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這番話其實是在偷換概念, 畢竟黑衣人要反殺的是『楚留香』,而不是他這個外族人,可現在在場的只有無花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薛笑人以及薛衣人他們倆的關注點可都是在「愛得深沉」這一點上!
又顧青這用詞是那麼的不矜持,以至於天下第一劍客能想到的「愛」就只會是男女大愛的那個愛,他能不震驚嗎?
而平白被愛得深沉的薛笑人, 他這不是戴着個面具的嗎, 他人又怎麼能看出他在面具下是什麼樣表情呢,不是嗎?
不過看他把手中的劍握得那麼用力,手上青筋畢露,也可管中窺豹下他現在心情如何,「你>
&知道了。」
顧教主難得沒有用「本座」自稱, 他就這麼平平淡淡的打斷了薛笑人,卻讓薛笑人渾身一震,原本想說的話全都如鯁在喉。
其實吧,顧青這句「我知道了」可以用來表達「通過你的表現,我知道了我這個問題的答案」, 又可以用來表達「你不用狡辯, 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只是他沒有再這句話中加入該搭配的語氣,所以就使得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它所要表達的語氣見仁見智。
比如薛笑人就理解成了後者。
而薛衣人他老人家還沒有找回他的言語。
這般的,沒有誰來搶話語權的顧教主就慢吞吞道:「昔年薛衣人意氣風發,又快意恩仇,被斬在他劍下的江湖中人不計其數,憑藉着其奇幻瑰麗又不可方物的劍法,被推崇為天下第一劍客,連擁翠山莊的李觀魚都退一射之地。」
薛衣人回過神來,許是這多年聽過太多溢美之詞,又或是先前顧教主的話對他的震撼太大,所以他對顧教主這番話反應平平。
然而落到一直活在他陰影下的薛笑人來說,卻是莫大的諷刺,他心中似有座活火山在等着噴發,而此刻顧教主又說道:「殊不知在薛衣人的盛名下,有這麼一位——」
薛笑人悲憤不已的打斷他:「你別說了!」
顧教主緩緩的補充完他的話:「——仰慕者。」
薛笑人:「……??」
薛衣人:「!!」
因為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黑衣人(薛笑人)在惱羞成怒,薛衣人他老人家那雙並沒有因為退隱林下而變得不再鋒銳的眼睛中,不得不再度蕩漾起不可置信。
薛笑人:「……」
顧教主嘆了口氣,繼續慢條斯理道:「薛衣人當年殺人時是只遵循本心,並不在意外物,只對因他殺了該殺之人而獲得救贖的一位年輕人來說,卻是恩重如山,沒齒難忘的。這年輕人從此後對薛衣人仰慕不已,對他暗無天日的生命來說,薛衣人是他唯一的光亮,為了這光亮,他願意付出所有。」
&衣人已是天下第一劍客,這年輕人就日夜不綴的練劍,想要追趕上恩人的步伐。得天垂憐的這年輕人天賦驚人,加上勤奮因而進步飛快,雖是知道還比不上薛衣人,可他心中還是不免產生一絲欣悅,在這分欣悅的驅使下,他鼓足勇氣來到薛衣人面前。」
話說到這裏,對薛笑人來說除了前面那仰慕者身份不符外,其他的竟是意外契合他的心境,在這種複雜心情的驅使下,他沒有貿然開口。
而對薛衣人來說,他倒是沒懷疑是否有這麼一個仰慕者,因為就像是顧教主所說的他當年確實殺了不少該殺之人,又顧教主這番話是那麼聲情並茂,引得血衣人入勝,想繼續聽下去。
無花垂着頭。
顧教主頓了頓後才繼續說道:「不幸的是薛衣人並不曾把這麼一個年輕人放在眼裏,更不用說放在心上了。他不知道他這麼漠視,帶給這年輕人的卻是毀滅性的打擊。他的光拋棄了他,黑暗重新侵襲了他的身心,又在這不久後薛衣人就退隱林下,娶妻生子,他享受着天倫之樂時,卻不知曾經對他仰慕至極的年輕人已心如死灰。」
&莫大於心死。」
&這樣這曾經一心向上的年輕人,變得不瘋魔不成活。他沒有了心,就創建了一個同樣沒有心的刺客組織,就這樣如同行屍走肉的過了數年,有一天薛衣人的名字再被人提及時,已同樣不再年輕的年輕人卻赫然發現他的心跳動了下——」
&下來發生的事,薛老先生便知曉了,」顧教主看向不免動容的薛衣人,「想來這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罷。」
無花把頭垂得更低了。
而薛衣人他看向黑衣人(薛笑人),語氣艱澀道:「這是真的嗎?」
不等黑衣人應聲,薛衣人又哀嘆道:「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竟是我誤了你!」
薛笑人:「……當然不是!」
可惜薛笑人的嚴詞否認並沒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薛衣人誤會的更厲害了,他很是羞愧道:「你到如今又何必如此?老夫……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
薛笑人:「……」
薛笑人他吧,心路歷程其實和顧教主所說的有很大部分是重疊的,比如說薛衣人這個兄長一度是他想要超越的目標,又比如說在他發現他怎麼都超越不了薛衣人後,就乾脆的變得瘋魔起來,也就是裝瘋賣傻,這一裝瘋就裝了數十年。只薛笑人並沒有裝着裝着就真是白痴了,然而他現在倒是覺得他這兄長是個天下第一大蠢貨!
以及薛笑人氣得要死,他不願意再跟自作多情的薛衣人解釋什麼,他反而是朝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顧教主攻去。
嗯……這還不如動嘴解釋呢。
因為在他動手後,薛衣人大喝一聲道:「你不要再錯上加錯了!」
薛笑人差點真氣岔了道。
接下來薛笑人的攻勢更足了,他劍氣已凝練起來,一旁的木葉被森寒的所摧,片片落了下來,轉瞬間又被劍光絞碎,而他朝着顧教主攻來的那一劍招,確是顧教主在這一世界中見過最快的,且劍刺來時,竟是來得完全無影無蹤,好似旁人看不出他這一劍是如何出手的,又是從哪裏刺過來的。
以及這一劍招最起碼有八分像薛衣人的獨門劍法。
薛衣人情不自禁地呢喃道:「竟是學我學到這種地步。」
薛笑人再也受不了了,他沒有再掩飾,或是根本顧不上掩飾他原本的聲音,用他本來的口音朝着薛衣人大吼道:「薛衣人,你是豬嗎!」
薛衣人:「……笑人?」
薛笑人:「!!!」
身份暴露來得是那麼猝不及防,而在這之後,難以言喻的尷尬迅速瀰漫開來。
很尷尬。
但在尷尬瀰漫開來時,還有一件事:
薛笑人的劍招已出,即便半路被薛衣人給打亂了思緒,可薛笑人半分想要收回去的意向都沒有,而顧教主就只有應戰,這本來也是他今夜的目的之一來着。
劍光昭顯輝映。
而顧教主他演戲還得演圈套,一邊接招一邊驚詫道:「笑人?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
薛衣人的弟弟這一叫法都能刺激到薛笑人,他氣急敗壞道:「我才不是薛衣人的弟弟!」他是他薛笑人!
薛衣人這會兒也顧不得尷尬不尷尬的,他痛心疾首的叫着走上歧途,還錯上加錯弟弟的名字:「笑人!」
與此同時,顧教主卻恍然大悟道:「難道你不是老莊主親生的?那先前的事就更不難理解了。」
這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實在是要不得啊。
薛笑人:「……」
薛衣人:「…!!」
無花:「……」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很確定顧教主他一早就推斷出刺客組織的首領確是薛笑人,無花差點就信了顧教主的聲情並茂,且無花現如今對顧教主那無可指摘的演技和思維,有了相當深刻的了解。
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的了解。
先不說能讓前七絕妙僧都無語凝噎的演技和邏輯有多神奇,單就來說場上的三人——也不知道是來阻止薛笑人再錯下去,還是來阻止顧教主他再胡言亂語下去,薛衣人也拔-出了他的劍,加入了戰局。
薛衣人倒沒有把劍對着顧教主,他只是厲聲對顧教主說:「教主莫要再說叫人誤會的話了。」
薛笑人冷哼一聲。
顧教主卻為自己辯駁道:「本座在不知真相前,是對兩位的關係有誤會不假,可如今本座既是知道你們的真實關係,這哪怕並非是親兄弟,只這麼多年兄弟情做不了假,所以本座才會說刺客組織首領會冒着被揭穿真實身份的危險,都要來阻止本座對付血衣人是更好理解的,這話兒有什麼好誤會的?」
薛衣人:「……我和笑人確是親兄弟。」
他說着擋下了薛笑人朝着顧教主刺過去的劍,用一貫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笑人!」
就是這種責之深的語氣,薛笑人從小到大不知不知道聽他無所不能的兄長用這種語氣來教訓他,從練字開始再到練劍,他從來就沒有逃脫過這種魔咒般的話語。想到這兒,薛笑人定定的看着仍舊能遊刃有餘擋下他劍招的薛衣人,語氣悲戚道:「我薛笑人寧願沒有你薛衣人這個兄長!」
此話一說,驚起一灘鷗鷺。
並不是……
是無花都不由自主的抬頭看過來,更別說直面顧教主「荼毒」的薛衣人了,他不自禁錯愕的看向自家弟弟,「笑人你——」
薛笑人:「……」
薛笑人裝瘋時沒被逼瘋,現在他卻是真的要瘋了,也不跟顧教主對打,而是專心致志的吼着薛衣人:「你的腦袋被驢踢了嗎!我怎麼會對你有那種感情!你現在還不懂嗎?因為你的存在,天底下所有人都只知道薛衣人,卻不知道薛笑人。就因為我是你的弟弟,我就活該活在你的陰影下嗎?」
如果薛笑人在練劍一道的天賦上不如何也就罷了,他說不定就會成為又一個薛斌,薛紅紅這種靠着薛衣人的威名狐假虎威之人,可薛笑人的天賦同樣驚人,但他怎麼勤懇練劍怎麼都比不上兄長,這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憤慨長年積累下來就變了質,所以薛笑人他才會裝瘋,才會折騰出一個刺客組織。
而這些薛衣人在這之前都不知道,他或許是一個好劍客,可並不是一個好兄長。如今在聽到薛笑人的肺腑之言後,他幡然醒悟過來,懊惱和自責都湧上心頭,讓他啞聲道:「是我誤了你——」
這話莫名耳熟啊。
薛衣人也意識到了,他不自在的改口道:「是我疏忽了你,我不是一個好兄長,沒能及時發現你身上承擔的壓力。不,當年你突然暴起殺了弟妹時,我就該意識到你的不對勁的,都是我的錯。」
薛笑人本還想說什麼,顧教主卻點了一個詞出來:「弟妹?」
無花心領神會地為顧教主這個外族人解釋道:「是薛笑人的妻子,且薛笑人殺妻時剛新婚不久。」
無花頓了頓才補充了句:「據說是因為她總是擾亂薛笑人練劍。」這話兒雖然是在解釋,可偏偏無花卻是頓了頓才說,更重要的是現在大環境就不對味,似乎說什麼都會有引申義。
無花他自己都覺得好像真的有點問題,而顧教主則是意味不明道:「這樣啊。」
然後,場面陷入了不可言說的凝滯中。
沒有人說話。
薛笑人就算剛才想對兄長說「你總是這樣,你永遠是那個有情有義的大哥,而我永遠是不知好歹的弟弟」,他現在也不願意說出口了。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累了,現在既然刺客組織首領的身份被當着兄長的面被揭穿——薛笑人連想都不願意再想了,他深深看了一眼薛衣人,爾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他手中的劍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薛衣人驚呼着奔過去,可已經來不及了。
鮮血濺到了他的身上,再一次染紅了他的衣裳。
但這次卻是他弟弟的血!
這件衣服他是否還會像從前一樣留下來呢?
血衣人,唉,薛衣人……
顧教主已在薛笑人看薛衣人最後一眼時,就使出了絕妙的輕功,在一息間就撤退了幾丈遠,絕對避開了那從咽喉噴濺出來的鮮血。
無花不由得側目。
顧教主慢吞吞道:「我暈血。」
無花:「……」
不管怎麼說吧,尋找刺客組織首領一案可以暫告一段落了。薛笑人畏罪自盡,他的屍體被薛衣人帶回了薛家莊,顧教主許諾不會將今夜發生的事對外言說,而薛衣人他會再出山,親自去解決那些被薛笑人招募進刺客組織的殺手,算是再為他弟弟收拾殘局吧。
又對外薛衣人還聲稱西方魔教教主打敗了他,雖然他們倆根本就沒有正式比過。
楚留香一行人就是在來松江府的路上聽聞了此事,說實話楚留香對這樣的結果並沒有感到多意外,到底楚留香在石觀音的老巢時,就見識到了顧青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而等到楚留香一行人抵達松江府時,已有人在城門口等着他們了。
來接他們的人長相普普通通,只一雙眼睛靈敏有神:「教主有請。」
聲音倒也動聽。
楚留香不免多看了此人兩眼,而人家不躲不避不說,還朝着楚留香微微一笑。
楚留香沉吟片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除了無花還會是誰。
只是龜茲國王子殿下怎麼會帶無花到中原來?難道是不放心把無花留在大沙漠中?楚留香想了想,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當下就收回了看易容過後無花的目光,並沒有把無花那可能會有的挑釁放在心上。
無花卻毫不在意,說實話他是歡迎楚留香來松江府的。
略過他們倆這無聲的交鋒不提,接下來楚留香一行人就跟着無花來到了顧青暫住的庭院。
確實是庭院,不甚華麗卻絕對清幽。
考慮到顧青他本來的身份,住在佔地面積頗廣的庭院中並沒什麼好指摘的,只是這一行人中,也就只有楚留香和胡鐵花知道顧青的本來身份,就連蘇蓉蓉三女都不知曉,那就更不用說跟着他們過來的「君子劍」黃魯直和雄娘子了。
黃魯直忍不住開口道:「香帥和西方魔教教主竟是熟識?」
胡鐵花心想:『能不熟嗎?老臭蟲差點成為人家的妹夫。等等,用妹夫來形容好像不太對,可又該怎麼稱呼妹妹的小妾呢?用妹弟嗎?』
&弟」什麼的,那不是形容妹妹的正夫的嗎?
在胡鐵花糾結時,楚留香已經三言兩語回答了黃魯直,當然了是直接略過在龜茲國發生的事,只對當初在石觀音老巢發生的事進行了下修辭,反正沒有暴露很多不好說的細節就是了。
等他們在廳堂中見過霧中人後,霧中人單獨把楚留香留了下來,其他的人自有無花接待。
在只剩下他們二人時,顧教主就沒有再做遮掩,他端起茶杯啜了兩口茶,再抬眼看向楚留香,直截了當道:「刺客組織的首領已伏誅。」
楚留香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會這麼快,當下便問道:「不知對方是?」
顧青面露難色道:「因為涉及到難以言齒的情感問題,所以我答應了人要對刺客組織首領的身份進行保密的。」
楚留香:「??」什麼叫難以啟齒的情感問題?
不得不說,楚留香更好奇了。
雖說好奇心害死貓,可楚留香是一般的貓嗎?
不是……
楚留香是一般人嗎?在如今的武林中,若論武功楚留香排不上第一,可若是論起機智武功,臨敵決勝的話,以一己之力揭穿了南宮靈和無花陰謀的楚留香,可是當得第一的,最起碼在丐幫幫眾和少林眾僧等人看來,是這樣沒錯。換句話說,香帥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會憑藉着自己的聰明才智來進一步解析「謎語>
這般的楚留香就開始想顧青給出的「謎面」,一下子就抓到了關鍵點「人」。聽顧青的描述,是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是知道刺客組織首領真實身份的,而這個人十有八-九是和刺客組織首領有着「難以啟齒的情感」。
那此人到底是誰呢,能讓顧青心甘情願的為他保密?
這樣的人可並不多,楚留香思索片刻,他覺得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
下一刻顧青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道:「此事到此為止。」
這幾乎是變相承認了楚留香的猜測,即使楚留香都沒有把他的猜測說出來。
只是這事怎麼止得了啊。
楚留香更想知道和血衣人有難以啟齒情誼之人的真實身份了,好嗎!
可顧青就是不說。
楚留香只有把這個疑竇暫且按下,和顧青說起了雄娘子的事。
原來當年雄娘子來到了神水宮,和水母陰姬有了不正常的關係,等到水母陰姬發現他不是女人時已經遲了,但雄娘子既有着女子的溫柔,還有着男子的魅力,水母陰姬最終還是愛他愛得不可自拔。
然而雄娘子到底還是個男人,他並不願意雄伏在水母陰姬身下,就用水母陰姬喜歡女子的秘密要挾了水母陰姬,讓水母陰姬放他離開了神水宮。
而雄娘子本是個採花賊,被他禍害的女子又豈止水母陰姬,還有其他姑娘們,那些姑娘們的家人又如何會放過雄娘子,不得已雄娘子就只有假死,這麼多年他一直受着「君子劍」黃魯直的庇護,畢竟誰能想到作為坦蕩蕩君子的黃魯直,會和長戚戚小人的雄娘子成為朋友呢?
說到這兒時,楚留香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他這是想到先前胡鐵花說的黃魯直和雄娘子有什麼的猜測了。
顧青則若有所思道:「那雄娘子確實生的如花似玉。」
楚留香不由道:「殿下也覺得他和黃老前輩——」
顧青偏頭看向香帥,眨了眨眼睛:「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楚留香:「……」
這話兒怎麼聽怎麼都沒有多少說服力,不過這種事本來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所以楚留香也就沒有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可該怎麼說呢?
香帥他其實有在心裏鬆一口氣的,到底顧青都這麼說了,那就說明他和胡鐵花先前的感覺,並不是他們倆的錯覺,他們倆沒有病。
這還是很值得慶賀的,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吧,楚留香在從廳堂離開時,心情是既放鬆又帶有好奇的。這種新奇的心情驅使他去問了李紅-袖關於薛衣人的相關事宜,主要是情感方面的。
薛衣人的妻子已過世多年,他並沒有再娶。
又有一兒一女,長女薛紅紅已經嫁做人婦,夫婿是施家莊的少莊主。這施家莊的莊主施孝廉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夫人花金弓在江湖中卻是赫赫有名,她的「金弓銀彈鐵鷹爪」,更可說是江南一絕,且施家莊是有名的怕老婆,使得江湖中人常把施家莊稱為「獅吼莊」。
楚留香第一反應便是薛衣人和金弓夫人,這親家公和親家母的有了首尾。
旋即楚留香就打消了這念頭,金弓夫人使得是金弓銀彈鐵鷹爪,而不是劍法。
不不,那刺客組織的首領是個男人。
楚留香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而這一瞬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個混雜着「不會吧」「怎麼又來」等意味的複雜神情。
李紅>
&大哥,你還好吧?」
楚大哥一點都不好。
只整個人都不好了歸不好了,楚留香他到底還是在他那越發澎湃的好奇心驅使下,去找了可能知情者。
這知情者是擲杯山莊的莊主左輕侯左二爺,他的掌法冠絕江南,且是楚留香的好友,更重要的是左輕侯和薛衣人有世仇。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自己外就是你的敵人,因而楚留香才來拜訪左輕侯,當然了他不是打着來問私密事的名頭來的,而是用拜訪朋友的理由。
沒想到左輕侯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是語氣深沉道:「你終於來了。」
楚留香:「??」
楚留香並不認為左輕侯一早就知道他來松江府的事,更何況他來松江府不過半天時間,從城門口時就被無花帶去見龜茲國王子殿下了啊。這般的楚留香就不動聲色道:「二哥。」
左輕侯面帶糾結的看向他,看了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道:「兄弟,你老實和二哥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打擊?」
這還真是,楚留香遲疑下方道:「二哥是如何知曉的?」
左輕侯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個打擊是不是特別大,大到顛覆了你從前所有的認知?」
卻是這樣沒錯,楚留香就點了點頭。
然後,楚留香就看到以往義薄雲天的左輕侯,頓時露出如喪考妣的神情,還哀嘆道:「你就算是遇到天大的打擊,你也不該,也不該——」
左輕侯剩下的話都說不出來,好似很難以啟齒。
楚留香:「??」
&哥,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得我都糊塗了。」楚留香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很確定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左輕侯狐疑的看了眼一如往昔英俊瀟灑的楚留香,打起了精神來:「你沒有看上施家莊的少莊主夫人吧?」
楚留香:「……」
無語歸無語,這件事還是要解釋清楚的,他楚留香雖然是有不少紅顏知己,可他自認是個正人君子,再怎麼樣也不會打有夫之婦主意的。
哪料到左輕侯搖頭嘆息道:「兄弟你不懂,這不是有夫之婦的問題,而是那薛紅紅她長得實在是丑啊。」
楚留香:「……」
不過在沒見過薛紅紅的香帥看來,丑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是個有夫之婦。不過,「我今日才來松江府,如何都不會和這少莊主夫人牽連上關係的,二哥為何那般篤定?」
&是不知道,那潑婦是自己恬不知恥找上門的,還拿着一方有着鬱金香香味的帕子,說是你們的…定情信物,還讓我把你給交出來。」左輕侯神情仍舊很糾結,頓了頓又道:「那方帕子我曾見你用過,而香味和你平時會用的香味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會——」
江湖中多有人知道楚留香所到之處,皆有鬱金香飄過,且多以為他這是風雅的愛好,但甚少有人知道楚留香會灑鬱金香香水,是因為他鼻子是個擺設,聞不到味道,又怕自己身上帶有異味冒犯了他人,所以才會隨身帶着鬱金香香水。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正想着到底是誰冒充了他,就聽得左輕侯說:「二哥雖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兄弟你這回兒可是招惹上了大-麻煩,如果不是薛家莊出了喪事,我見着你都不讓你進莊,而是讓你趕緊跑吧,越遠越好了。」
左輕侯想起薛紅紅那長長的馬臉,那血盆一般的大嘴,那比嘴還大上一倍的鼻子,仍舊心有餘悸。
楚留香這時已經想起那薛紅紅是薛衣人的女兒,以為左輕侯這麼說是礙於薛衣人的威名,不過,「二哥說薛家莊有喪事?」
香帥一同想起的還有顧青跟他說的,『刺客組織的首領已伏誅』,難不成這喪事就是為那刺客組織首領舉行的?
&啊,」左輕侯倒也不藏着掖着,「說是他們的二莊主,也就是薛衣人那老傢伙的弟弟不幸死了,那薛紅紅既是做侄女的,自然是要回娘家弔唁——兄弟,你這是怎的了?」
左二爺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他那楚兄弟怔怔愣愣的,仿若失了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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