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甘夫人已經換下身綾羅,穿着件鵝潢色的素雅長裙。
她跪坐在馬車裏,頗為悠閒自得的烹杯蒙山茶,頗有滋味的品嘗。車廂里,瀰漫着淡淡茶香,直令人感到心思寧靜。步鸞坐在旁邊,正好奇看着手茶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麋繯,上車進來。
&娘子,跑去何處?」
&有什麼,就是四處走走,剛才還碰到孟彥。」
&
麋繯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小女兒家的模樣,充分表明她此刻有心事。
想之前,她衝動,希望劉闖留下甘夫人。可是當劉闖想出辦法之後,小丫頭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兒?她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只好跑去找劉闖發小脾氣。
甘夫人的年紀比麋繯不了多少,但若說經歷,卻遠勝過麋繯。
小門小戶出身,讓她本就養成了溫婉性子。而在溫婉之,更藏了幾分常人無法覺察的細膩心思。看麋繯這副模樣,甘夫人先怔,旋即有些瞭然。她想了想,滿了杯茶水給麋繯。
&鸞,我記得剛才上傳時,好像聽小豆子說,黃先生送來副白狼皮褥子。
這天氣越來越寒,伯母身體不好,再加上舟車勞頓,難免會有不舒服。你去找黃先生把狼皮褥子討要過來,送給老夫人用。往後少不得還要顛簸,舒服點,總是樁好事。」
步鸞眼珠子轉,看看甘夫人,又看看麋繯。眼閃過抹笑意,便點頭出去。
她也不是傻子,論經歷,不遜色於甘夫人。
所以,步鸞眼看出,甘夫人這是有話要和麋繯說。
想來是女兒家的悄悄話,不好讓步鸞聽到。於是她從車廂里鑽出來,迎面正好遇到小豆子,便連忙把小豆子攔住。拉着小豆子去了旁邊。車廂里,只剩下甘夫人和麋繯兩個人,下子陷入寂靜。車外,兵馬行進,嘈雜異常。甘夫人把茶水遞給麋繯。輕聲道:「先喝口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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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繯垂首,應了聲。
&娘子可是找公子說話去了?」
&可是他含含糊糊的,副心不在焉模樣。」
&難怪,公子如今不是當初剛從朐縣出來時的狀況,要擔負幾千人的將來,難免會有所疏漏。不過,我覺得三娘子。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煩惱,是不是有心事?或者有其他想法?」
&
麋繯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甘夫人哪能看不出來,立刻就猜出。麋繯煩惱的緣由。
這緣由,恐怕是在自己身上!
可這話也不好明白說,甘夫人想了想,便挪了挪身子。在麋繯身邊坐下,輕聲道:「我知道。三娘子和公子青梅竹馬,感情很深厚。可你要知道,而今公子已不是那個可以無憂無慮陪你玩耍的人,他要承擔很多事情,要考慮你和他的未來……這種情況下,三娘子非但不應該去怪他,而是應該去安慰他,為他分擔憂愁。你看,這後營之,如今婦孺老弱加起來也有數百人。三娘子年紀雖小,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是以你馬首是瞻。你的舉動,會被很多人關注。若你能為公子分擔憂愁,讓他不必為這些瑣事費心,便是對他最關懷。」
&嗎?」
&然!」
甘夫人看着臉迷茫之色的麋繯,眼閃過溫和笑意。
麋繯敢愛敢恨,麋繯做事決絕……她有很多優點,可是在甘夫人眼,比她只不過小几歲的麋繯,在生活實際上就是個小迷糊蛋。也許正是這種迷糊,讓劉闖會為她不惜切。
&公子,註定是要做事的人!」
甘夫人輕聲道:「所以,越是在這個時候,三娘子就越應該為他分擔憂愁。
此次北上青州,路上不免會遇到許多麻煩。穿越四郡之地,危險重重,你又如何要他時時刻刻關心你呢?丈夫求事業,會有許多苦惱。甚至在將來,他還可能會發生很多變化。
三娘子也必須要學會跟着公子去改變,做好他的賢內助,能容忍,包容他,才可以長長久久。」
麋繯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家姐姐,那你怎麼辦?」
&
&啊,你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以後到了青州,會不會離開我呢?」
&個……我不知道。」
麋繯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甘夫人的手臂,輕聲道:「甘姐姐,你留下來吧,幫着我照顧孟彥。」
&丫頭,你在說什麼傻話?」
麋繯好像做出了個重決定,語氣決絕道:「我是認真的……其實,我也知道,熊現在和以前不樣了。我看他每天都緊緊張張,每天都在打打殺殺,卻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幫他。
我很害怕,害怕有朝日,熊不喜歡我。
如果熊真的不喜歡我,那我……甘姐姐,你留下來幫我好不好?」
麋繯用種幾乎哀求的聲音懇請,讓甘夫人心陣顫抖。
&個……以後再說吧。」
&要,我要你現在就答應我。」
麋繯表現的很倔強,絲毫不肯退讓。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熊喜歡我,可我也知道,人都會變。
以前,我兄也喜歡嫂嫂,剛成親的時候何等恩愛?可隨着他聲名鵲起,就開始嫌棄嫂嫂,覺得嫂嫂出身不好……後來,他又認識了其他女子,對方家世好過嫂嫂,而且比嫂嫂年輕漂亮。兄就休了嫂嫂,把嫂嫂趕回家……沒多久,我就聽說嫂嫂在家……懸樑自盡。
我不知道熊將來會不會變得和兄樣冷酷無情。所以我向姐姐留下來,我也能有依靠。」
說着話,麋繯眼,淚光閃閃。
那番發自肺腑的話語,觸動了甘夫人心最為柔軟的地方。
她無依無靠,而今雖獲得自由,卻再也沒有親人;而麋繯呢?雖然還有個家,卻已反目成仇。她能夠依靠的,似乎也只有劉闖個人。旦劉闖對她產生厭惡。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小丫頭,其實有顆非常敏感的心。
只是她用堅強做外表把這敏感掩蓋住,若非今日敞開心扉,恐怕誰也不會知道她的想法。
忍不住把麋繯摟在懷,甘夫人沒有說話。卻用行動作出回答。
&人,咱們要啟程了!」
車廂外,有健婦稟報。
馬車吱呀吱呀緩緩駛動,伴隨着黎明的朝陽,向北方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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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劉闖並不想去招惹呂布。
此時的呂布,並不弱。
且不說手下兵強馬壯。更有張遼高順這樣的猛將助陣,還有陳宮為他出謀劃策。
這個時期的呂布,就算是曹操也不敢掉以輕心。劉闖雖有三千兵馬,但相比之下。遠遜色呂布。
可是,前往北海,就少不得要經過徐州。
從睢水前往北海,至少要經過彭城、東海、琅琊三郡。這三個地方。都是徐州治下,雖然呂布並不能完全掌控。但若是輕啟戰端,少不得還是要有番惡戰。劉闖,不想打這場戰爭,但又不能不打。
渡過睢水的第二天,兵馬強渡汳(通汴)水,夜宿蕭縣城外。
三千兵馬,強渡汳水,可不是件小事。
至少在徐州境內,出現如此來歷不明的兵馬,令彭城治下各縣都緊張起來。
劉闖剛過汳水,蕭縣的信使便直奔彭城。
彭城守將名叫魏越,是呂布帳下員勇將。當初呂布誅殺董卓,李傕郭汜率部反攻,逼死王允之後,呂布率部投奔袁紹。在袁紹帳下效力時,這魏越隨呂布出征黑山賊,在常山破張燕。後來呂布驕橫跋扈,袁紹對他有心懷戒備,於是便南渡黃河,從河北來到了兗州。
魏越此人,武藝高強,精於騎射。
他奉命駐守彭城,還有另個任務,就是監視遠在琅琊開陽駐紮的臧霸。
只是,魏越沒想到他才抵達彭城,甚至連屁股都沒有坐穩,便有人率兵犯境,魏越頓時怒。
要知道,呂布手下也剛經歷過場叛亂。
健將之郝萌,因受袁術蠱惑,率部造反。
後來雖然被呂布鎮壓,可還是損失了部分元氣。這也是呂布在擊潰劉備之後,為何沒有順勢擴張的個原因。不是他不想擴張,而是他的確有心無力。郝萌是呂布心腹,連他也背叛呂布,讓呂布怎能不感到驚慌。甚至,他對手下的所有人都加了提防,也包括陳宮在內。
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穩定。
魏越可不想他剛來彭城,就遭遇場戰亂。
&打探清楚,是何方兵馬?」
&尊已派人前去打探,不過在小人出發之前,還未有消息傳來……只聽說是從沛郡而來的支兵馬,約在三千人左右。蕭縣兵力空虛,縣尊唯恐不敵,故而命小人前來求援……」
魏越聞聽,眉頭蹙。
三千兵馬?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而且是從沛郡而來,莫非是劉備所屬?
魏越對劉備,極其反感,原因卻說不清楚。他想了想,立刻道:「賊情不明,速與君侯報知。」
&慢!」
魏越話音未落,就見有人邁步上前,伸手阻攔。
&軍何以如此膽怯,區區毛賊,何必與溫侯知曉?
想那劉備,不過徒具虛名,兩次敗於君侯之手,根本不足為慮。我有計,可使賊兵立刻退卻。」
好口氣!
魏越抬頭看去,立刻認出那人的身份。
此人名叫秦誼。是并州新興郡人氏,頗有才學,口舌如簧,甚得呂布所愛。
此次魏越出任彭城太守之職,秦誼隨行為監軍……說穿了,也就是呂布不放心魏越,所以派秦誼前來監視。魏越心頓時不喜,不過在臉上,卻沒有表露分毫。依舊帶着和煦笑容。
&友,有何妙計?」
秦誼露出得意之色,笑道:「我觀賊人雖多,卻是烏合之眾。
剛才信使也說,賊人攜帶量車馬。似還有家眷隨行。如此來,想來也不會是劉備部曲。前些時候,我曾聽人說劉備從曹操手借來兵馬,圍剿碭山賊……所以我想,這些賊人,很可能是碭山賊寇。將軍可命蕭縣縣令假意應付,拖住賊人兵馬。而後將軍輕騎出擊,打賊人個出其不意,定能獲全勝。」
魏越聞聽,覺得秦誼所言也有道理。
不錯。劉備而今兵馬還在碭山,加之此前連敗於溫侯,想來也不可能前來犯境。
最有可能的,便是碭山賊餘孽從碭山逃奔而來。途徑蕭縣,想要劫掠番。而後繼續逃亡。
魏越越想,就越覺得秦誼說的有道理。
雖然他不太能看的過這個平日裏喜歡誇誇其談的傢伙,但這次,魏越還是決定,相信秦誼。
&友此計甚妙,但若我率部出擊,何人留守彭城?」
&不才,願留守彭城。」
秦誼年約三旬,正野心勃勃。
當初他前去投奔呂布的時候,恰逢呂布擊潰張燕。
呂布看在同鄉份上把他收留,可沒想到沒過多久,他便被袁紹趕出河北。
秦誼心裏面,直覺得有些後悔……但隨着呂布在徐州站穩,他又開始慶幸,並且躍躍欲試。
呂布手下,多武夫而少謀士。
故而似秦誼這樣的讀書人,更容易得到呂布賞識。
若這次能夠破敵,少不得他秦誼出謀劃策的功勞……而且秦誼也相信,憑藉魏越之能,必可輕取賊寇。
魏越想了想,便答應下來。
他先派信使趕回蕭縣報信,而後點起兵馬,準備出征。
魏越在彭城點兵暫且不提。
且說劉闖等人渡過汳水之後,說實話並沒有想過要攻打蕭縣。
蕭縣只是座小城,人口也不過兩三萬而已。
不過,作為彭城西面重鎮,蕭縣也有非凡的意義……比如說,蕭倉是彭城的座戰略儲備糧倉。所以,劉闖等人的到來,令蕭縣縣令非常緊張,甚至包括魏越,也對此是非常重視。
但對於劉闖而言,蕭縣是塊雞肋。
雖說城裏建有蕭倉,儲備許多糧食……可問題是,劉闖現在並不缺糧草。他從汝陰路下來,劫掠了數座縣城,更搶走無數輜重。這輜重雖然重要,但若是太多,就會變成負累。
此次北上,兵貴神速。
若攜帶太多輜重,反而會影響到行軍速度,並非劉闖所想。
他現在想的,是要如何才能通過彭城。
&越此人,有誰知道?」
軍帳里,劉闖忍不住向眾人詢問,但在座眾將,都臉茫然。
劉闖知道張遼,知道高順……他甚至知道那個死人郝萌,卻不記得魏越是何方神聖。他知道魏續,依稀記得,這傢伙好像還是呂布的親戚,不過最後呂布倒霉也就倒霉在他的手裏。
可是,魏越……
劉闖不知道,其他人更不清楚。
呂岱步騭就不用說了,太史慈蕭凌直身處江東,也不可能了解。
而徐盛去年還在開陽學宮,薛直呆在郁洲山海島……許褚史渙,當然也沒聽說過魏越之名。
以至於當劉闖詢問的時候,干人都面面相覷。
想來,是個沒本事的……三國演義沒有登場,史書里好像也沒有記載,應該是個無名之輩。
劉闖想到這裏,便沒有把魏越放在心上。
&今我們已經身在彭城郡,若不能儘快通過彭城,早晚會遭呂布合圍。
所以,我們必須要想個辦法,最好能兵不刃血,拿下彭城,而後趁呂布尚未反應過來,迅速北上。諸君,我們已經走到了這步,斷然不能被小小彭城所阻,不知諸君有何見教?」
劉闖說完,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特別是在步騭和呂岱身上停留片刻。
兩人相視眼,步騭站出來道:「公子想要兵不刃血拿下彭城,我倒是有計……不過,這計關鍵就在於,如何把彭城守軍引出來。他們若死守彭城,不肯出戰,恐怕也難以輕取。」
引蛇出洞?
劉闖腦海,頓時浮現出這四個字來。
的確,若魏越死守彭城,劉闖手裏雖有三千兵馬,也未必夠用。
可是引蛇出洞,關鍵就在這個『引』字上面。如何將魏越引出來,也是他目前要解決的問題。
就在劉闖思忖之時,忽聽帳外傳來周倉的聲音。
&子,方才子升率部巡邏時,抓到個蕭縣信使。」
&
周倉和蕭凌步走進軍帳,就見蕭凌躬身禮,「公子,從那俘虜身上,搜到封書信。」
&上來。」
蕭凌把書信遞給劉闖,劉闖打開來目十行掃過,臉上頓時流露出抹奇怪笑容。
步騭忙問:「公子何以發笑?」
&山,你自己看吧。」
劉闖把書信遞給步騭,步騭掃了眼之後,不由得喜。
&天助公子成事……嘿嘿,我等正思忖如何把彭城守軍調出來,沒想到這魏越竟送上門。」
步騭眼,閃過抹戾色。
&然魏越送上門來,奪取彭城,易如反掌。」
&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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