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夫人忙帶着徐婉真,離席起身見禮:「臣婦臣女見過皇后娘娘。」
曹皇后笑容明快,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聽說母后這裏來了客人,急忙來瞧瞧。果然,母后待客的席面就是不一樣,只是瞧着,兒臣便口舌生津。」
「就你話多,」肖太后笑道:「快坐下,你不坐就都坐不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隨意而自在,比普通人家的婆媳相處,還要融洽幾分。琉璃見機,擺了曹皇后專用的筷著上來。
肖太后起了筷,幾人靜默無聲的用起晚膳來。
曹皇后用餘光打量着對面的徐婉真,因着武正翔之故,她對這名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也多了幾分好奇。突然前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她是怎樣的女子。
她若是猜測如實,那武正翔就是慶隆帝的「影」。她才不信,這徐婉真是陳氏做主給他求娶,定然是他自己的意願。
午後在長樂宮時,她聽到莊夫人帶着徐婉真去了延慶宮。初時還未在意,心想不過是太后發了話,兩人藉機親近罷了。接着又傳來消息,徐婉真呈上一套防疫方略給太后。
這讓她不得不多想一層,這套方略是徐婉真自己所想,還是武正翔借她之手?
用了晚膳,肖太后着琉璃將莊夫人、徐婉真送出宮門。
蘇良智和趙院使、胡太醫爭得激烈,肖太后就讓他留在太醫院,繼續商議。
起初胡太醫瞧蘇良智年紀輕輕,還不以為意。一通爭辯下來,才發現他見多識廣,他說的一些病症自己竟然從未聽過。當下收起了輕視之心,認真商討起來。
趙院使則着重問了在郢州時,蘇良智經歷的疫情。將在疫情中用的法子,和他自己經歷的進行比對。時而皺眉、時而開懷,時而苦思,如痴如醉。
……
夜漸漸深了,因着澇災一事,需要處理的政務也驟然多了許多。
合上最後一本奏章,慶隆帝打了個哈欠,一陣倦意湧上。
見慶隆帝處理完正事,吳光啟恭敬的呈上一個捆好的紙卷,上面用朱紅色火漆封了口,蓋着一個「雨」字小篆印章,表明這是影衛雨組呈上的密折。
慶隆帝伸手接過,放在案上展開。
片刻之後,他朗聲大笑起來:「好!很好!」
近日的煩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有太子失德,後有黃河決堤,吳光啟已許久未曾見到慶隆帝如此開懷過了。
慶隆帝對他招了招手,道:「你來看。」
吳光啟跟隨他多年,既是君臣,更是主僕,比曹皇后更加了解慶隆帝。兩人之間,沒有秘密。宦官不得干政,但慶隆帝既然讓他看,就是他能看的。
「防疫方略?」吳光啟低呼出聲。
慶隆帝伸了個懶腰,笑道:「沒錯,還是個閨中小姐獻上來。」
他所高興的,正在於此。先不管內容,單看這件事,這說明在自己的治下,政通人和,言路開闊,連閨閣女子都能為天下而憂。
「徐婉真?朕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吳光啟略略想了想,笑道:「前幾日,太后娘娘剛為她賜了婚。眼下,她是武家二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太后娘娘怕她受忠國公夫人欺負,還特意提前封了五品宜人。」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慶隆帝笑道:「母后壽辰那日,還讓朕去尋武正翔來。」
「皇上,可要去見見太后娘娘?」
慶隆帝擺擺手道:「母后難得有此興致,就讓她去操持。」
對這套防疫方略,慶隆帝並沒有寄予太大的希望。時疫哪裏是這麼好對付的?
只不過,母后在深宮寂寥。為了避嫌,政務、後宮她都不插手,難得有一件事情可以讓她忙碌起來。
……
幾日後,幾朵雲懸掛在天空中,一動不動。太陽火辣辣的照射下來,曬得青石鋪就的街道發燙。
南通巷背後,一間破破爛爛的瓦房之中,突然傳出「嘩啦」一聲瓦罐破碎的聲音,緊跟着是一陣驚呼。
「二子哥哥!你怎麼了,快醒醒!嗚嗚嗚……」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女孩在伏在一個少年身上,嗚嗚哭泣着。一個缺了口的瓦罐已經破成幾瓣,剛打回來的水流淌了一地。
她頭髮亂糟糟的在腦後扎了一個辮子,身上的衣服明顯短了,露出一大截手腕。
那少年躺在草蓆之上,兩眼緊閉昏迷着,面如金紙。嘴上起了幾個燎泡,時不時還抽搐一下。
「哥哥,你別嚇靈兒呀,你讓靈兒可怎麼辦?」女孩顯然已經被嚇着了,不停抽泣着,兩行眼淚在臉上淌出了黑黑的痕跡。
「靈兒,這是怎麼了?」門外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
「大叔,你快來看。」
一個五十餘歲的矮壯漢子,穿着短打,袖子高高挽起,是碼頭上苦力的打扮。進門一看,皺眉道:「靈兒小丫頭,二子肯定是生病了,你趕緊去找郎中來瞧。看這情形,他自己還去不了醫館。」
矮壯漢子面色猶豫了片刻,掏出了十個大錢,遞給靈兒:「拿着,趕緊去請郎中,不能耽誤了。」
靈兒停止了抽泣,卻反射性的縮回手,道:「大叔,哥哥說您要養家,不能再收您的錢。」
「快拿着,這不一樣。我瞧二子的病來得兇猛,別耽擱了。請郎中上門,還要給出診費的,你哪裏有錢?」
靈兒的目光在昏迷的哥哥,和漢子攤開手掌中的銀錢中,不斷來回。最終,擔心哥哥的情緒佔了上風,她一把抓過漢子手中的大錢,跪下磕了個頭:「靈兒多謝大叔。」
矮壯漢子的面上露出憨厚的笑意,和她一道出門:「快去吧,別耽擱了。」
走到一半時,聞見一陣濃濃的肉香。拿眼看去,只見搭在屋檐下的灶台上,放了半個豬頭。鐵鍋里,還有半鍋燉得稀爛的豬頭肉,散發着香氣。
矮壯漢子不由得聳了聳鼻子,好香啊,他已經有半個月不知肉味了。
靈兒是個機靈的孩子,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心頭明白,忙道:「大叔,你把這半個豬頭拿去吧。哥哥病了吃不下,靈兒這裏有半鍋,夠吃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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