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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勝城!」
那頭壓塌了數十座少棋公樓閣的魁梧巨獸,就這麼砸在了秋水和顧勝城面前。
與此同時,還有數道隱晦妖氣極速掠來!
「無須我多說,你也知道這頭玄武有大造化。」月白色長袍女子站起身子,眯起眼,雙手抬臂,兩柄短劍從袖口滑出。
她輕聲說道:「你之前想跳崖,想求死,是因為沒有機緣。現在機緣擺在你面前了,難道還想拱手讓人?」
顧勝城深吸一口氣,跌跌撞撞站起。
秋水眯眼倒握短劍,輕聲說道:「今天的造化是你的,只要你想要,我保證誰也搶不了。」
顧勝城悶頭開始奔跑。
他沖向那頭玄武。
顧勝城剎那面色蒼白——
僅僅是前踏一步,就有一道妖氣猛然破開屋檐磚瓦,在顧勝城腳底炸開,一頭西域雪妖連人身都未化,雙目赤紅衝破屋頂,鈎拉十指,要牽扯住他的雙足。
接着一道月白色長袍身影飄然掠來,速度極快,一腳踩踏在那張雪妖猙獰面容之上,悽厲慘叫聲音之中,瞬間將那張雪妖面孔踏回少棋公樓閣之內——
拖劍而行的秋水面無表情抬起雙臂,劍氣鼓盪,兩柄短劍重新滑入袖中!
無形滑出的月白劍氣瞬間砸下,濺起一團血氣,接着化萬鈞重錘為穿花蝴蝶,緊貼着顧勝城腳底轉了一圈,剎那齊根切去雪妖十指!
被斬去十指的雪妖嘶然長嘯,砸回閣內——
顧勝城前進之勢未收到一絲阻攔。
他雙臂撐在面前,拼命前沖,腳底一路炸開妖氣,而秋水的月白劍氣一路隨行,每一步踏下,身後就炸開一團血霧。
漫天妖血——
顧勝城有驚無險衝進玄武微微開闔的巨口之中。
月白色長袍倏忽止住腳步,顯現出女子高挑身形。
名為棋宮年輕一輩四大殺手的女子吐出一口濁氣,微微挑眉。
棋宮四調的地位素來低於五妖宮,但八尺山總歸是個論實力說話的地方。
所以四調里的那四個年輕殺手,在棋宮內說的話,相當管用。
秋水面無表情說道:「還想上前?」
顧勝城的少棋公樓閣幾乎被秋水劍氣劃塌一半。
這個把短劍當長刀拖刀而行的女子,一手霸氣的袖中劍罡,摧枯拉朽砍翻了十幾頭雪妖。
月白色長袍的女子緩緩抬起雙臂,兩柄短劍再度從袖中滑出,指尖轉了一個蝴蝶劍花。
倒握劍柄。
她輕聲笑道:「想要玄武的造化,還是想要命?」
黃鐘宮內有鐘鳴——
振聾發聵!
唯有大敵來犯,才會這般頻繁地響徹八尺山。
而不斷掠在那個年輕男子身邊的妖氣,也唯有沉默圍觀。
看着他一路登山,無可奈何。
拔下白涼木髻的李長歌面色平靜,長發披散,負手反握木髻,緩緩前行。
他突然頓足,站在了黃鐘宮門檻前。
天地浩大,一人渺小,站在巨大殿宇之前。
人妖殊途,這道門檻專門為妖所鑄,於是建地相當高,大約有一人高。
李長歌抬起頭,目光上移,勉強透過門檻,能隱約看見那口搖晃不止震顫出聲的巨鍾。
他沉默片刻,思索了一下自己如何入殿。
他認真看着這道攔住自己的門檻。然後輕輕跳起,站在了門檻之上。
人類世界裏,入大殿時,如果踩在門檻之上,是一件極其晦氣的事情。
風雪銀城大弟子當然知道。
他站在門檻之上,並沒有跳下來的意思。
李長歌面色平靜,緩緩環視一圈,黃鐘宮的正殿內壁雕琢精美,山海經內的奇珍異獸惟妙惟肖,可惜的是,除此以外,堂內並沒有供奉妖族聖像之類的擺放,甚至連妖族祭祀類的器皿都不曾有。
黃鐘宮正殿不負其名。
只有一口黃鐘。
所以李長歌輕聲說道:「晦氣。」
踩在門檻上,是一件極其晦氣的事情。
聽到喪鐘也是。
下一剎那——
掛在黃鐘宮正殿裏的那口大鐘,沒來由被一道巨力撞飛。
瞬間砸破正殿,砸碎兩道偏門,帶出一道深長溝壑,滿地碎磚。
那口黃鐘飛出黃鐘宮。
砸在仙呂宮牆壁之上,鐘壁上瞬間崩裂出數道劍氣,仙呂宮恢弘牆壁鋪開無數蛛網。
李長歌微微眯眼。
劍氣再盛三分。
那面大牆應聲而破。
一口黃鐘沉入仙呂宮大殿。
橫掃了近數里距離。
於是站在黃鐘宮門檻之上的年輕男人視線開闊起來,一覽無餘。
李長歌輕聲笑了笑,目光望向被砸出一道巨大豁口的仙呂宮。
九百九十九根白燭幽幽燃起,供奉的那尊巨大妖像依稀可見。
晦氣。
被黃鐘砸出了朱雀妖像的仙呂宮,才是真正的晦氣。
朱雀妖像胎中的女子沉默沒有開口。
她沉默望着那個站在遠方黃鐘宮巨大門檻上,與自己遙相對望的年輕人類男子。
下一剎那李長歌消失在黃鐘宮門檻上。
再下一剎那九百九十九根白燭瞬間熄滅。
那個病怏怏男人已經站在了自己妖像的座下,面色平靜,抬起頭。
「找到你了。」
接着是良久的平靜。
出乎意料的,這個殺氣騰騰,一路殺上棋宮八尺山,最終拔了黃鐘宮大鐘的男人,沒有砸了這尊妖像。
所以朱雀妖胎里的那個女子有些想不明白。
「你即便真的動手,本座也有手段能夠出世。」妖胎女子平靜說道:「那頭玄武死在你的手上,是他這一世找的宿主太蠢。棋宮如今被你欺上了山門,不怪人間太興,只怪棋宮太弱。」
李長歌笑了笑。
他緩緩蹲下身子,將那根白涼木髻插在了朱雀妖胎座下。
那個朱雀胎中的女子大怒:「你做什麼?!」
風雪銀城大弟子重新站起身子,捋了捋頭髮,笑道:「嫌挽發太累,不想再用這根白涼木髻了,索性就送給棋宮。」
朱雀妖胎女子面無表情:「你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
李長歌頓了頓。
「準確的說,我的確是有一些話想說的。」
仙呂宮內寂靜無聲。
這個年輕男子微微一笑。
宮殿上空被一道劍氣破開,一柄長劍墜沉之勢砸在李長歌身前。
是先前那座劍陣之中領頭的九柄劍其中一柄。
這位來自風雪銀城的大弟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指了指天上,柔聲說道:「我不善言辭。」天上是重新凝聚的那座恢弘劍陣。
萬劍重新出巢,只等他出仙呂宮,劍氣誅殺之。
沉默良久,一直暗中授意再開劍陣的朱雀胎中女子此刻沒有再開口了。
她只是靜靜看着那柄沉在李長歌腳邊的妖劍。
「我想,你們可能不太清楚,劍骨相到底是什麼。」
李長歌直視那尊巨大朱雀妖像。
仙呂宮被劍氣洞穿,北原天光透過孔洞傳射而下,無數劍氣垂落,被這個年輕男人的劍骨天相柔和拖住。
拖不住的是餘下的當頭八柄妖劍。
李長歌劍骨操縱之下,八柄妖劍陸沉之勢砸在周身。
這座八尺山盤踞數千年的傳世劍陣,被這個男人以不可思議的手段化為己有,墜落的劍氣互相吞噬,在他身後盤踞成一頭似龍似雀的遠古大妖模樣,收斂雙翅,將其護住。
大殿寂靜無音。
「好了,應該都看清了?這就是劍骨相。」
劍骨龍雀,天地異相。
佛骸內易瀟憑藉着劍主大人的「鬼見愁」,勉強借用了這層次的境界。
第五層天相巔峰。
從來沒有一個天相修行者,能夠在這麼短暫的修行歲月,將天相修行到這種地步。
李長歌常駐這個境界。
「我連天地異相,都化的是小師妹的模樣」病怏怏的年輕男子輕聲笑了笑,「你們傷了她一根毫毛,拿一條命來償,應該不過分吧?」
殺胚。
朱雀妖胎女子素來不在乎棋宮那些小妖的生死,只是冷笑開口:「風雪銀城的大弟子,好大的威風。你修的劍道至仁,怎麼剛入世就來棋宮大開殺戒?」
李長歌笑着說道:「我殺人了?」
朱雀妖胎女子怒極反笑:「你沒有殺人?」
血染八尺山。
李長歌自嘲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殺的都是妖啊。」
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沉默片刻,最終恨恨說道。
「今日,你儘管砸了這座大殿,試着看看能不能殺了本座。」
「若是殺不了」
「那麼本座出世之後,第一個就要殺你!」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怨毒說道:「棋宮遲早殺上風雪銀城,還今日恥辱。」
李長歌咧嘴一笑,微微抬臂,九柄妖劍瞬間從大殿地面拔出,釘穿朱雀妖胎座像。
只留劍柄。
九柄妖劍穿入縫隙,處處留一線,絲毫沒有傷到妖胎中的女子。
朱雀妖胎之中的女子怒道:「殺了我啊!」
李長歌微微咳嗽,皺眉說道:「一筆勾銷了。」
朱雀妖胎女子大怒喝道:「你有膽御劍,沒膽殺人?」
李長歌輕聲說道:「今日留你一命,希望棋宮以後不要欺人太甚。」
他微微再抬臂,一柄妖刀從朱雀胎中剖腹而出,落入手中。
任那個朱雀女子再憤怒,一概不理。
「取棋宮這柄妖刀,送給小師妹,算是物歸原主。」
李長歌認真說道:「真想找我報仇,等能拔出那根木髻再說。」
他端詳手中妖刀,自嘲一笑:這趟來八尺山,取到了妖刀刀身算是如願以償?
仙呂宮滿殿燭火飄搖重燃。
已經空蕩無人。
風雪銀城大弟子下八尺山。
背負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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