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內火光搖曳,映紅了猴子的臉。
就在眾妖的注視下,他一步步走向王座,轉身坐下,靜靜地環視了一周。
此時此刻,興許是被他前面的舉動嚇住了,反倒是站在他面前的一眾妖怪有些忐忑。
抿着唇,猴子悠悠說道:「開始吧,既然叫我來了,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一個一個來,把想說的都說出來。」
妖怪們一個個面面相窺,半響,角蛇往前跨了一步拱手道:「大王,你既然讓我們說,那,我就說了?」
「說吧。」猴子點了點頭道。
「聽說那六妖王想與我們聯盟,同時為我們提供急需的煉丹材料。我以為,這事兒可行!」
「我也覺得。」
「對對,這事兒可行。我們不應該死抱着之前的恩怨,在這種事情上置氣。」
一眾妖怪紛紛表示贊同。
漸漸地,洞府里開始活絡了起來,猴子靜靜地聽着他們每一個闡述自己的意見。
有人慷慨激昂,有人扭扭捏捏,有人話都說不遛,有人娓娓道來,其意思卻出奇地統一,那就是贊成與六妖王結盟,共同度過眼前的難關。
這過程中,楊嬋不發一言,卻時不時地望向猴子。
許久,等所有人都發言了一輪,猴子摸着下巴,開口問道:「你們的意見,我都清楚了。我現在假設,假設我們和六妖王聯手,擊敗了天河水軍。度過了花果山最大的難關。那麼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定位與六妖王的關係呢?在這個問題上你們是什麼想法,都說說。」
這一問,眼前眾妖頓時紛紛一愣,面面相窺,不明所以。
興許這個問題他們當中也少有人想過吧。
楊嬋也疑惑地望向猴子。
沒有人先開口,那便只有指了。
側過臉,猴子的目光落到了短嘴身上。
略略地想了想,短嘴開口道:「我先說一句吧。我是這麼認為的。咱花果山與惡蛟的舊賬,那是遲早都要算清楚的。不算清楚,無顏面對那惡龍潭的冤魂。等天河水軍這個難關過了之後,我們的羽翼想必也豐滿了,大可以對六妖王出手,到時候再要他們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眾妖之中當即響起一陣贊同聲。
只是那聲音比之先前卻已經少了大半。
猴子也不開口,只淡淡笑了笑,直起身子繼續默默地看着他們。
在他們當中,猴子看到已經有一撥人的眉頭微微蹙起了。
一如猴子的意料。短暫的沉默如同暴風雨前夕的寧靜,緊接着。見猴子沒有表態,戰鬥開始了。
「卸磨殺驢非君子所為!」呂六拐率先站了出來,對着猴子拱手道:「況且就算擊敗了天河水軍,天庭也還在,往後的難關也還多,難保到時候我們還需要藉助六妖王的力量。既然要同盟,就乾脆全面同盟,別提什麼暫時同盟的。」
在場的,除了猴子與楊嬋這兩個特殊人物之外,論威信,呂六拐便是唯一有資格挑戰短嘴權威的。
什麼君子為不為的,這些都是妖怪,自然不會在乎。但後面那句:「天庭還在,難關還多」確實直擊要害。
頓時,又是激起了一片贊同聲。
短嘴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只是短嘴,連先前贊同短嘴的許多妖怪也都瞪大了眼睛。
這能忍嗎?
若是這話由猴子來說,他們肯定一聲不吭。因為猴子什麼性格他們清楚,就算不對六妖王直接出手,各種陷阱坑害也會沒完沒了。可這話由着書呆子來說……
這果斷不能忍!
短嘴勃然大怒,卻還沒等他開口便有人搶在了他前面。
「那你的意思是,白猿、老牛,還有那數萬妖眾的仇就不報了?」大角大聲質問道。
「這不是報不報仇的問題,萬事總有取捨。」呂六拐背過身子去也不看短嘴與大角,對着猴子拱手說道:「背棄同盟,往後傳出去還有誰會願意與我們同盟?到時候我們要與其他勢力同盟恐怕會比六妖王如今的處境更難吧?若不是沒辦法,我們如何會選擇與他們同盟?」
「與其他勢力同盟?」黑子哼了一聲道:「你想躲了吧。現在北俱蘆洲、西牛賀州的妖怪都已經被剿滅,南瞻部洲六妖王佔了,東勝神州是我們的地盤,還有誰能和我們這幫子妖怪同盟?難不成天庭來和我們同盟?」
「往後的事情誰說得清?」角蛇勸慰道:「我們應該往前看,不能老往後看!既然要同盟,那就該徹底點。若是留着這種心思,屆時開戰又如何同心協力,又如何算得上同盟?」
「往前看,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了?和仇人把酒言歡嗎?」一直站在楊嬋身邊的以素也忍不住幽幽嘆道。
頓時,整個洞府頓時喧鬧了起來。
原本抱團的眾妖迅速分成了兩邊,一邊力挺短嘴,認為與六妖王結盟是權宜之計,等困難時期熬過去了,舊賬該算還是要算。這部分主要是花果山的早期成員,經歷過惡龍潭一役,對蛟魔王恨之入骨。
另一邊力挺呂六拐,認為如果確定了,就是長期盟約。畢竟和天庭之間的戰爭不是打完天河水軍就結束的,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對這部分來說,他們主要的仇恨對象是天河水軍,特別是在天河水軍奇襲花果山之後。
吵着吵着,又分出了第三邊。
這第三邊算是妥協派,專業和稀泥。
他們認為可以在與天河水軍的戰爭之中通過對六妖王的觀察來判斷是否長期維持盟約。說白了也就是——咱先把盟結了,以後的問題以後再說。這部分以萬聖龍王為首。
唯獨一個人特例,那便是九頭蟲。
瞧那眼神,估計是看不上六妖王,想加入短嘴那一邊但礙於岳父大人在場不好開口,於是乾脆那一邊都不加入。
開始還好,大家就是就事論事,後面由於與六妖王結盟涉及到一些情感問題,於是短嘴這一邊開始有人控制不住了。
黑子直接開口質疑呂六拐的動機,嘲笑呂六拐怕死。
這呂六拐就那麼一股酸腐文人氣,現在被人嘲笑怕死,而且還是被個地位低自己一大截的嘲笑,這還了得?
於是呂六拐果斷反守為攻,一大堆酸溜溜拐彎抹角的損人話就出來了。
原本倒也沒什麼,反正妖怪一般聽不懂。可恨不巧,短嘴這邊就有那麼幾個好學生,除了學會讀書寫字之外偶爾還會看點文集之類的。
當即地,理論變成了口水戰,眼看着就要失控變成一堆潑婦罵街了。
見此情形,楊嬋無奈地嘆了口氣,略略側過臉來望向猴子,低聲問道:「你不說點什麼?」
「不說,還不是時候。」猴子嘴角微微上揚,饒有興致地瞧着這一眾妖怪道:「讓他們吵,早該吵吵了。以素,倒兩杯茶來。我們看戲。」
「恩。」以素微微福身,轉身離去。
……
洞府外,白素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從樹蔭里走了出來。
「是你?」被嚇得差點三魂不見七魄的小白龍緩緩鬆了口氣,將那把算不上武器的摺扇緩緩放了下來:「你這麼晚在這裏幹嘛?」
「沒,我走走而已。」
「額?你還哭了?」
「沒!哪有!」白素連忙側過臉去。
一頭長髮傾瀉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還說沒有?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小白龍捋開扇子,伸長了腦袋張望,安慰道:「哭也沒啥,小女孩家家地,哭很正常。我姐聽說小時候就經常哭鬧。」
「跟你說了沒有!」白素的眉頭已經皺得擰出水來了,卻不敢抬頭,怕小白龍將臉上的淚痕看得更清楚。
「行行行,沒就沒。那,誰欺負你了?」
白素不開口。
「教你一招,這花果山有誰欺負你,你找介紹你來花果山那條老龍,他在花果山還是有些地位的,能幫你做主。」
緊緊地咬着嘴唇,白素幽怨地說道:「找他也沒用。」
「找他也沒用?」小白龍的微微怔住了:「欺負你的……不會是那猴子吧?那就沒辦法了,這花果山他最大。」
白素咬緊了嘴唇不吭聲。
「真是他欺負你?他怎麼欺負你了?」
白素依舊不吭聲。
看白素的頭埋得老低,小白龍壓低聲音悄悄問道:「他輕薄你了?其他的不行,這個倒是有地方投訴,你去找一個叫楊嬋的,就跟她說。保準會給你做主。」
白素猛的仰起頭,也顧不得臉上的淚痕,用盡全力一腳跺在小白龍靴子上。
「嗷——!你幹嘛?」小白龍瞪大了眼睛盯着白素。
白素恨恨地瞪了小白龍一眼,尖叫道:「讓你胡說八道!」
這一尖叫,頓時把小白龍嚇得一愣一愣地。
兩人就這麼怔怔地對視着。
半響,小白龍怒道:「我好心指點你,你居然……你居然踩我!有本事找那猴子去啊,他欺負的你關我什麼事!」
抬起腳,便作勢要踩回去。白素卻也不閃不躲,只怔怔地瞪着他。
猶豫了半響,小白龍的腳最終還是沒落下:「不與你這女流之輩一般見識!」
說罷,他轉身繼續朝着花果山外圍奔去,隨口嘀咕道:「還是逃命要緊。」
花果山的空禁比地面還嚴,要逃命只能靠兩條腿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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