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輕笑着與余慕嫻賣個關子, 楚玉姝斂袖坐到室內的高凳上, 「余相再猜猜!」
這要如何猜?想過楚宏德已然與楚宏儒放權,余慕嫻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聖上此番要楚玉姝回朝, 定是要借其手來打壓楚宏儒。
但這種答案說出來着實煞風景。
低眉嗅了嗅室內的脂粉味,余慕嫻輕笑道:「既然殿下要臣猜, 那臣只能斗膽猜殿下是臣而來……」
&是為了姐姐而來……」挑眉接下余慕嫻的話茬,楚玉姝揚揚袖擺, 笑問道,「若不是為姐姐而來, 本殿又何必一歸新都便來姐姐府上……」
&是臣府上有殿下喜歡的物件吧……」余慕嫻躬身道, 「殿下能來臣府上下榻, 蓬蓽生輝……」
&姐還是一如既往會說話……」彎眉將聲音壓低,楚玉姝道, 「院中有皇兄的人,姐姐還是與姝兒到院中說話吧……」
&蹙眉記下府上有楚宏德的眼線, 余慕嫻掛着笑臉,將木門大開。
定睛將院中灑掃的四五個婢子看過,余慕嫻調笑道:「卻不知下官的府上有這般多婢子……」
&有哥哥這般的怪人?」掩唇輕笑, 楚玉姝施施然走到余慕嫻身側,柔聲道, 「旁人若是有哥哥府上這般多婢子, 定是艷羨還來不及呢, 只有哥哥會厭嫌……」
&彎眉帶着楚玉姝漫步在府內的長廊, 余慕嫻道,「殿下教訓的是,臣確實該知足了……」
&這麼幾個婢子,哥哥便知足了?」似是對余慕嫻的言語不滿,楚玉姝面色不善的停在距余慕嫻半步的地方,「若是哥哥這般便知足了……豈不是白費了哥哥的好意?」
&被「白費」二字晃神,余慕嫻眯眼,「殿下此言何解?」
&是哥哥心中的所想的意思……」斜目掃了掃不遠處的婢子,楚玉姝有意將聲音拔高了幾分。
&下……」見楚玉姝有意將話說與旁人聽,余慕嫻正色道,「聖上的意思便是臣的意思……」
&哥既是這般說,那哥哥可還記得數年前,姝兒曾交與哥哥一份旨意……」楚玉姝上前一步,站到余慕嫻眼底,「此時將此捲軸呈給聖上,正合皇兄心意……」
&這般不是委屈了殿下?」變法將楚宏德的心意說與楚玉姝聽,余慕嫻伸手幫楚玉姝整了整頭上的珠釵,「此時並非成婚的好時候……」
&只有此番才能壓住三皇兄不是?」楚玉姝仰面望着余慕嫻道,「若是此番不能與哥哥結成秦晉之好,姝兒又何苦跋涉千里,從垠都返新都呢?」
&舌國主可好?」柔聲換個話頭,余慕嫻記得楚玉姝上次離都是打着和親名義走的。
&是好着。」楚玉姝點點頭,「晚霜已身懷六甲,他又怎會不好?」
&霜?」抿唇記起那個隨手就抽劍的羊舌女子,余慕嫻彎眉道,「他們倒是佳偶天成。」
&不……哥哥若是不在新都,定有機會瞧瞧何者可謂如膠似漆……」楚玉姝似笑非笑地望了余慕嫻一眼道,「羊舌國主可是將晚霜捧到掌心了……」
&下既是這般說,臣便有一事需要殿下解惑了……」順勢攬着楚玉姝往前走,余慕嫻道,「臣在朝中收到的消息皆是殿下在垠都,聖寵正濃……」
&許是朝中人不知姝兒在垠都並非是『楚玉姝』。」與余慕嫻相視一笑,楚玉姝繼續道,「楚四殿下此時正在垠都中與羊舌國主用膳呢……」
&低眉與楚玉姝一拜,余慕嫻道,「正巧,臣府上也要用膳了……」
&頷首立在余慕嫻身側,楚玉姝道,「那便用膳吧。」
&
慢步將楚玉姝引到偏殿,余慕嫻低聲道:「不知殿下何時面君?」
&要看皇兄的意思……」旁若無人的掰開余慕嫻的手,楚玉姝道,「哥哥的手紋真有意思……」
&紋?」因從未注意過手中的掌紋,余慕嫻被楚玉姝的動作逗得忍俊不禁,「殿下竟是還信這個……」
&何敢不信?」用手指摩挲着余慕嫻掌中的紋路,楚玉姝道,「哥哥可知曉,這道主官運,這道主財運……」
&然後呢?」淡笑着等下文,余慕嫻不信楚玉姝看了這半天手紋,只是為與她說這幾句閒話。
&後……」楚玉姝鬆手坐穩,「哥哥此世官運財運俱衰。」
&雲淡風輕地提壺與楚玉姝倒酒,余慕嫻道,「殿下這般說,卻是說到了節骨眼上……若是下官此世官運財運俱佳,便不會年近弱冠還未娶親……」
&依着哥哥的手紋看,哥哥近日便會有一個大變故……」楚玉姝盯着余慕嫻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姝兒在垠都曾遇到一術士,言姝兒此世是極貴的命數……」
&玉滿堂,莫之能守。殿下還是該銘記禍從口出。」不咸不淡地與楚玉姝潑一盆冷水,余慕嫻輕笑道,「這人的命數,或是這世上最難言的物件……」
&哥遲早有一日會信命的。」抬袖與余慕嫻對飲,楚玉姝道,「自今日起,姝兒此世便再無怨恨了……」
&知殿下此世怨恨過何物?」提壺又與楚玉姝滿上,余慕嫻道,「臣以為以為殿下此世活得甚是自在。」
&般也算是自在?」斜目掃過周遭侍奉的婢子,楚玉姝揚眉輕笑,「哥哥真是太小瞧姝兒了……」
&自是不敢小瞧殿下……臣只是單覺殿下這數十年過得甚是歡愉。」余慕嫻一面將視線轉到楚玉姝的身上,一面晃晃手中的酒杯,「若是殿下如舊時,或是無法坐在臣府中,飲着半杯溫酒……」
楚玉姝心有戚戚:「可本殿等今日卻是等了十六年……余相,今日已是乾平十年了……」
&年……」余慕嫻微微合目,「不過是乾平十年……殿下,定會有下一個十年……」
&是乾平二十年麼?」將掌心展到余慕嫻眼底,楚玉姝道,「依手紋看,似乎未到時候……」
&凝眉記下楚玉姝的閒言,余慕嫻抬袖飲了一盅,「自是乾平二十年……」
話罷,余慕嫻又道:「願乾平二十年時,臣還能與殿下對飲……」
&是能的。」定睛將飲酒的余慕嫻刻到心底,楚玉姝道,「姝兒也盼着與哥哥攜手白頭……」
&
許是因着楚玉姝將「白頭」二字念得極清,以至余慕嫻並未聽清楚玉姝話中的意思。
&定是臣之幸。」含糊地與楚玉姝敬一杯酒,余慕嫻道,「願殿下心想事成!」
&定。」彎眉將杯中物飲盡,楚玉姝轉足踏出余府,上了停在余府門口的車輦。
其實那車輦在余慕嫻回府前,就停在余府外。
只是在余慕嫻回府時,其被楚宏儒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於並未發覺門外有車輦。
&送殿下……」
端坐在車輦中,聽着身後拖長的腔調,楚玉姝心曠神怡。
此番回新都當真解了她心底最大的節。
羊舌不苦說得不錯,她想尋到的人早已尋到。
可惜她身在局中,遂難知曉。
……
乾平十年,三月。
楚帝病急,特詔賢王楚宏儒監國。
乾平十年,四月。
楚帝病重,召長公主還朝。
乾平十年,五月。
楚帝廢兩國婚書,敕令禮部選婿。
六月,余府。
嬉笑着與余慕嫻分食楚宏儒送來的漿果,楚玉姝道:「哥哥可知姝兒前日便去了禮部……」
&部?」平眉記過禮部今日在為楚玉姝選婿,余慕嫻道,「殿下可是去禮部瞧將來的夫婿了?」
&哥這是在說什麼瞎話……既有哥哥這般的佳人在側,姝兒如何會去禮部選婿……」楚玉姝翹指點着余慕嫻眉心道,「哥哥真是塊木頭……」
&何是木頭?」低頭與楚玉姝剝着漿果皮,余慕嫻笑道,「張口便能討來萬擔糧食的娘子,臣着實不敢要……」
&事哥哥已是知曉了?」聞余慕嫻在說道她從羊舌不苦那處討給楚宏德的糧食,楚玉姝彎眉道,「那糧食做不得數……要知那些糧,卻是拿鄴城的商稅做抵的……」
&城竟是有了商稅?」余慕嫻凝眉,「可是殿下與羊舌不苦出的主意?」
&啊。」楚玉姝彎眉,「若不是本殿出的主意,那羊舌不苦如何願意白白借萬擔糧食與大楚?」
&卻僅是三皇子的罪過了……」將剝完皮的漿果餵到楚玉姝口中,余慕嫻在婢子的侍奉下擦擦手道,「畢竟殿下不曾監國。」
&若三皇兄不是監國,定也無罪……」彎眉嘗着漿果,楚玉姝道,「哥哥當真不與禮部人言?」
&言。」知曉此番賜婚定會變成一場鬧劇,余慕嫻仰頭望了望頭頂上的青藤,「再過百日,這藤蔓上的物件許是便能食了。」
&楚玉姝跟着望了眼藤蔓,「許是用不得百日,皇兄便能病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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