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陰沉着臉,看着進來的杜師爺道:「這件事,可是真的?」
杜師爺點點頭:「一早我着人去打聽了,那安國公府出來採買的下人,都說是安國公夫人在舊年認下的徐大小姐。」
「嘭!」地一聲,太子猛然一拍,桌案上的筆墨紙硯應聲跳起。
他怒道:「安國公,太不識抬舉!我看得起他是他的榮幸,他三番五次推卻,是想倒去曹皇后那邊嗎?」
杜師爺勸道:「依屬下所見,安國公是膽子小。先帝爺在世時,安國公府便站在汝陽王那邊,結果是當今皇上登基。想必這件事讓他們心有餘悸,才躲得遠遠的。」
「我乃正統儲君,和當初的汝陽王怎麼一樣?」太子惱恨。
如今四大國公,定國公是曹皇后的娘家、忠國公只忠於皇上、平國公昏庸無能不放在他的眼裏。只剩下安國公,卻是個軟硬不吃的膽小鬼。
這樣細細一數,算他是太子,背後卻沒有一家國公府支持。
太子扶額,自從遷陽王生死不知後,自己的銀錢又斷了來源,真是內外交困。眼下這困局,他想不到方法突破。
太子又如何?父皇春秋鼎盛,自己這個沒有強硬後台支持、沒有銀錢來源的太子,只是個空殼子罷了。
連父皇,當初若不是先帝做主,將定國公的嫡長女賜給他做太子妃,鞏固勢力,哪裏能夠順利登基?哪怕他心中不願意承認,也不能否認曹皇后對皇上登基的幫助。
……
嘉善坊中,徐宅。
徐文敏面上帶着喜色,匆匆進了門,直奔父親所在的院子。
「父親!」
徐昌宗從賬冊上抬起頭來,問道:「什麼事這麼急急忙忙?」
徐文敏笑道:「大喜事!」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紙公文,遞給父親道:「今兒坊正將這文書交給我,孩兒還不敢相信,此事竟然是真的!」
徐昌宗接過來一看,哈哈大笑:「我徐家也總算是否極泰來!」
那文書上寫的清楚明白,任徐昌宗為洛陽官辦織錦坊的主簿,專司管理絲織巧匠的織造、進貢的供進簿。簡單來說,是管理洛陽轄區內的絲織巧匠的戶籍。
這個職位,是大理寺卿鞠立輝腦門都抓破了,才終於想出來的。
皇上讓他對在皇嗣一案中,無辜被牽連入獄的人,擬一個補償條陳。
甄家好辦,入獄的不過是管事,本身又是皇商,賞賜一些金銀以示皇恩行。
這徐家入獄的卻是當家男子,補償輕了無法交代。宮中又傳了正受寵的劉昭媛的話來,說要為早逝的皇子做超度,讓他務必好好思慮。
但徐家只是商人,無論如何是不能給官職的。虛銜、散官,甚至勳爵他都考慮過了,算是特例也不合適。
好不容易,他才想起徐家是江南道的絲綢大戶,聽說他們在江南的產業已被變賣一空。正好在京兆府旗下有官辦的織錦坊,去那裏做個主簿,既不是官,又和徐家的產業相關,想來不錯。
果然,這個補償條陳呈上去,皇上便硃筆御批了。
徐文敏樂的見牙不見眼,自己父子二人這趟牢獄之災沒有白受,笑呵呵道:「坊正說,此事是皇上親自命令鞠大人擬的補償條陳,為了彌補我們無辜入獄的損失。」
徐昌宗激動的伏地連連磕頭:「皇上聖明!皇上英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父親都跪下了,做兒子的怎能例外,徐文敏連忙伏地三呼萬歲。
這個主簿的職務,對徐家來說正是及時雨。
他們出獄之後,徐老夫人將賀家交割的錢莊憑證交給了徐昌宗。這些日子,他雖然養着病,腦中卻在想着徐家的未來。
江南道的產業已悉數變賣,以自家和賀家的交情和徐家一向的家風來說,自然不能渡過了難關,將產業贖回。因此,只能另圖他法。
有賀家的三百萬兩白銀在手,只要選對了行當,以徐家多年積累起來的經驗、口碑,經營起來相信不是什麼難事。
徐婉真一手建起的絹花作坊不錯,或許徐家可以走紡織製造這條路,絹花、絹扇、成衣、喜服定製等等。雖有「雲裳」珠玉在前,但徐家在絹花、絹扇這些小玩意上,可以走精品路線;在成衣定製上,則走平民路線。
徐昌宗心中的計劃大致如此。徐家經營多年絲綢布料,又有賀家這樣好的搭檔,在原料上有先天優勢。難只難在,缺乏精於此道的能工巧匠。
這次的任命,豈不是正想瞌睡有人送上了枕頭?
如此一來,徐家中興有望。父子二人焉能不激動?
……
江南道,蘇州孫家。
孫智韜接到京城來信,心中悲喜相加。
自從徐家舉家去京城後,他便默默的關注着京城的消息。
謀害皇嗣一案蓋棺定論,雖然沒有明發聖旨,但隨着史婕妤被貶為庶人,隨後難產而死,史家三族被流放三千里的消息傳出,明眼人都知道那案子的真兇是史婕妤,皇上動了真怒。
在今日,他終於等到了徐家父子出獄的消息。
思前想後,他抓住信箋,往母親的院中走去。
「什麼?你要去京城?」孫夫人驚呼。
孫智韜點頭:「母親,兒子想去『松溪書院』讀書。」
「松溪書院。」孫夫人轉眼便明白過來:「原來你對那徐家小姐,還未死心?」
孫夫人苦口婆心道:「徐家連產業都變賣乾淨,又有官司在身。兒哪,你將來要走仕途,娶徐家小姐於你有半分助益?」
孫智韜將手中信箋遞給孫夫人,沉聲道:「皇上聖明,明辨是非,徐家父子已然無罪開釋出獄。兒子想得明白,此生若無她相伴,縱然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又有何意義?何況,『松溪書院』的塗山長,是她的曾外祖父。以塗山長在士林的人望,我若是得到一分半分,又怎能說她對我全無助益?」
他這一通分辨下來,有理有據。
孫夫人怔怔的望着他,嘆道:「痴兒!你想的清楚,但退親之事是孫家提出,徐家上下焉能重新接納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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