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聞余慕嫻自謙是個俗人, 竇方笑了笑, 徑直指了指余慕嫻擱在案上的胭脂道,「賢弟若是俗人, 殿下何至於送你此物?」
察覺竇方在看楚玉姝贈來的胭脂盒,余慕嫻瞬時記起了上次從鄴城帶回的繡鞋。
&因是俗人,才會送此物呀。」淺笑着將話頭扯開, 余慕嫻心道, 這些零零散散的物件積攢多了,或是可湊成一套也未可說。
&是俗人,那殿下該是如打發愚兄一樣打發賢弟。」竇方閒閒散散地坐到高椅上,「賢弟許是不知殿下癖好……愚兄在殿下手下辦差, 全心全意不敢說,至少是無大的紕漏……冬去春來,從豆愚兄初識殿下時算起,估摸着已有九年余……但這九年裏, 莫說什麼胭脂, 手爐, 書信……殿下願給愚兄的, 除了那緲若浮雲的爵位, 便是那一打又一打的銀票……賢弟你說,這人與人之間,怎會有這般大的差別呢」
&是因為慕嫻與兄長想要的東西不同吧……」余慕嫻坐在竇方身側,低笑道,「竇兄可記得早年慕嫻曾要竇兄幫忙?」
&弟是說……」竇方跟着展顏,「愚兄當年只道賢弟是少年氣盛,如今想來,卻是用情至深啊……」
&殿下似乎無需這些閒情不是?」佯裝落寞地將胭脂盒托到手上,余慕嫻道,「此物是愚弟在盁縣為官時,特命盁縣的巧匠趕製的……此盒是殿下從盁縣走時,小弟斗膽呈給殿下的……小弟彼時以為,殿下收下此物,便是殿下與慕嫻有意……誰知這三載過去,殿下竟是又托兄長將此物帶了回來……慕嫻慚愧……」
&聞余慕嫻情場失意,竇方心底無端生出幾分快意。
可這快意卻是不能呈現在臉上。
原本他今日來恭賀便是四殿下授意。若不是四殿下來信要他定要來余慕嫻府上恭賀,他或是並不願到余慕嫻府上。
余慕嫻少年得志,說不艷羨,那定是欺人的。他竇方在家世上並不輸余慕嫻,甚至聞四殿下周遭的婢子道,他在四殿下口中,也是較余慕嫻機敏的人物。
但如今,卻是不如他的人爬到了他頭上。
這讓他如何咽下這口惡氣呢?
不過,聽聞過余慕嫻情場失意後,竇方心底卻是舒服多了。
在心中嗤笑過余慕嫻到底年少,竇方斂容與余慕嫻輕嘆一聲,寬慰道:「賢弟也莫要將此事放在心上……賢弟雖在□□上不如意,但賢弟如今在朝堂上,也算是一枝獨秀了……」
&兄長竟是在此處候着慕嫻……」心知竇方心結已解,余慕嫻低笑道,「方才未在府門口與兄長說慕嫻寫與休將軍的信,是因府門口人多口雜……慕嫻在那信中寫的皆是些歪言……竇兄是經商的該知,若是兩地通商,那通商的時間逾久,行商之人便越多,行商之人越多,那所帶的錢款定也會越多……所以,慕嫻以為,行商的良策便是收稅……但此語卻不是可說與休將軍聽的……此言該說與聖上……慕嫻說給休將軍的是,要他通商半載,然後殺眾商賈一個措手不及……此之謂『羊養肥了才好殺』……兄長知曉,這武將多是耐性不好……慕嫻自是不能指望休將軍尋一批文官,日日登冊收稅……」
&弟卻是好頭腦!」適時地接上余慕嫻的話,竇方收起摺扇,與余慕嫻道,「賢弟可與聖上說過此言?」
&未……」余慕嫻苦笑着搖搖頭,「自打聖上賜了慕嫻這棟宅院,聖上便再無召見慕嫻之心……加之今日竟是收到了這錦盒……慕嫻想,慕嫻許是要另尋一門親事了……」
&弟莫要為區區小事心灰意冷……」見余慕嫻失了志氣,竇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試想來,若是他十餘歲便位極人臣,卻在情途頗為不順,或是他也會大受打擊……
但余慕嫻此時心灰意冷,也並非對他無益。
想過來前幾位老臣要他來探探余慕嫻口風,竇方道:「賢弟還是該以朝事為重……」
&事有兄長及百工已是足了……慕嫻以為,慕嫻該辭官還鄉了……兄長許是不知小弟的苦……小弟一見聖上,便會想起殿下……而後心神不寧,魂不守舍……」余慕嫻低頭嘆息。
竇方道:「何至於斯?賢弟還是要抖擻精神啊!」
&說來皆是傷心事!」
揚手喚余順端酒,余慕嫻獨飲過半壇後,便將奴契交還給余順,要起跟在竇方身邊。
聞余慕嫻要趕他走,余順先是痛哭了一陣表忠心。待奴契到了手中,竇方也許了官職,余順才如夢初醒,端端與余慕嫻叩了頭。
見余順之事已了,余慕嫻便命府人為余順備下百兩的銀票十張,附帶些許地契,駕車送余順去竇府。
目送余順與竇方慢步出了余府,余慕嫻醉醺醺地要府人關門,獨在府中飲了三日女兒紅。
等到第三日拂曉,余慕嫻便搖搖晃晃地在新都的煙花之地大鬧了月余。
除卻與馮府的六公子搶花魁,余慕嫻還在新都最大的賭館中,贏了呂府四公子的妾室,更甚者,便是攔了唐府長孫的花轎,硬生生說花轎中坐的是她的正妻……
如是瘋瘋癲癲數日,便是引得楚宏德面前的摺子累了一榻又一榻。
&余慕嫻真是混賬!」擰眉將第三本參余慕嫻的摺子拋到地上,楚宏德衝着立在兩側的馮遠山,竇方一行人大發了一通牢騷。
見楚宏德對余慕嫻心生不滿,馮遠山隨即進言道:「聖上明鑑。如余慕嫻那等心性未定的少年,卻是不堪大用的!」
&嗎?」楚宏德聲音一冷,「馮愛卿是在質疑寡人的眼力?」
&馮遠山面色一變,「臣並無此意呀!聖上!」
&愛卿方才是何意?」楚宏德冷笑一聲道,「愛卿對余愛卿多有微詞,可是因寡人近日欲將吏部交與余愛卿……」
&不敢!」馮遠山跪到楚宏德跟前,「臣只是心憂我大楚河山!」
&嗎?」楚宏德盯着馮遠山的眼睛,正要再言,卻見竇方朝着他拜了拜。
&上,臣知余相近日為何行為怪癖……」竇方直身道,「臣前幾日曾去余相府上觀禮……余相彼時還與臣道,他又一良策要獻與聖上,奈何當日余相被舊事擾了心神>
&神情稍緩,楚宏德往椅背上靠了靠。
余慕嫻情場失意之事,他早有耳聞,但此事卻是要經群臣之口傳到他耳中方才能作數。
隨手將案上的摺子翻過,楚宏德心道,他卻是又承了一次楚玉姝的情。
他送皇妹離新都時,曾言三年內,會迎其歸朝。誰知這三年之期剛過,羊舌國便出了變數。
想過羊舌國送來的國書,楚宏德也拿捏不准,是將楚玉姝嫁與羊舌不苦,穩固兩國邦交好,還是將其留與余慕嫻,拉攏良臣好。
他若是有兩個皇妹,便不用如此鬧心了。
蹙眉記起年前與余慕嫻在殿中的承諾,楚宏德道:「既是為情所困,那便靠情所解吧……傳信與余相,便說這新都中的官家小姐隨他選,一個也罷,兩個也罷……若是喜歡,只要上折與寡人,寡人便賜婚於他……至於這朝事……便許他先在家中歇上幾日……」
&這些摺子?」羅昌試探道,「可是要……」
&子便盡數送到余相府上吧!」楚宏德揚揚手,示意竇方上前,「竇愛卿且說說,余相有何良策告與你?」
……
乾平六年,十月。
休高逸初次扣了兩地商賈千餘人。
而此時,恰是楚國收關稅第二月。
皺眉記過上月因關稅所贈的稅銀,戶部尚書錢攸之帶着摺子匆匆與吏部尚書呂常識一同進宮去面聖。
待兩人見着了聖駕,發覺兵部尚書耿惟忠已到了殿前。
三個老臣一換眼色,便知三人是為同一事而來。
但此時他們的國主楚宏德並未在殿中。
&沒見着聖上?」錢攸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站在殿中的小公公,與耿惟忠低語。
耿惟忠道:「方才聖上還在此處……但聽完老夫的戰報後,便轉駕去了偏殿……」
&殿中有誰?」呂常識問道。
&能有誰?不就是馮大人和竇大人嘛!」錢攸之心懷不滿道,「呂老弟,你可是忘了,能進偏殿的,不就是馮竇兩家麼?」
&前不是還有餘家麼?」耿惟忠似是想起了十幾年前的舊事,眸里閃着精光。
&余家這代的小子不成器……」錢攸之搖頭道,「聽說收稅這差事原是他想出來的……但好處似乎全被這竇家小子拿了……」
&甜頭拿着燙手……」呂常識道,「我們這些老骨頭都知道,此番休高逸那老東西作梗與竇方那小子收稅無關……但我們可堵不住悠悠眾口啊……」
&不是竇小子要在此處摔着了?」耿惟忠皺眉。
呂常識道:「這便是托大了……依老夫看,該是馮小子跌跟頭……您別看這招是竇家小子想的……可事兒可是馮家小子辦的……若是這事是余家小子提的,那這事八成得余家小子干……可,他不是痴魔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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