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眾人腹誹歸腹誹,沒佔到第一,也不能成為最後不是?紛紛一撩官袍,先後跪倒在端門前。這十幾人一跪,頓時讓守門的侍衛壓力倍增。
何御史夾雜在眾人中,一抹得意的神色從面上一閃而過,旋即又滿臉正氣,梗着脖子跪得筆挺無比。
大勢已無法挽回,祝光丞攤着手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卻一個人也拉不起來。
「唉!」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只好也撩了袍子,摘下烏紗,面色沉鬱的跪在當前。他掌着御史台,既不能勸阻,也只好擔下這份彈劾的責任。
……
寶林苑中,進出伺候的內侍、小宮女進進出出,忙而不亂。
肖太后的壽辰是曹皇后一手操辦,她雖然眼下正在延慶宮,但規矩法度早就定下,各項各事都安排妥當,又有舊例可循,井然有序。
寶林苑地方寬敞,飼養着各色珍禽異獸,更有難得一見的珍稀名花。
眼下時辰未到,命婦們就在這苑中各自散散,身後都跟着幾名宮女,各處歇腳觀景的地方,也都有宮女侍候茶水點心。只要不出這寶林苑,她們就是行動自由的。
看了看天色,莊夫人輕聲道:「這才剛剛巳時,時辰還早。按舊例,太后娘娘在延慶宮先受了皇上皇后的賀,再是公主宗女,最後才是皇子們。估摸着,等太后過來得午時初了。」
徐婉真心頭一暖,石家兩位小姐打小就隨着莊夫人進宮,再清楚不錯。這句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石靜芙探出頭,活潑潑的笑道:「母親,我想去看那孔雀。」滿京城裏,也只有這裏才能看見孔雀。舊年來的時候她就沒見着孔雀開屏,惦記了好久。
莊夫人點點頭,道:「玉兒,你陪妹妹一道去,真兒也去。」
徐婉真淺淺一笑,道:「真兒頭一次進宮,小心惶恐還來不及,哪裏敢四處遊玩?還是在這裏陪着母親的好。」
聽她說的坦誠,石靜玉抿嘴一笑,也不再勸,牽着妹妹的手就走了出去。
「你啊,」莊夫人感慨一聲,道:「就是太過小心謹慎了些。雖說是宮中,但年年如此,又跟着玉兒,能出什麼亂子?」
有句話她沒說,徐婉真如此少年老成,眼眸里儘是沉靜,哪裏像個尚未及笄的姑娘?
徐婉真心頭一動,緩緩道:「不瞞母親,真兒自知出身低微,機緣巧合下,僥倖被夫人認為義女,才得以結識眾多好姐妹,又以平輩論交。」
這番話,她想對莊夫人說很久了,今日正是個好機會。
方才剛剛抵達此時時,命婦間熱熱鬧鬧的寒暄已經過去,眾女都三五成群的出去逛院子。等候在殿中的,不是上了輩分的老夫人在說着話,就是身份貴重的夫人們。
偌大一個殿堂,這些個人又分散開來,顯得冷清的很。
莊夫人身份尊貴,又懶怠怕熱,寶林苑來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失去起初的好奇,自然是不想出去。這才給了徐婉真一個絕佳的時機。
放在平時,徐婉真見着莊夫人之際,她何時不是前呼後擁?根本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更遑論好好說話了。
「但這是夫人給我的恩典,真兒更不能侍寵生嬌。若不是夫人將我上了族譜,堂堂大內豈是我能踏足之所?」徐婉真頓了一頓,又道:「也因此,我便只是在行事前多想想,生怕有個行差踏錯,給夫人臉上蒙羞。」
莊夫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能有如此心性。
試問,這滿京城的小姐,誰要是被這樣大的一個餡餅砸中,不會狂喜?不說心態失衡,至少也會平添幾分驕矜之氣。
但這些,在徐婉真的身上完全看不見。她仍然一如當初般平靜如水,又幽幽綻放,讓人在不經意間被她吸引。
當初將她認為義女是迫於形勢,上族譜也是為了給太子一個交代,並不是為了她。但在後來,隨着不斷地深入接觸,她的聰慧嫻靜、知禮知分寸,讓她好生喜歡。
莊夫人拉過她的手,溫言道:「好孩子,能不忘初心是好事。不過你要記住,你就是我女兒,在母親面前怎能如此拘謹?想要什麼,只管告訴母親便是。」
徐婉真甜甜一笑,伏在她手上撒嬌道:「母親!」
這句母親,她喚得是真心實意。
在前世,親情淡漠,徐婉真未能享受到來自母親的無私關愛。有的只是需要她不斷完成的學業目標,和在人前做出的和睦假象。
幼時,她是多麼努力的練琴,心中希翼着將一首曲子練到完美,就能獲得母親的讚揚,能撲到她的懷中撒嬌。但每次,母親只是淡淡點頭,再翻開新的一頁讓她練習。
而來到高芒王朝,阿娘對她全部溫柔的母愛,只存在於她的記憶中。而這些記憶,其實並不屬於她。
莊夫人的溫暖,來自她的關愛,讓徐婉真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了母愛。
倚着莊夫人的手,徐婉真思緒翻飛,微微有些症忡。
莊夫人只當她想起了過世的母親,撫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別難過了。這往後啊,我就是你母親。得了閒,只管往我們府上來玩。有什麼難處,只管告訴我。過些日子京里熱得受不了,你就隨我們去別院裏住上一段時日。」
她的聲音並不算如何動聽悅耳,絮絮叨叨着這些日常瑣事,聽在徐婉真耳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柔和及慈愛。
不知為何,徐婉真鼻子一酸,眼眶中泛起濕意。
但此刻正在宮中,如何能哭?徐婉真輕輕坐正身子,用手帕在眼角壓了壓,將眼淚逼回去,低聲應道:「我知道了,母親。」聲音有些啞啞的。
莊夫人疼愛的看着她,還是孩子啊!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麼老成。
都說懂事的孩子都是被逼的,仔細想想她殊為不易。
自舊年起,先是父兄入獄,緊接着母親急病過世。家中沒個男人主事,連產業俱都賣給賀家,隨祖母、幼弟一道上京求助。從蘇州到京城,天知道她經歷了多少坎坷?
莊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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