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少俠說他差點就信了顧劍譜的邪, 事實上他是真的被唬住了。
誰讓顧劍譜那睥睨江湖的做派, 是那麼的惟妙惟肖呢。
這還是在令狐沖見識過顧劍譜他那些人類並不能使出來的神通的情況下, 這麼一來就更遑論其他不知內情的人——在日月神教出了個少教主, 還疑似是他們先前認為是「林辟邪」的年輕人後, 江湖再次了,然後關於顧劍譜的身份又進行了新一輪的猜想。
還別說顧劍譜戲弄令狐沖的這個猜想,竟是大部分正道中人想得到的。想想當時的場景, 顧劍譜他三言兩語就離間了五嶽劍派, 還讓少林派和武當派差點起了罅隙, 等後來誅殺向問天,還有打敗任我行並促動了少林寺將任我行幽禁。
不說其他的, 就最後一點非要深思的話, 那他這麼做既能讓任我行不能再對東方不敗的地位有任何威脅,還能不儘量給日月教中人留下話柄, 不可謂不是一舉兩得。
至於為何殺余滄海?
難道青城派私下裏依附上了日月魔教,而余滄海又是個牆頭草,在少林寺的言行激怒了那少教主, 所以少教主喜怒不定下就將這余滄海說殺就殺了?
縱觀余滄海這個青城派正門人的品行, 這種事他又不是做不出來。
一時間顧劍譜的真實身份都還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青城派的名聲倒是先「朦朧」了起來。
青城派:「……」
左冷禪和余滄海一向交情不壞,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因而在左冷禪緊鑼密鼓的謀劃五嶽並派一事時, 他是很不願意讓旁人藉機來攻訐他的, 所以他倒是站了出來替余滄海和青城派說了兩句, 大意是那魔教少教主意欲分化他們名門正派, 所以當時才會挑了余滄海出來殺之。
青城派覺得道理他們都懂,可左冷禪這話怎麼就像是在說余滄海是被挑出來的軟柿子?
轉念一想,軟柿子總比爛柿子強。
群龍無首的青城派只能打破牙齒混血吞,至此龜縮在巴蜀不出,倒是陰差陽錯的躲過了一場浩劫。
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話題還是回到左冷禪身上,左冷禪原就野心勃勃的想合併五嶽劍派,成為五嶽派的掌門人,進而和少林派,武當派三足鼎立,日後再更進一步,又如今任我行被幽禁在少林寺一事,讓他的聲望上漲的同時,還增加了他的自信心,讓他加快了並派的步伐。
在這之前,他先是抓住衡山派劉正風勾結魔教的罪名,殺死了劉正風全家,斷了衡山派的一臂,而衡山派現任掌門莫大先生,左冷禪根本就不放在眼裏;接着他又扶持了在華山派劍宗和氣宗之爭中落敗的劍宗中人,意圖拉岳不群下馬;又三番兩次的偽裝成魔教中人,重創了恆山派,殺死了定靜師太;而如今左冷禪又在泰山派離間完畢,可以說左冷禪可以靜待他成為五嶽派掌門人了。
本來先前傳言說顧劍譜是勞什子「林辟邪」,讓左冷禪對岳不群生出忌憚之意,可如今人家搖身一變成為了魔教少教主,左冷禪便是給岳不群雄心豹子膽,料想岳不群也不敢去拉攏那少教主!
至於恆山派的定閒和定逸,左冷禪心想她們倒是命大,不過她們既然上趕着去給任盈盈說情,那就相當於把把柄巴巴地送上門來,那他豈有不抓住的道理?
左冷禪是這麼想不假,可他沒急於一時,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發作時機和場合:
沒多久,左冷禪就對五嶽劍派的其他四劍派發出號令,道三月十五五嶽劍派人眾將齊聚嵩山,推舉五嶽派的掌門人。
這說得好像五嶽劍派合而為一之事已成定局一樣,令狐沖在得知此事後不免想了:既然左冷禪這麼發出號令,那必定得其他四派同意了才行。
令狐沖不禁想到了他師父岳不群,想到先前在思過崖石洞中他師父露出的,叫他難以置信的面目。一時心中很是茫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岳不群。
轉念卻是想到恆山派的定閒師太和定逸師太先前決絕的姿態,料想到她們必定不會同意的,可左冷禪既然這麼說那難道兩位師太又遭遇了什麼不測嗎?
令狐沖是感念兩位師太在任盈盈的事上伸出的援助之手,此間是不想她們再遇難的,又他如今哪個門派都不是,心中蕭索得很,索性就騎着馬去往了恆山派。
恆山派畢竟都是女弟子,還大部分都是出家人,令狐沖自不好唐突她們,所以就在恆山派眾人出發趕往嵩山的路上,遠遠的綴在後面,有什麼事也能照應一番。
而一路上很順利,恆山派在定閒師太和定逸師太的帶領下平安的來到了嵩山。
令狐衝心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左冷禪應當不會使出什麼詭計來,正打算轉身離開,沒曾想這時華山派眾人也到了。
令狐沖一眼就瞧見了岳靈珊,多日不見岳靈珊仍舊俏麗可人。她上身穿着一件翠綢緞子薄皮襖,下面是淺綠緞裙,此時笑靨甫展,正側頭和站在她旁邊的林平之說着悄悄話。而林平之穿着了一件黃色長衫,兩人站在一起如何不是一對才貌相當的璧人。
令狐沖卻是呆立在當場。
嗯……他想起了那害人不淺的八字箴言。
令狐衝突然有股要去和小師妹說明白的衝動,可他看着岳靈珊看向林平之時臉上藏不住的柔情蜜意,心中不由一陣酸楚,他想他是如何都不能去這麼傷小師妹心的。思來想去,令狐沖覺得只有去向林平之挑明,讓既是練了辟邪劍法的他不要再纏着岳靈珊!
令狐沖知道自己這麼想很卑鄙,可林師弟和小師妹已經不會有好結果了,不是嗎?
不是啊……
然而令狐少俠並不知道實情,又因為想找機會和林平之開誠公佈的談一談,他就沒有急着離開,悄悄跟着華山派眾人來到了嵩山派。
嵩山之會被已展望着美好未來的左冷禪辦得很隆重,不僅五嶽劍派的師長子弟們全都到齊,就連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都應邀而來。除此之外,左冷禪還專程寫信給了峨嵋派、崑崙派、點蒼派、崆峒派和丐幫,誠邀他們的掌門人或幫主來嵩山觀禮,因都看出左冷禪聲勢正旺,且此人心胸不寬,因而但凡是收到左冷禪親筆信的掌門人都帶領着門人前來觀禮。
如此一來,這陣勢比先前齊聚少林寺時盛大了不少。
左冷禪別提多志得意滿了,他甚至於還將嵩山之會擺到了封禪台上。
這封禪台是帝皇為了祭天祈福所建,位於嵩山絕頂。這絕巔獨立天心,萬峰在下,向北遙遙可見皋玉門,黃河有如一線,向西隱隱可見洛陽伊闕,東南兩方皆是重重疊疊的山峰,果讓嵩山不愧是「中嶽」之名。
其時雲開日朗,纖翳不生。
左冷禪站在封禪台上,想到自己不久後即將加冕為五嶽派掌門人,心中更是豪情萬丈。他舉目四望,不僅將其他非五嶽劍派門派中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還更是着重觀察着五嶽劍派其他四個劍派的掌門人。
泰山派掌門人是天門道人,左冷禪並不擔心他,因為他接下來就要魂歸西天了;華山派掌門人岳不群別看他是什麼『君子劍』,可在這之前他已然向自己投誠,所以左冷禪並不擔心他;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先生心智不堅,而且為人怯懦,左冷禪只覺得言語中威脅他一番,諒他也不敢再說出什麼反對意見來……這般的左冷禪着重將目光投注在定閒師太和定逸師太身上,這兩個人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虛得將她們摁下去。
思及此在封禪大會開始後,左冷禪就道:「想我五嶽劍派向來同氣連枝,百餘年來攜手聯盟,早便如同一家。只是近來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我忝為五派盟主,覺得若非聯成一派,統一號令,則恐怕不易抵擋即將來臨的大難。」
底下便有人道:「左盟主這話從何說起?」
左冷禪接道:「諸位自知前不久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幸而得我,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和其他幾位武林前輩共同得制,使其被幽禁在少林寺以保江湖安平一事。這本是盡善盡美的,哪料想我正道中人卻是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竟為那任我行的女兒魔教妖女求情,使得她被從少林寺放了出來,這麼做無異於是放虎歸山。」
左冷禪說的「正道中人」便是定閒師太和定逸師太了,而且他還提到了少林寺,言語中對於方證大師將任盈盈放出去也隱隱有所不滿,不過是礙於方證大師的威望比定閒師太和定逸師太大得多,又是少林派的魁首人物,所以才沒有把方證大師給更多點名。
定逸師太脾氣向來剛硬,聽左冷禪這麼說,當即便站出來道:「左盟主不願看到任盈盈出寺,難道是想看到少林寺迎來一場浩劫嗎?更何況貧尼和師姐會去為了任盈盈求情,那是因為令狐少俠曾數次救我恆山派於危難之中。這裏貧尼反倒想問左盟主,左盟主數次遣派你嵩山派門下冒充魔教,對我恆山派痛下殺手,爾良心可安?」
此事對恆山派來說是證據確鑿的,且定靜師太就是死在嵩山派冒充的魔教中人手上,因而她們對左冷禪全無好感不說,而且還對左冷禪的心狠手辣深惡痛絕,想讓她們同意並派全無可能。
而左冷禪派人冒充魔教一事,其他門派多是不知道的,乍然聽定逸師太這麼一說,都不由得譁然。
藏匿在人群中的令狐沖卻覺得以左冷禪的狡詐,他不會承認此事不說,說不定還會反咬定逸師太一口,且看左冷禪乍一出來就朝着恆山派發難,又聯想到曾經劉正風的遭遇,令狐沖不免提心弔膽起來,生怕定逸師太和定閒師太重蹈覆轍。
果不其然,只聽得左冷禪道:「定逸師太這可是惱羞成怒,反過來誣衊我嵩山派?且不說定逸師太所說一事全無憑證,單就是定逸師太言語中提及的令狐少俠,怕就是那已加入魔教的令狐沖吧?他一個魔教中人,卻是救你們恆山派中人,諸位難道不覺得這其中很有問題嗎?」
令狐沖:「??」
令狐沖握緊了長劍,想要立時站出來辯解自己並沒有加入魔教,而且可以證明左冷禪確實叫手下冒充魔教中人,而就在他怒髮衝冠時,方證大師站了出來道:「阿彌陀佛。定逸師太向來剛正,該當不會無的放矢,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令狐衝心中一喜,想來有方證大師這樣德高望重的前輩出言為定逸師太擔保,那想必比他自己說千百句話要管用得多。只令狐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顧劍譜先前對他說過的,有關《葵花寶典》如何從少林寺流落到華山派,又如何讓華山派分裂成劍宗和氣宗的言談,再去看少林寺時總覺得少林寺沒有先前那麼叫人敬仰了。
大概是他想太多了吧。
在令狐少俠細思恐極時,定逸師太已開始說當時參與圍剿她恆山派眾人的領頭人。其中在龍泉鑄劍谷時的三人,江湖中都以為他們早已歸隱,左冷禪可以矢口否認,但九曲劍鍾鎮,錦毛獅高克新以及神鞭鄧八公,這三人可是嵩山派被眾人所知的左冷禪的師兄弟,左冷禪是如何都避不開的。
令狐沖卻皺起了眉,下一刻便聽得左冷禪皮笑肉不笑道:「我鍾師弟和高師弟已死在了魔教少教主手中,又如何能把他們叫出來與爾等對峙?」以為用這種事就能扳倒他嗎?太天真了!
然後,一道帶了點茫然的聲音響起:「誰在叫我?」
眾人看清楚這突然出現的身影是誰後,認出他來的無不倒抽一口氣。
令狐沖:「……」
好吧,令狐少俠有鬆口氣。
左冷禪:「!!!」
方證大師捏着佛珠的手先是一緊,後又是一松。
站在他旁邊的沖虛道長臉色也來回變化,片刻後才恢復原樣。
林平之眼前一亮,『是他!』
這被左冷禪一言喊出來的人呢,他就是剛上任不久的日月神教少教主,仍然不被外人所知他真實姓名的顧劍譜。他和先前少林寺中戰群豪時沒什麼兩樣,只他現在出場所造成的效果,也很有一鳴驚人的意味了。
左冷禪臉色變了幾變,到最後勉強能維持鎮定,沉聲對着顧劍譜道:「此次嵩山大會是我五嶽劍派並派之會,和閣下毫無關聯,竟不知閣下貿然來我嵩山派,又是何意?」
左冷禪還就不信這一次這麼多人在,這魔教少教主還能毫無顧忌!
嗯……他上一次在少林寺也沒顧忌啊。
不過這不重要啦,重要的還是當下。
顧劍譜聞言就偏頭看向左冷禪,語氣更為茫然道:「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左冷禪愕然道:「什麼!」
其他人也是驚訝不已,不知道左冷禪到底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又這魔教少教主出現在封禪台上,怎麼會是孤身一人?難道他還帶了魔教教眾來?是不是已將嵩山派團團圍住,來個瓮中捉鱉?
說實話在場的不止一個人聯想到這麼壞的方向上去,沒看方證大師捏着佛珠的手已緊了起來嗎?唯獨令狐沖對顧劍譜這話解讀正確,想到當初在少林寺時營造出來的詭譎氛圍,他不禁幸災樂禍起來:
左冷禪實在是過分了!
顧劍譜沒看其他人各異的神情,只專注的看着左冷禪,很通情達理地解釋道:「你難道沒說出『魔教教少主』的字樣?我不會將你的聲音認錯的。」
左冷禪還沒反駁,底下就有人按捺不住道:「左掌門你和魔教少教主對上暗號叫來他現身,到底是想做什麼?」
令狐沖:「……」
左冷禪哪能背上勾搭魔教的罪名,當即怒道:「我並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說不得他眼見我五嶽劍派合而為一,會威脅到他魔教,所以才會出現在這兒來離間我們正派!」
底下又有人尖着嗓子道:「那說不得還會是左掌門想一家獨大,借着魔教少教主之手排除異己,陷我等於不義之地!」
左冷禪想去看到底是誰背後這麼放冷箭,可等他定睛去看,卻沒能分辨出來誰何人,心想定然是不願意看他登頂的卑鄙小人!
左冷禪當下也不管是哪個,忙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下面一道粗糙的聲音響起:「左掌門若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何不將魔教少教主擊走?」這分明是把左冷禪往死路上逼,誰不知道這魔教少教主連殺余滄海,向問天,連敗令狐沖,任我行,沖虛道長,莫大先生和天門道人,武功深不可測。左冷禪再自詡武功是五嶽劍派第一人,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左冷禪當然知道啊,所以他險些爆粗口,可他在這猝不及防下根本找不到更好的對策,又底下還有有心人在鼓動,以致於到了最後左冷禪只能被趕鴨子上架。
而結果?
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2s 3.982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