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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烏衣
納妾一事又因為謝瀾三言兩語擱置下來。
但他風流花心這事還是沒有改, 後來崔沅都不願意敞開門扉來見他,謝瀾對她要說的話, 永遠只是,他又看中了那個女子的容色, 來請她准允。
崔沅不管他要和誰在一起, 他來了,她依禮招待, 絕不會說任何忤逆他的話。
&人,有一個人我一定要讓你見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春蟬發覺謝五郎總在無人察覺時來看崔沅, 起初的疑心沒怎麼大, 以為只是巧合, 後來發覺並非偶然,她今日遇到一個婦人, 打聽之下大為驚愕,定要讓崔沅見一見。
崔沅多年不曾見過春蟬這麼驚訝,她放下手裏的絲綢, 「什麼人?」
春蟬搖搖頭, 去門外將人請了進來。
這個女人約莫二十五歲, 與她年歲相仿,容顏清麗,眉眼與崔沅有幾分神似,以至於崔沅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個女人是當年,謝瀾要立的第一個妾侍。
她對崔沅拜倒,「見過謝五夫人。」這稱呼已經很陌生。
崔沅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這些年謝瀾身邊的女人換得尤其快,幾乎一個月便有一個,算起來,這個女人當年在謝瀾身邊待的時間算是久長了,歲月太長,她已經褪去了昔日的明艷嫵媚,變得溫婉如水,「妾身何氏,原本有些話不能說,但欠了夫人一個解釋,於心難安。」
崔沅凝了凝眉,「若是因為你曾經做過我夫主的妾侍,那不必說了,你與他是你情我願,也沒有對不住我什麼。」
何氏聽了直搖頭,「我從未與他在一起過。」
崔沅有些驚訝,下意識看向已經事先知道實情的春蟬,春蟬沒有說話,只是對她輕輕點頭,崔沅又收攏視線,微蹲下身將何氏扶起來,「有什麼話你都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對五郎說。」
何氏被她請到圈椅上坐着,目光有些追昔,「我原本也是個身世不堪的,家道中落,流落異鄉,被五郎買回了謝家。那些個日夜我與他相伴,夫人想必以為,他是真心寵愛我的罷,其實他什麼都不曾做過,他只是陪我喝酒,說一些奇怪的話,起初我不太懂,只是覺得他很痛苦。夫人,他是我的恩人,即便要我以身相報我也是願意的,可是他拒絕了。」
&看出了我有這份心意,便將我送出了謝府,給了我一筆財物,讓我在建康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崔沅的面容波瀾不興,只有扣在檀木幾下的手指,微微收緊,摳下三指木屑。
何氏看着她,「那時候我便知道,五郎心底有一個真正愛的,卻又無法得到的女子。夫人,這麼多年我才明白,那個人是你,若是早一日知道,我定不會欺瞞你這麼久。」
當年謝瀾對崔沅,她是當真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情愫。看到現在崔沅這副模樣,這麼多年她本人應當也沒有窺出半分吧?
她總算是做了一件積功德的事。
送走何氏之後,崔沅一個人沉默地坐了許久,春蟬本要問她怎麼打算,崔沅抹了把臉站了起來,那臉上已經一片濕潤。
她說:「其餘的婦人,我也要見。」她告訴自己,不過是巧合,也許後來謝瀾變了,真的變了,他才對她那麼雲淡風輕。
春蟬也是這麼想的,但有一句話不得不告訴她,「夫人,天色已晚,夫人今晚不要安歇,子時時分春蟬還有一個人想你見見。」
今日見了一個人崔沅已知道分量,春蟬說的另外一個人,她也是非見不可了。
夜裏卻下了一道綿密的雨,崔沅早早吹滅了燈火,子時時分,春蟬來只亮了一支燭火,她們打起窗,春蟬對遠處說道,「夫人仔細看看。」
風雨如晦,紫電在空中閃過,一個模糊朦朧的身影,在眼前一掠而過。四目相對,崔沅的胸口忽地一跳,可他也發現了,轉眼便離開了。一簾風雨在他身後逍遙而落寞。
崔沅咬着唇放下窗,問春蟬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春蟬重新點燃燭火,「就這幾日。每次大約子時,如果夫人吹滅了燭火,他一定會來。」
&這算什麼?算什麼……」崔沅有些哽咽,沿着木櫥滑落下來。將臉藏入手掌里,無聲地滴落臉上的水澤。
多年主僕,春蟬知道她的心事,將崔沅緊緊地抱住,「夫人,荀翊只是一個意外而已。這世上總會有人真心待你。」
崔沅捂着臉抽噎,春蟬問道:「那些婦人,還要見麼?」
&她突然想知道,她在謝瀾的口中,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這一次她親自對那些女人登門拜訪,這麼多年,她們無一例外地都有了各自安好穩定的日子,但當她們面對崔沅時,卻又是無一例外地羨慕。
崔沅開門見山點名來意,她們什麼都說了。
有一個生得與崔沅實在相像,謝瀾照例喝到微醺,那晚險些將她認錯成崔沅,她也以為自己能得到謝瀾的眷顧了,可惜但凡有片刻的清醒,都足以讓他抽身而退,他從未徹底醉過,所以從未放浪形骸。
每一個迎入府里的女人被送出去妥帖地安置,都只是一個緣故,她們對他動心了,謝瀾身邊不要一個對她留情的女人。這些女人大多身世坎坷,就算得不到謝瀾的妾位,有了安穩的生活也是一種恩賜了,他們只是羨慕那個在謝瀾眼中,無人比擬的妻子。
回府的時候,崔沅臉色有些白。
握着絲絹的手,幾度緊得蒼白,又幾度恢復鮮紅。
她該恨他的,可是腦中一片混亂,她完全想不起來他的不好,記憶里都是那群女人的聲音,他如何如何堅貞不移,他如何如何對她的牽腸掛肚……
她飛快地跑進謝瀾的院落。
正如多年前,赴着荀翊的一個個約定一樣,心境已經轉變淒涼,可這份堅定一如往昔。她原來還有這份勇氣。
可是在看到他的背影時,鼓足的所有勇氣,又在一瞬間泄盡,她看到他,便會想到那個早夭的孩兒,她沒能保住他,她恨過謝瀾,恨他無情,恨他不體諒自己,可是,可是……
謝瀾獨自在房中收拾行李,幾乎形銷骨立,聽到聲音,他轉過身,鬢角雜了一縷白髮,眼角是細碎的眼紋,明明也才不到三十的人,崔沅突然心口一痛。她是不是一直太自私,把所有委屈推到他身上,卻從來也不懂他,從來不曾問過他?
&要走?」崔沅擠出一個敷衍的笑容,慢慢地向他靠過去。
謝瀾點頭,「建康有些沉悶,想出去走一走。」
崔沅多看了一眼,「你的東西,我給你收拾吧。」
謝瀾不明其意,崔沅看了眼他行囊里的東西,低聲道:「我是你的正妻,你要遠行,自然要我準備。」
&謝瀾答應了。
習慣地沉默無話。
崔沅回去打點着,一面收拾一面掉淚,十年前的她不是這副模樣,她已經變得太懦弱了。
春蟬問她:「夫人對五郎,和荀翊是一個感覺麼?」
這個問題不需要怎麼思索,她搖頭,「不是。」怎麼可能會是一樣?一個少女時的夢境,和一個十年相對的現實,怎麼會一樣?
春蟬又問道:「若是夫人還想,為什麼不可以再追逐一次?」
過了十年,她已經不再那個一意孤行的少女了。還可以麼?
謝瀾的包袱里多了很多崔沅準備的東西,有些驚訝,他喜歡的,一件一件,都妥帖精簡地裝在包袱里,他習慣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也在包袱之中放着。
&君,車已在門外候着了,隨時出行。」
謝瀾點了點頭,他羨慕謝泓,建康城裏羈絆太多,始終沒有機會去往天下川江大河遊歷,這是他不容易下的一次決心。
部曲行了一禮,出門準備事宜。
他前腳才離開,謝瀾便見到忽然出現在門口的崔沅,眼有些浮腫,像哭過了。她特意換上了一襲水綠衣裙,絲絛如流水,鬢髮如墨雲,還是記憶里生動美麗的模樣。
&主。」她走了過來,眼睛濕潤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樣悽美的目光,像一縷朦朧的霧色。
&沅?」謝瀾驚訝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執迷到讓自己心慌意亂。
崔沅的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拽了一下,脆弱而無措,清澈的眼眸眨了一下,淚水被推下來,模糊了視線。
謝瀾被她拉着衣袖,有什麼堵在胸口發不出,只是輕聲問道:「怎麼了?」
她猛地低下頭,一滴淚水砸在地面,濺起一縷水花,「你可以——不走麼?」
謝瀾說不出聽到她說這句話時的震驚,可是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或者怎麼說才能讓胸口那些鬱氣發出來,只能跟着她一起不知所措。
崔沅忽地撲入他的懷裏,淚水肆虐起來,十年,十年太長了。她不知道還有多少年華可以蹉跎。
&怎麼了?」
謝瀾被她撞得頭有些發暈,今日以前他完全預料不到這樣的境況。他慢慢地抬起了手,要碰她顫抖着的肩頭。
崔沅在他懷裏搖頭,哽咽着說道:「別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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