中饋、伺奉公婆,這麼多的付出也是值了。
進了房,武勝放下手中的兵書,「回來了?」
他剛沐浴過,黑髮披散在肩頭。偉岸的身形坐在燈下,顯出幾分難得的柔和來。
盧氏很疲累,但她更知道,武勝的心更累,更需要撫慰。
她解下披風遞給雪竹,款步上前,將武勝摟在懷中:「夫君不必憂心。有我在府中看着,必不會讓母親有什麼事。」
武勝伸出手,環抱住她柔軟的腰肢,將臉埋在她的腰腹之間,悶悶的點了點頭,並不說話。他擔憂的何止母親的病,陳氏做出這樣的事情,武勝覺得無顏再面對二弟和徐婉真。
盧氏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攤上這麼一個母親,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只靜靜的抱着他,用手輕輕撫過他的黑髮,無聲的陪伴着他。
……
武嬌洗漱完畢,上了床,抱着錦被發愣。
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陳氏竟然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來。母親的這個心結,她曾經嘗試過幫她解開,但每次都已失敗告終。
吳成和抬腿上了床,看了她一眼:「別想了,先睡吧。」
「我睡不着。」武嬌失神道。
吳成和微微搖頭:「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武嬌咬咬嘴唇,忍了忍還是說了出來:「方才,你怎麼也不說句話?」
聞言,吳成和支起身子:「你想我說什麼?鐵證如山,最好的結果也不外如此,淳和公主果然公允。」
他的語氣,淡漠中帶着一絲嘲諷。武嬌忍了一夜的淚,終於在此刻決堤而出,奔涌不止。
「在你心裏,一直看不起我們娘倆是嗎?」武嬌哽咽的問道。
「你要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吳成和起身滅了蠟燭,轉身睡下,不一會便鼾聲大作。
武嬌睜着兩眼看着帳頂,想想方才發生的事,看看態度冷淡的夫君,不由悲從中來,眼淚無聲的從臉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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