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令人焦慮的對峙,起碼對九頭蟲來說是如此。
現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全身而退。
猴子的實力到什麼地步他見識過,就實力而言,他沒把握抗衡。若是加上外面那大批的妖軍,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他肯定是連跑都跑不掉的。
況且就算成功離開這妖城,外面也還有十八萬天軍,十八萬天軍里還有個哪吒。妖城鬧出這麼大動靜他們沒理由不管。
哪吒肯定不會介意對一個通緝榜上赫赫有名的大妖出手,雖說哪吒也拿他沒辦法,但一旦出手必定會拖住,到時候這美猴王一趕上來,兩面夾擊,就更沒路逃了。
至於化出他那驚天駭地的羽蟲本相……雖然力量增強了,但至關重要的速度卻下降了,在這種情況下,更是找死。
想想,還真是連條活路都沒有啊。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有些沮喪的九頭蟲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該不會真想和我不死不休吧?這妖城確實不錯,毀了怪可惜的。況且,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也根本沒必要。不如,放我離開,大家改日也好相見啊。」
「如果可以,當然沒必要。」猴子淡淡笑了笑,卻不繼續往下說,只盯着他一動不動。
那眼神讓九頭蟲越發不舒服了。
他想幹什麼?難道這樣一直對峙下去?
他實在想不明白。
當然,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他十分確定這猴子肯定是有目的的。從開始到現在,這猴子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妖怪,甚至不像一個行者道,而像一個老謀深算的悟者道。
可看他的戰鬥,分明就是行者道沒錯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胡思亂想中,他甚至對猴子的師傅產生了好奇。從這猴子的行事風格、乾淨利落的棍法以及他憑感覺估算出來的猴子的年齡,他十分確定這猴子不像其他妖怪那樣無師自通或者半路出家。而是拜入了某個師門。
會是一位什麼樣的師傅,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啟蒙出這樣一隻大妖呢?
以素繼續若無其事地泡着茶,茶水喝完了就添,茶葉泡淡了就換,一壺接一壺。
門外的天羅地網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鬆過。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就這麼靜默地對峙着。
直到漫天星斗。明月高懸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小妖在猴子身邊悄悄耳語。
「哦?哪吒求見?」
那小妖微微一愣,似是驚訝於猴子為什麼會直接在九頭蟲面前表露出來,悄悄看了九頭蟲一眼,點了點頭。
「把他帶進城來吧。」
「帶進城來?到這裏嗎?」
見猴子沒再說話,那小妖默默行了個禮退出門外。
不多時。透過敞開的陽台的門,九頭蟲看到哪吒腳踏風火輪從城門外飛了進來。
「行了。」猴子端起茶盞默默地將剩餘的茶水全部喝完,道:「你可以走了,從後門走。」
「啊?」
還沒待九頭蟲反應過來,猴子已經緩緩起身,伸了伸懶腰道:「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說罷。轉身走出門外。
楊嬋淡淡看了九頭蟲一眼,也跟着轉身離開。
房間裏只剩下以素和九頭蟲了。
呆呆地看着楊嬋臨走時帶上的大門,九頭蟲的眉頭蹙成了八字。
閣樓外的大軍鬆開緊繃的弓鉉,已經開始撤離了。
半響,九頭蟲望向一旁的以素問道:「他,他這是怎麼個意思?既然肯放我走,為什麼要等到現在呢?」
以素沒有回答,只是還以一笑。
「餵。我說小妹妹啊。你是狐妖吧?剛剛那個女的,好像不是妖怪啊。看模樣應該最少有煉神境修為,而且修的應該是悟者道。她是誰?還有城頭上那個小美女,好像也是人類。」
以素依舊默而不語。
「你們這妖城裏還有人類?為什麼人類會肯呆在這裏呢?除了她們倆,是不是還有其他人類?你們大王不吃人嗎?」
九頭蟲一連串的問題之下,以素終於開口了:「你剛剛不是一直想走嗎?為什麼現在能走了又不走了呢?」
「我問了這麼多的問題,你好歹回答我一個啊。」
「你覺得我能答嗎?」
這一反問。倒是九頭蟲怔住了。
想想也是。自己一外人,片刻之前還被警惕提防的人,現在忽然問這麼多,但凡長點腦子的該都不會隨便亂答。
這九頭蟲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剛剛被圍困的時候拼命想走,現在大門敞開,他卻又想多留一會了。
「那我換個問題問你,你們大王這人平時也是這德性嗎?」
以素臉一黑,冷冷道:「什麼叫『這德性』?」
「額,好吧,當我失言好了。我的意思是,他平時也是這樣層層算計嗎?」
「那倒不會,猴子哥哥很隨和的。」
「『猴子哥哥』?你們的人不是都該叫他大王嗎?」
「猴子哥哥沒要求,所以我們有些人還是按照原來的叫法。還有直接叫他『猴子』的呢。」
「『原來的叫法』?」九頭蟲一下注意到什麼,連忙問道:「『原來』是怎麼樣的?和現在有區別嗎?」
以素一下閉上了嘴巴警惕地注視着九頭蟲,生怕自己說錯話。
見狀,九頭蟲乾咳兩聲,轉而問道:「聽說但凡前來投靠的妖怪他都會收,是不是真的沒什麼條件?還是說只是對小妖如此,對大妖則另論?」
「這你得問猴子哥哥了,我怎麼知道。」以素冷哼一聲,瞧着九頭蟲一字一頓道:「你該走了。」
這是逐客令了?
不過被小美女下逐客令九頭蟲倒是沒脾氣,反而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
「你們這花果山伙食怎麼樣?平時有啥日常消遣嗎?有沒有酒供應的?我看那一幫子的妖兵一個個面無表情,是不是生活很苦悶呢?」
「我說你該走了,聽不懂人話嗎?」
「別急嘛,你看我這杯茶還沒喝完呢,浪費了怪可惜的。你再跟我說說唄。」
……
正當九頭蟲還在會客廳里賴着不走的時候,猴子已經在妖城裏的另一個地點與哪吒會了面。
隔着監牢的圍欄。哪吒呆呆地看着另一面被扣了琵琶骨的李靖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了。
好在除了扣琵琶骨封修為之外,猴子給李靖的待遇算十分不錯的了。鑑於他有傷在身,還特別派了軍醫從旁伺候。
此時的李靖雙眼被蒙住,看不見哪吒。
呆呆地站了許久,哪吒忍住動手的衝動與猴子並肩一步步往監牢外走。
「要怎麼樣才可以放了他?」
「不是說好了你們撤軍,然後再談嗎?我整整注意了你們一天了,戰艦挪都沒挪。」
「遠征軍里現在位階我最高。但副帥並不是我,是持國天王。他不會同意在你沒釋放我爹之前撤退的。」
「那就是要對峙到底的意思咯?」
「其實他說得對,我們不能撤退。一旦撤退立即會引起天庭的注意,到時候我爹被俘的事情立即就會曝光。現在天庭正在用人之際,我們瞞報,被撤職估計不會。但停職是必然的。到時候天庭也會有人來接管南天門。也許是二十八新宿,也許是九曜星官。到時候可能還會調天河水軍協助圍剿。這樣一來,對你,對花果山,對我爹都沒好處。況且……你是個有前科的人,如果我們依舊在這裏大家心裏反而踏實,若是離開。也不知道你會對我爹如何。」
說罷,哪吒冷冷地瞧了猴子一眼。
只見猴子依舊是面無表情,似是在細細思索着什麼。
現在的哪吒與他肯定是完全敵對了的,這點毋庸置疑。也就是為了李靖才會夜訪花果山。這一番話說出來,合情合理。不過聽上去卻絲毫沒有半點談判的感覺,這完全是在闡述自己的難處,倒像是在將問題拋回給花果山。
想來,也該不是持國天王讓他這麼說的。
走出了監牢。他們見到站在門外的楊嬋。
「嬋姐姐。」哪吒淡淡地喊了一聲,笑了笑,全然沒有往日的親昵。
三人呆呆地站了一會,哪吒開口對猴子說道:「花果山剿不剿我不在乎,我只要我爹安全回去。話我已經說給你聽了,這籌碼不是萬能的。希望你好好想想該怎麼辦,讓彼此都有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如果你是要兵器丹藥。或者金精,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就算南天門的府庫里不夠,我就是當了火尖槍也弄齊了給你送來。」
猴子嘖嘖笑了起來:「我真正要的丹藥,你就是當了火尖槍也弄不來。至於那些普通的。我不缺。而且李靖還回去了,到時候我花果山安全都沒保障了,要丹藥作甚?就算有足夠的武器丹藥,我也沒有足夠的妖怪武裝。」
哪吒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那你究竟想怎麼樣?我們能給得了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漫天要價沒意義!」
見哪吒急切的模樣,一直沒開口的楊嬋也是隱隱有些不忍。
可她該說什麼呢?勸猴子把李靖放了嗎?不是說花果山一定會輸給十八萬南天門天軍,關鍵是如果猴子真的這麼做,花果山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猶豫了許久,猴子仰起頭望着天空中穿行雲間的明月,緩緩嘆道:「既然這樣,我釋放李靖的條件就是,你們一直在這裏跟我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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