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驅鬼錄 每七百三十三章 徒路漫漫

    正當衛清滿懷惆悵地往回趕的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身旁一側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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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誰在那裏？」他大為緊張，擔心會是情報部門的探員。

    那人朝他走來，「不必緊張，我可沒有惡意。」

    待雙方接近，衛清這才看清那人，不禁轉憂為喜，「婷阿姨，您怎麼會在這裏？」

    來者正是上官婷。

    曾經的美人，現在已經到了遲暮之年；曾經的高手，如今已經被後生遠遠超越。

    意料之中的，上官婷的態度很是溫和，「小清，你和雁叫我一聲阿姨，我便視你們如己出。早聽聞你近日大婚，所以我刻意趕來道賀！抱歉的很吶，只因我身份特殊，所以也未敢露面。另外，我也早就預料到你會面臨似今天這種難以抉擇的境地，此次現身，也希望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她是特意替衛清來解難的。

    聞言，衛清大為感激，鼻子一酸，差點兒流出淚水，「婷阿姨料事如神，小清佩服！如今，我確實面臨艱難抉擇，我不知道該選擇忠誠行動局，還是效忠新世界。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迷惘過，更沒有這樣恐懼過！求婷阿姨教我，一定要教我——」

    上官婷溫和地拉着衛清到一旁噴泉邊的石凳上坐下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

    噴泉的水很清，隱隱映襯着星光的清輝。

    這真是一個靜謐的夜晚！

    衛清思忖了一下，說道：「我意等待合約結束之後退出新世界，永遠不在替他們辦事。」

    上官婷又問：「你的新婚妻子呢？她退不退出？」

    衛清沉默了下來，他顯然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思忖半晌，這才說道：「那屬於她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便多問，我也沒有權力過問。」

    「嗯！」上官婷微一頜首，「也許如你所想吧。我再問你，距離合約結束，還有多長時間？」

    「呃~」衛清掐指算了算，「還有一月有餘。」

    「一個月！這可比我想像的要長啊。」上官婷沉默了下來。

    夜幕濃濃，四周一片寂靜。

    二人間的沉默，更是讓衛清突感壓抑，他惴惴不安着。「婷阿姨莫非是指這月余之間會有變故不成？」

    上官婷點了點頭，「福禍只在旦夕間。一個月，足夠發生任何事情了。眼下，小羽與那教廷激戰正酣，如果我所料不差，雁兒和行動局必然會趁火打劫，他們必定會選擇在對方兩敗俱傷之際發動有效的攻擊行動。但是，新世界的實力超出雁兒和數倍不止，即便他們三方連起手來也還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消滅新世界。試想，如果他們四方發生曠日持久的大混戰，會殃及多少池魚？只恐，介時會很難收場。」

    「即便如此，那又與我何干？也許，我那時已經退出新世界了，我大可以置身事外。我想他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強迫我加入。」

    上官婷找出衛清話里的玄機，「你說『也許』？也許就是不敢肯定，也許這場大戰會在明日爆發。我說過，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久了，你的美好算盤不會如意的，混戰會在月內爆發。到時候，小羽會調你去作戰最前沿，你將會直接和你的同胞、你的兄弟為敵。這——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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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清想了想，試探性的說道：「我是否可以臨陣倒戈？」

    「不可！」上官婷嚴肅的搖了搖頭，「食其祿而叛其主，是大不忠，你怎麼能這樣做呢？況且，零零八也必定會和你分道揚鑣，你拋棄你的妻子於不顧，是大不義。難道你想當一個不忠不義的人嗎？」

    「我...」衛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他剛才也只是隨便一說，完全沒有想到這麼深的層次。更何況，如要真讓他做出抉擇，他也不一定會臨陣倒戈。沉默片刻，這才說道：「如果留下和新世界共存亡，豈不是死路一條？」

    「沒錯。」上官婷點了點頭，「留下來確實是死路一條。倒是，臨陣倒戈雖然不義，倒也不失為一條活命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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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清聽出了這前後的差別，急忙解釋：「婷阿姨，請恕我剛才荒唐，那番話是我貿然說出口，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我可不想當一個不忠不義之人，那不是我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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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上官婷微微頜首，算是理解，也算是接受這番解釋，「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留在新世界裏和你的同胞、手足為敵，同樣是不忠不義的行為呢？」

    後地地仇鬼後察戰月通顯　　只是，這到底是英雄的悲哀，還是小人物的悲哀呢？

    「我...」衛清怔住了，他更加迷惘了。

    「怎麼，你沒有想過？」

    「我確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求婷阿姨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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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婷鄭重地說道：「我有一個辦法，雖然不怎麼高明，倒也可取。」

    聞言，衛清大為驚喜，「婷阿姨有什麼好方法，趕快教我。」

    上官婷說：「你可以徵求零零八的同意，帶着她遠走高飛，從此避開紅塵，不再過問俗事。我想，只要你懇求她，她一定為了家庭而放棄信仰的。」

    衛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說，讓她和我一道叛離新世界？」

    「是的。」

    衛清黯然垂頭，「這確實是一條活命之計，真怪我當時就沒有往這方面想呢？我覺得，並不是因為我沒有想，而是我不敢想，也不願意想。我不是反覆無常之人，更不敢拖累愛妻。即便她勉為其難跟着我一塊兒叛離新世界，我想我們的良心也會不安，我們將會永遠生活在懺悔當中...」

    「哎~！」聽罷衛清的話，上官婷幽幽的嘆息了一聲，「清兒，你大仁大義，只是，可苦了你的家人。」

    就算衛清可以帶着零零八逃跑，可是，他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齊羽一定會以『叛徒』的罪名下達追殺令，就像當初追殺凌雁那樣，派出刺客一路追殺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正是因為知道這其間的厲害關係，所以，就算他沒有仁義之舉，也不敢輕易逃走。

    衛清知道這其間的厲害；上官婷同樣也知道這其間的厲害。

    所以，逃走，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幸運的是，他還有月余就可以結束合約關係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平安度過段時間，祈求自己夫妻可以在新世界裏有個善終。

    迷惘中，衛清不禁又懊悔萬千，「如果我能回到最初，我寧願不要加入暗夜獵手深造。只怪我那時年少無知、太過輕狂，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以為加入暗夜獵手學得一身本領，就可以擁有幫助雁打敗齊羽的籌碼。幼稚呀~，我竟如此天真的以為戰爭可以憑着單打獨鬥的方式解決。更且，新世界對我有培育再造之恩，我更不能為了當初那個天真的臆想而背叛齊羽。遺憾的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現在懂得的太晚了，我已經深陷其中不能全身而退...」

    看出衛清深深的迷茫，上官婷出言寬慰他，道：「清兒，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覺得，你瞞着小羽向行動局透露情報，倒也不失為高明之舉。至少，你盡到了身為公民的一份責任。」

    「雖然如此，但又能怎麼樣呢？我既不能背叛新世界，又不能背叛同胞、手足，我還能怎麼做呢——」衛清兀自長嘆，上官婷對他的寬慰無濟於事。

    上官婷繼續寬慰他，「你和雁兒之間沒有任何形式的承諾，你不必為他而戰，他也不需要你出力。眼下，你唯一要解決的就是新世界和行動局之間的關係，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確實不好辦。就像我剛才說的，你私下向行動局透露情報，這已做到了身為公民的責任。你今後要做的，就是繼續替為新世界而戰，直到戰死為止。」

    「什麼——」衛清心裏一沉，如墜冰窖，渾身冷到了極致。「婷阿姨是要我戰死？」

    上官婷加重了語氣，說：「不止是戰死，更是求死。唯有一死，方能解脫。也只有戰死，才能保住你的貞節以及家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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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氣爽，衛清卻好像置身於臘月寒冬，禁不住的打起了寒顫。

    良久，這才慘然一笑，好似下定了決心，「如果我的死能換來家人的安全、換來心安理得，我又怎麼能推卸呢！但不知，婷阿姨要我怎麼個死法？」

    上官婷授計，道：「依照小羽和那位蘇泰安將軍的秉性，他們一定會在戰前派各自的高手廝殺一番，以此來鼓舞士氣。你要做的，就是於兩軍陣前敗亡在行動局特工的手中。只要你戰死，小羽就會追授你為忠烈之士；而行動局那邊也同樣會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他們也必定會秘密的追授你為烈士。如此一來，你兩方都不得罪，而且還能保全名節。」

    「看來，戰死沙場是我唯一的出路了！」衛清視死如歸。

    只要家人能安全，他就沒有了後顧之憂；沒了後顧之憂，還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同樣的，上官婷也不覺得死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她對他說：「身為一個戰士，戰死沙場是最好的歸宿。天下間有多少高尚之士想要戰死沙場，可還沒有那個機會呢。」

    「唉——」衛清長長噓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聽婷阿姨一席話，清兒如撥開雲霧見青天。只是，在我戰死之後，還要請求婷阿姨多多照看我的父母，他們都是平凡的人，真不知道他們將來該怎麼生活啊....」

    衛清的大仁大義令上官婷頗為感動，她也以全新的目光來看待他。「清兒...」她拉起他的手，眼神里滿溢慈母般的柔情，「天下間能像這樣做到保全貞節、顧全大局的人，恐怕也沒有幾個。我這一生識得兩位少年英雄，一個是小羽，一個是雁兒；不過，你和他們倆相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倆出身不平凡，人生都很高，而你雖然出身平凡，卻和他們一樣具有英雄氣概，只是，他們不及你宅心仁厚。小羽向來跋扈，自恃天下無敵，將所有人都將當作棋盤上的棋子以供驅使，他手下那呼延父子，號稱沙漠之狐，但屠殺俘虜的行為卻一直為人所不恥，真是上行而下效。至於雁兒，他雖繼承組織正統，但胸無大志，而且治下無方，甚至有些縱容部下恣意妄為，真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唯一還值得稱道的，他是一個很容易就被感動的人，善心有時會濫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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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把你們仨放在一起對比，我倒真覺得你勝過他二人千萬倍！

    「還有——還有你那心靈上成長的速度，同樣不是他們可以媲美的。

    「試想，如果早年間在組織時代，你和他二人同場競技，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呢？也許，你在武力上會不及他們，但你更具有一個作為領袖的仁義之心。武力，不是至高無上的，領袖不是馬前卒，無需上陣迎敵，最重要的還是一顆領袖所要具備的仁心呀！

    「我突然間想起了雪兒姑娘，聽說你們倆的關係情同姐弟是嘛？只可惜，她為雁兒的美貌所傾服，卻又迫於無奈成為小羽的妻子！如果她能先於雁兒遇到你，或許可以成就一段良緣。只可惜，事實不可改變，只能假設。這，也算是紅顏多命苦吧。在此，阿姨有一事求你...如果將來雪兒姑娘拋舍小羽，卻又被雁兒拒絕，請你務必要救她性命於一懸，你要向對待姐姐那樣善待於她，務要使她輕生，務要讓她感到人情淡薄...」

    原本是在談論衛清的生死，原本是衛清有求於她；現在，反倒變成了她對滄海變遷的感慨，變成了她有求於衛清。

    聽到這裏，衛清不禁忘卻了自己的生死大事，轉而沉浸在上官婷的感慨中。「婷阿姨，您是說將來的某一天風雪姐姐會輕聲自殺？」

    「沒錯！」上官婷內心很是沉重，「她和小羽在一起，只是委曲求全罷了，並非真心。也許你會覺得時間久了，自然就會產生夫妻感情。但，她雖為血肉之軀，卻非世間俗子！荊棘叢中不是鸞鳳棲身之地，她必定會離開小羽，倘若雁兒再嫌棄她，她真要以死來保全自己的貞節。」

    聞言，衛清大為感動，情不自禁的替風雪傷感起來。「風雪姐姐倒真是個苦命的人，都是我害了她。想當初，我應邀護送她到凌雁的身邊，卻半路里被齊羽的人劫了去，真是我的失責呀！如果我能盡責將她帶到凌雁身邊，她也就不用落到自殺的下場了...」

    說起來，倒還真是衛清的責任呢。

    眼見衛清一事未了又起一事，愈發的懊悔自恨起來，上官婷趕緊又寬慰他，「你也不用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沒有能力左右她的感情，你也沒有能力抗衡暗夜獵手。況且，就算你順利的把她送到雁兒身邊，雁兒一樣會拒絕她，他拒絕了她二十年，今後也不會接納她。與其無能為力的看着她殉情，還不如留待日後救她性命於一懸。也許，這就是天意吧！也許，你陰差陽錯的撞見雁兒，其後又進入暗夜獵手，未嘗不是上天的安排。」

    衛清搖頭自嘲：「我只是個平凡的人，怎配得到上天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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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婷寬慰他，道：「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價值，每個人都有自身獨一無二的價值，你不要過於看輕自己，也不要因臨近死亡而過於悲哀。」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衛清又怎麼可能不哀傷呢。

    他從新把話題繞回到自己的身上，「婷阿姨，如果日後有機會，我一定不負您的重託幫助風雪姐姐。我想，我是沒有機會等到那一天了，我可能會先於她奔赴黃泉。最後，清兒再次感謝您的賀喜，清兒要回家了，咱們——還是來世再見吧！」

    「來日再見！」她倒不覺得這會是最後的訣別。

    空寂無人的公園裏，上官婷目送衛清邁着哀傷的步伐一步步離去。

    看着他那逐漸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她只覺得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之情油然而生。

    只是，這到底是英雄的悲哀，還是小人物的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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