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沼澤,陰沉灰茫的霧障中,一道黑綠色的少年身影飛快地朝着迷霧中的某一個方向,快速地奔跑着,他的腳尖輕盈地點在淤泥上,閃爍起一道青光,身體就像是被輕風託了起來,好似一頭奔馳的獵豹,向前猛地衝出了幾百米。
瘦削的身體還未落下,只見他腳尖再次輕點,身形陡閃,便又向前衝出一段距離。如此這般,少年的身形沒有片刻的停頓,一路向前。
這時,在少年的感知中,前方忽然出現了幾頭黑黢黢的醜陋妖獸。
「沼妖?!」蕭澈的速度戛然而止,察覺到沼妖的氣息,反應相當敏捷地躲進了一片濃重的霧障中,隱去了身形。
那幾頭沼妖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醜陋的頭顱東張西望地看了看,忽然顫了一顫,似乎感受到了一絲沼魔的氣息,目光有些害怕,毫不猶豫地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沼澤池中。
「好險。」蕭澈在那片霧障躲了許久,直到到徹底感知不出沼妖的氣息,方才探出頭來,看着那片時不時冒出幾個氣泡的沼澤地,頗為驚訝道:「靈尊這次的辦法,倒是沒有掉鏈子。」
「恩?你小子是不是在說本尊的壞話,掉鏈子?本尊的辦法何時出過錯漏?」似乎是聽到了蕭澈的自言自語,靈尊伸着懶腰,慢悠悠地飛到了蕭澈的身旁。
「你睡醒了?」蕭澈無視靈尊的話語中的不滿,有些意外地說道。
要知道平常這種時候,靈尊都是躲着不見人影的,想見到他幾乎不可能。
靈尊翻了個白眼,語氣不爽道:「什麼叫睡醒了,本尊那是休養生息,年紀輕輕的真不會說話。」
蕭澈聞言撇了撇嘴,也不反駁,在他看來,這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誒,你這小子什麼表情?」……
蕭澈不去理會靈尊在自己耳邊的碎碎念,認真地掃視了這片沼澤,確定沼妖已經離去之後,方才有些如釋重負。
「看樣子應該安全了。」旋即,他施展出驚風游雲身法,果斷地離開了此地。
靈尊見他這副模樣,輕笑一聲,揶揄道:「不過是區區幾頭沼妖罷了,真不知道你這小子在緊張什麼?。」
對此,蕭澈並沒有搭理他的念頭,說得輕巧,什麼叫區區幾頭沼妖?
這些沼妖的實力可絲毫不弱於四紋啟命境的人類命師,要是放在他巔峰狀態,倒是渾然不懼。但此時他體內的力量還未恢復到原來的一半,最多相當於一個三紋命師,又豈是它們的對手?要是貿然衝上去,不就等於羊入虎口。
蕭澈一路向前,由於風之意境的加持,對他而言,泥沼地還是硬土地在他的面前並沒有什麼區別,而塗上了沼魔蟲的汁液也相當於給他提供了一層保護色,除非是正面撞上了沼魔和沼妖,否則一般情況下都是安全的,當然以他敏銳的靈魂感知力,想要正面撞上它們的幾率幾乎為零。
此時,蕭澈的想法很簡單,追上方赤寒。
他此次前往青靈山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三級遺蹟中的修命靈藥。但無奈的是,他並不知道三級遺蹟的具體位置,所以必須要藉助遺蹟地圖。
而那唯一的一份遺蹟地圖就在方赤寒的手中。
對於方赤寒,蕭澈的直覺告訴他,此人肯定沒有死。首先,當時方赤寒和自己分開逃跑之後,被沼妖王追殺的倒霉蛋不是他而是自己。為什麼這麼說?
原因很簡單,首先,以沼妖王的洞察力,肯定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體魄的不尋常之處,於是才將自己視為心儀的寄體。一般來說,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獸,對於心儀的東西都會放在第一位,而自己作為沼妖王眼中的香餑餑,成為它追殺的第一目標則是板上釘釘之事。
其次,方赤寒的修為近乎八紋啟命境,作為冰系命師,他的攻伐能力在同級別中或許不算出眾,但自保能力卻是出類拔萃的,而且他作為赤血傭兵團的一團之長,豈會沒有一些隱藏的手段?要知道蕭澈都有保命底牌,更別說是方赤寒這樣高級的啟命境命師。
如此一來,沼妖王雖然有着碾壓方赤寒的實力,但要一念之間擊殺他,怕也不容易。
因此,既然方赤寒還在人世,那麼蕭澈只要追上他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一念及此,蕭澈的速度情不自禁地又加快了一些,身形急速地穿梭在朦朧的灰霧毒障中。
靈尊見蕭澈埋頭專心趕路,覺得有些無趣,摸了摸下巴的鬍子,就又回到了三頁黑紙中去休養生息了。
蕭澈一離開,這片死靈沼澤倒也恢復了一貫的寂靜,偶爾能看見飢腸轆轆的食腐妖從淤泥中爬出來,四處尋找着一些腐屍之類的食物,或是枯藤妖藤蔓探出沼澤,像是在呼吸着新鮮的瘴氣。
……
「終於出來了!!」
「這個恐怖的鬼地方,老子再也不去了!」
「活着的感覺真好!!」
死靈沼澤的另一處邊緣地帶,出現一道道人類傭兵的身影,他們一個個癱坐在森林堅硬的土地上,岩石上,開始恢復起元氣來。此時,他們的臉上,衣服上等各處都帶着滿是惡臭的黑色淤泥,其中不少人身上還有着幾道未曾結痂的新鮮傷痕,將一些淤泥都染成猙獰的黑紅色。
當然,這一片傭兵中也有幾個渾身上下完好無損,甚至不曾沾染污穢的人,其中氣息最強的一人身着青衣,面容普通,雙眸之中卻有着鷹隼般的銳利鋒芒,不是風隼傭兵團的團長李風揚又是何人?
李風揚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粗略地掃過在場的傭兵,頓時,臉色變得格外陰沉,心中滿是憤怒和煩躁。
風隼傭兵團剩餘五十二人,死亡人數十三,赤血傭兵團剩餘二十八人,死亡人數七,還有三人下落不明。
分別是方赤寒,蕭澈以及灰衣斗篷人。
方赤寒和蕭澈由於沼魔的緣故,脫離了隊伍,至今尚未趕到,而灰衣斗篷人卻是消失地無跡可尋,仿佛在進入死靈沼澤之後,就不曾出現過。
此刻,他氣憤的原因,自然不是死去的十幾個風隼傭兵,以死靈沼澤的兇險性,死去十幾個人算不上什麼,更何況這些人的修為大多在二紋和三紋,即便活下來,放在遺蹟之中也只是炮灰般的存在,影響不了大局。
他之所以憤怒煩躁,是因為方赤寒,更確切的的說,是他身上那唯一的一份遺蹟地圖。
李風揚決定和赤血傭兵團聯盟,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僅憑他的風隼傭兵團在遺蹟中難以成大事,另一方面就是赤血傭兵團手中執有的那一份遺蹟地圖。
遺蹟地圖上不僅標誌了遺蹟所在的具體位置,而且指出了遺蹟中的一些丹室和藥園,對於他們此行有着難以想像的幫助。但若無地圖,他們怕是連三級遺蹟的具體位置都找尋不到?即便是能夠找到,其中的機關和險境如果沒有地圖的指示,危險程度也會大大地提升。
「該死!如果方赤寒死了……」李風揚低聲暗罵一聲,大致情況他不了解,卻知道方赤寒是為了救人,孤身而返。雖然他清楚一頭沼魔奈何不了方赤寒,但世事無絕對。死靈沼澤畢竟是五大凶地之一,以其危險程度,哪怕是融一境強者都不敢小覷,誰又敢說方赤寒一定可以活着走出來?一旦他死了,那份遺蹟地圖也會隨着他深埋死靈沼澤,到時候他又如何能得到遺蹟中的丹藥和靈器?如何讓自己的實力再次提升一個境界?
轉念及此,李風揚的心頭愈發暴怒,他陰沉着臉色徑直走向赤血傭兵團一方,站在幾個傭兵的身前,語氣不善道:「方赤寒可是去救那個莫屈?!」
這幾個傭兵的為首一人面容冷峻,眉宇間隱隱透出金煞之氣,結合李風揚的話,他們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自然就是赤血傭兵團的幾位團長陳蒼,張何以及陳焱。
陳蒼冷冷地瞥了李風揚一眼,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雖沉默寡言,但並非是愚鈍之人,念頭轉動間,就明白了此人心中真切的想法。
他清楚李風揚的目的,絕對不是關心方赤寒或是莫屈的生命安全,而是擔憂方赤寒身上唯一的遺蹟地圖會就此遺失。
「不知道老大和莫屈兄弟怎麼樣了?」陳蒼心頭閃過一個念頭,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李風揚見陳蒼等人沉默不語,心中再次激起一團無名之火,正欲開口卻聽見陳焱一聲冷喝。
「我們老大做什麼關你屁事啊!」
此時,陳焱瞪着眼睛,面色不滿中帶着些許憂慮。他的性格和其兄長陳蒼的性格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幾乎是沿襲了火系狂暴的特性,脾氣相當的火爆直爽。
方赤寒和蕭澈至今未歸,在場眾人中,最擔憂焦急的估計就是他了。此時聽到李風揚這般命令式的發問,以他的脾氣當然一下子沉不住氣,旋即怒喝出聲。
聞言,在場包括無論是風隼還是赤血的傭兵都是一臉愕然,顯然是被陳焱的一句話給震驚住了。
「老四!不要亂說話!」素來冷靜的張何聞言臉色也是一變,立刻出聲阻止。
「我說錯了嗎?我們赤血傭兵團的私事與他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陳焱口不擇言道。
風隼傭兵中,之前被蕭澈打敗的張立正盤坐在地上,臉上不露痕跡地浮現了一抹森然的笑意,眼神微冷地看着陳焱。
「蠢貨,竟然敢在這個時候頂撞我們團長,不知死活!」張立陰測測地笑着,忽然想到那個黑衣銀面的少年,臉上的笑意逐漸變得陰沉起來。不知為何,他對於蕭澈的失蹤有些不安,總覺得此人不會這般輕易隕落。
「說得好!」李風揚臉色驟然森寒如冰,渾身的風系氣息逐漸凌厲了起來。陳焱的話就像是點燃炸藥的火摺子,瞬間將他心中積壓着的怒氣徹底引爆了開來。
他冷冷地看了陳焱一眼,這種時候他也不再壓抑心中的怒火,擇人而噬的目光緊盯着陳蒼等人以及赤血傭兵團的眾人,寒聲道:「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別怪李某不仁義。我給你們三個時辰,倘若方赤寒還不出現,那麼……」
李風揚毫不掩飾心中的殺意,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話中之意眾人卻都是聽懂了。
幾乎話音剛落,風隼的傭兵們就猛然站了起來,一個個怒目而視,盯着赤血的眾人,隨時可能大打出手。
「你在威脅我們?你想戰便戰!」陳蒼刀眉一挑,渾身的金煞之氣不由自主地激發出來,亦是冷聲道。
他沉默少語,不代表他會逆來順受,此時聽到李風揚充滿了威脅的話,在方赤寒不在的情況下,他就是赤血傭兵團的領頭人,即便他不是李風揚的對手,也不會就此畏首畏尾,弱了他們赤血的名頭!
感受到陳蒼的強硬,赤血的傭兵們頓時心頭一股熱血,紛紛站起來。
「陳蒼團長,我們不怕風隼傭兵團這些傢伙!我」其中一個性子相當暴躁的傭兵,高聲說道。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嘭的一聲悶響,這個傭兵立刻口吐鮮血,身體暴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一時間,氣息奄奄,怕是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你算什麼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李風揚手臂微揚,指尖的青色風旋仍未退去,若非是他不想將此事做到不可緩解的地步,那個傭兵怕是一瞬間就已經死了。
見此,張立冷冷一笑:「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出來說話,陳焱也就算了,你一個三紋境界的廢物哪來的底氣叫囂?」
「副團長說的是,那小子活該找死!」風隼眾傭兵冷眼旁觀,連連起鬨。
「李風揚你欺人太甚!」陳焱怒目圓睜,渾身燃燒起火焰,猛然抽出火系長刀,朝着他砍去。
「老四!不要衝動!」張何急忙道,雙手之上水藍色光芒涌動,一層晶瑩剔透的水幕阻隔在陳焱的面前,滯緩了他的步伐。旋即,張何身形一閃,掠至陳焱的身前,將其驚險地攔了下來。
「老三,你為何要攔我!」陳焱怒聲吼道。
張何此刻周身纏繞着淡藍色水流,臉色亦是陰沉如水,一雙狹長的眼中寒光凜冽。在他的心中,對李風揚的行為也是憤怒難平,但是一貫的理智讓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明白他們此刻處於的劣勢,原本方赤寒在的時候,由於高端戰力佔據上風,雖然傭兵人數差了許多,但整體實力卻並沒有相差太遠。但此刻,方赤寒和蕭澈的離去,讓他們的劣勢一下子拉了一大截。這時若是動手,他們赤血傭兵團沒有任何勝算。
這些念頭在張何的腦海中瞬息閃過,張何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地在陳焱耳畔說了一句話:「你急什麼,等老大回來,難道你懷疑老大的實力會敵不過區區一頭沼魔?」
「可是」
「四弟!你別添亂!」陳焱臉色不忿,正欲開口之際,卻聽到陳蒼冷厲嚴肅的聲音,對他而言,最能克制住他,也是讓他最畏懼的就是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陳蒼一開口,他頓時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吶吶地咽下了口中的話。
「放心吧,接下來一切交給我。」
張何跟陳焱傳音了一句,旋即他看向李風揚,先是拱了拱手,道:「李團長,在下張何。」
此時,李風揚也是一臉冷漠地看着張何,李風揚知曉此人乃是赤血傭兵團中頗具城府之人,修為達到了六紋境界,倒也不曾小看此人,且聽聽他會會說些什麼吧。
李風揚淡漠回了一句:「赤血傭兵團的三當家,李某還是認識的。」
「多謝李團長掛心。」張安再次拱了拱手,接着說道:「在此之前,張某要先替我四弟陳焱道歉,他向來做事魯莽,心直口快。今日想來因為我們團長未歸之事,心有鬱結,焦慮難平,才會說出那般鄙陋之言,故而惹惱了李團長,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見怪。」
「哼!以為這樣就能了解此事?」李風揚尚未開口,反倒是張立站了出來,言辭頗為不屑,看他的樣子似乎因為蕭澈不在,又恢復了往日的一些神氣。
「你的臉不疼了。」陳蒼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話。
「你」張立頓時臉色潮紅,噎得啞口無言,陳蒼的話一語雙關,既提及了那一記耳光,又戳到了張立被蕭澈打臉的經歷,幾乎可以說是在他的傷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鹽。
李風揚無意牽扯在雞毛蒜皮的小事,瞥了一眼張立,示意他退後,旋即看向張何,淡漠道:「你接着說。」
他心中明白張何的話只是說了一半,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張何淡笑一聲,也不再拐彎抹角,正色道:「此前之事,實是我四弟的言語失禮。但是,李團長所說的三個時辰是什麼意思?一言不合打傷我們赤血傭兵團的兄弟又是什麼意思?!」
說完,張何指了指那個受了重傷的傭兵,眾人看去,此刻他方才止住了嚴重的傷勢,不過模樣卻依舊相當的狼狽。
李風揚眼神淡漠地瞥了一眼,對此並無多大觸動。
張何將其神色盡收眼底,他知道李風揚是一個心腸冷硬之人,他這般說法並不是想要引起他的內疚,而是讓自己接下來的言論能夠佔據道理上的優勢。
一念及此,張何的神色愈發嚴謹,「李團長,你可曾想過你提出三個時辰的限制,嚴重影響了我們兩方此刻的聯盟之誼。如今我們團長只是暫時未歸,你就做出這般行徑,難道就不怕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
且再說說這三個時辰的限制,在時限內,如果我們老大並沒有出現,我們兩方傭兵團是否開戰?開戰之後,又會如何?無外乎兩敗俱傷,到頭來誰都占不得便宜,我想問問這一點可是李團長想要見到的?
但如果,我們老大在時限之內回來了,他知曉此事,李團長當如何解決此事帶來的影響?兩方聯盟之誼,可能延續?聯盟之事,豈得長久?」
張何的話擲地有聲,完全沒有提及隨時可能發生的兵戎之爭,而是從道理和利害關係的角度上來闡釋李風揚這種行為會給兩方帶來的負面作用。
李風揚聽聞,眼中掠過一絲遲疑,臉色微微有些好轉,心頭的怒火也散去了一些,顯然張何的話,讓他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當時也是氣昏了頭腦,若非如此,以其陰險的性格怕也做不出這等愚蠢之事。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死靈沼澤之中,傳來了一道低沉厚重的聲音傳來,其中充斥着凜冽的寒意。
「老三,說的好!!方某也想知道,如果我回來了,你李風揚威逼我赤血傭兵團的之事又當如何?」眾人聞聲望去,卻見一個衣衫上,長發上盡皆覆蓋着蒼白冰霜的男子踏着凜冽的堅冰一步步地從死靈沼澤中朝着眾人走來,凌厲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一襲青衣的李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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