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明覺厲

    「好,我答應你。」她咬牙切齒地應道。

    夏衿的嘴唇一展,臉上揚起一個溫婉卻蘊含着得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很美,充滿女性的魅力,但看在阿依娜眼裏,卻格外刺眼。

    她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眼睛微眯,冷道:「別得意太早,打敗我再說吧。」說這話的時候,她極自信。

    她雖然是一名女子,但在北涼國,無數的壯士成成她的手下敗將。即便是大周國有兩名將領在對戰時都被她挑下馬來,對面這個文文弱弱,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想要贏她,簡直是笑話!

    「槍來。」夏衿再無二話,直接向岑毅的隨從伸出手來。

    那隨從把槍遞到了她的手上。

    木質的槍柄,鐵製的槍頭,配着些紅纓,怎麼看就怎麼普通。

    阿依娜見了,剛才那股鬱氣終於散出不少。她長笑一聲,向旁邊的伸手,「啪」地一聲,剛才差點指向蘇慕閒的那杆長槍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烏亮的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的槍柄,閃耀着銀光的槍頭,兩者上面還雕刻着繁雜的花紋,顯得這竿槍十分華麗。

    夏衿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提着搶翻身上馬,策馬走到校場中央的空地上,靜靜佇立。

    阿依娜的隨從早已把她的馬準備好了,她亦翻身上馬,跑到了離夏衿兩米遠的地方。

    看看夏衿,再看看阿依娜,將士們心裏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

    阿依娜不光是手中的槍十分耀眼,便是她坐下的坐騎也十分駿逸,外表神武,體型優美,顯然騎下是一匹大宛良馬;而夏衿騎下,則是從阮震那裏順來的一匹十分普通的馬,跟阿依娜的坐騎差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見此情況,岑毅和張大力都十分自責。剛才只顧着去跟阿依娜爭條件去了,忘了叮囑下屬給夏衿弄一匹好馬。

    不過,馬的主產地就是北涼國,大周國再好的馬。也不比上阿依娜胯下的這匹坐騎。

    因被阿依娜的拒絕羞辱,氣憤不過騎馬跑到遠去去發泄的羅騫終於被岑毅的隨從找回來了。他拔開人群,氣喘吁吁地擠到場地旁邊時,正好看到夏衿和阿依娜各騎一匹馬,靜靜在校場中央對峙的過程。

    「蘇公子。」一直不想跟蘇慕閒打照面的他。此時顧不得彼此之間的尷尬關係,走過去向蘇慕閒問道,「你怎麼能讓夏……夏郎中上場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他本想說夏衿,但他跟夏衿已沒什麼關係,在稱呼上要避嫌了,所以叫了一個全軍將士都可以叫的稱呼。

    蘇慕閒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道:「沒事,那什麼公主絕不是她的對手。」

    看到蘇慕閒自信滿滿。絲毫不為夏衿擔憂,羅騫怔了一怔,心情極為複雜地轉過頭,朝夏衿看去。

    他知道夏衿有武功在身,而且輕功極好,能在臨江城城東的屋頂上來去自如,不被人發現。但在與人交手上也很厲害嗎?

    想到這裏,他輕嘆一聲:他對夏衿的了解並不多,至少,不如蘇慕閒了解得多。

    即便知道夏衿選擇了蘇慕閒。再不會嫁給他,他也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能坦然面對這份感情了,也打算衷心地祝福夏衿和蘇慕閒。但此時他的心裏,還是十分的不是滋味。

    如果當初他不是到邊關來,而是跟隨夏衿一道入京,是不是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而校場上,懷着對夏衿是否能贏的擔憂,觀戰的將士們都已經安靜下來。

    那場上是夏郎中啊。那個自動請纓來邊關治瘟疫,並且把瘟病治好的夏郎中,那個制了一種迷藥,直接把敵方放倒,不用他們沐血奮戰就讓這場戰爭勝利的夏郎中,果然如傳說一般的年輕漂亮。

    夏郎中醫術是很厲害,但難道她武功也很厲害,能把彪悍的北涼公主打敗嗎?

    此時擠在人群里觀戰的還有一個夏衿的熟人,正是岑毅的孫子岑雲舟。

    看到騎在馬上氣定神閒的夏衿,他的心裏不是擔憂,而是期待。

    校場裏上百人,除了蘇慕閒,就唯有他最了解夏衿的武功有多厲害。既然夏衿敢主動挑戰北涼公主,那她就一定能贏。

    好戰的武痴此時已把兒女情長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期待的就是看到夏衿展示她那詭異多變的功夫。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阿依娜抬着下巴,向夏衿問道。

    夏衿點頭:「沒問題。」

    「啊!」阿依娜大喊一聲,提着搶一縱馬兒,就朝夏衿這邊箭一般的奔來。她胯下的馬不愧是大宛良馬,速度快,爆發力強,能在一瞬間把奔跑的速度提到極點。

    可下一刻,大家都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校場中央,目瞪口呆,全場石化。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夏郎中,那文文弱弱的夏郎中,騎在馬上上一刻還帶着些許淡淡笑意的夏郎中,什麼動作都沒做,跑到她近旁想要提槍向她攻來的阿依娜,忽然就摔下馬來,然後夏郎中的槍就直直地抵在了她的喉嚨處,仿佛阿依娜動上一動,那槍尖就會在她喉嚨處扎出一個血窟窿。

    這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是阿依娜自己從馬上摔下來,還是夏郎中動手了?

    大家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瞪大着眼睛唯恐錯過答案。

    「服不服?」夏衿微笑着問道。

    直到這裏,岑毅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這阿依娜雖然很囂張,但大周國卻不敢要她的命,她的父親北涼王對她視若珍寶。要是她在此喪了命,北涼國即便冒着被戰爭的鐵騎踏平的危險,也要抵死拼殺,跟大周的軍隊決一死戰,為他們的公主報仇。

    幸好,夏衿有分寸,只是用槍抵在她的喉嚨里,沒有直接殺了她。

    「不服。我不服。」阿依娜自然知道這一點,否則她就不會在大周的軍隊裏態度這麼囂張蠻橫,也不會答應夏衿的挑戰。

    所以即便感覺頸脖處傳來的槍頭那冰涼堅硬的觸感,她仍面不改色。語調還十分強硬。


    聽到她的話,大周國的將士並沒有露出憤怒鄙夷的表情,認為阿依娜是輸了都不願意承認。沒人覺得這是夏衿使用武力的結果,只覺得是阿依娜不小心,被夏衿佔了便宜。

    連阿依娜自己也如此認為。

    因為她連自己是怎麼摔下馬來的都不清楚。

    所以她不服。理所當然。

    「不服是吧?」夏衿抬起頭來,朝校場周圍掃視了一眼,看到本國將士們臉上的表情,她直接收回手中的槍,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霸氣十足地道,「那就打到你服為止。」說着一歪腦袋,示意阿依娜,「上馬再來。」

    校場上一陣騷動。

    年輕的將士們被夏衿這霸氣十足的動作和語言所傾倒。

    當然,這種傾倒是弱者對強者的傾倒。而不是男性對女性的那一種。

    蘇慕閒唇邊盪開了一抹會心的微笑,望向夏衿的目光熠熠生光;羅騫則直接痴了,隨即而來的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讓他差點不能自抑。岑雲舟則用力握了一下拳,眸子裏閃動着極度的興奮。

    即便羅騫和岑雲舟沒看懂夏衿剛才的動作,但她的表情,她那自信到爆的語言,還是告訴他們,剛才阿依娜不是自己摔下馬的,而夏衿的傑作。

    三人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夏衿身上。

    阿依娜一咬嘴唇。從地上爬起來,翻身上馬,緊緊地盯着夏衿。

    夏衿微笑地注視着她,一動不動。那一份風輕雲淡的從容,如閒庭信步,悠然自得。

    果然,阿依娜並不像她先前表現出來的那般胸大無腦,衝動易怒,即便夏衿這份氣定神閒十分刺眼。她也沒有盲目行動,而是變得謹慎起來,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只等着夏衿先動手攻擊。

    夏衿可懶得跟她比拼耐心,既然阿依娜不動,那她就先動。她策着馬朝阿依娜奔去,阿依娜如臨大敵,提着槍緊緊盯着夏衿,等着她來到身邊時再一槍擊出。可沒等兩人的距離還沒短到她可以出槍的時候,一根微不可見的細針從夏衿的手指上彈出,還沒等阿依娜感覺如蚊子叮咬的疼痛感,夏衿的槍頭就掃了過來,挑中她的衣襟,然後她身上一麻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再下一瞬,夏衿的槍頭又像剛才那般,直直地抵在了她的喉嚨處。

    這一系統動作其實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除了這一次是夏衿先動之外,大家看到的就是重複第一次時的情景。

    「……」

    全場人都半張着嘴巴,愣愣地望着校場中央,靜默無語。

    如果說,第一次還有可能是阿依娜不小心摔下馬,被夏衿佔了便宜,可這動作又來了第二次,就足以說明,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夏衿有意而為之的結果。

    用力地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岑雲舟問旁邊的同僚:「她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同僚默默地搖了搖頭。

    連人家的動作都沒看清楚,這對他們這些自自詡武功高強的人來說,還真是夠丟臉的。

    「服不服?」夏衿問道。

    阿依娜想說不服,但事實證明,這一次確實是夏衿把她擊下馬來的,不服也得服。

    想到這裏,她忽然想到剛才摔下馬時某個地方似乎一麻,她伸手向那處摸去,卻沒摸到任何東西。她又朝地上看了看,在地上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物體。

    「你……你是怎麼把我弄下馬來的?」她疑惑地問道。

    夏衿嘴角一勾,順手一指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兵:「如果你把你的武功教給他,我就把我剛才所用的功夫告訴你。」

    聽到這話,終於反應過來的大周士兵一片噓聲。

    敵我雙方殊殺搏鬥,輸的一方哪有向贏家討教戰勝自己的招數的?厚顏無恥也不是這麼個厚法。

    阿依娜被大家這一噓,這才反應過來,冷哼一聲道:「行了,你說的條件,我答應你。放我起來吧。」

    夏衿沒有動,而是高聲喝道:「北涼公主的話,大家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大周朝的將士們齊聲叫道。

    夏衿將槍撤回,一夾馬兒,就要調轉馬頭,往岑毅和蘇慕閒所以在地方跑來。

    可下一刻,大家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為剛剛還扒在地上的阿依娜,忽然一個鯉魚打挺,手中的槍同時就朝夏衿的後心刺了過去。

    「小心。」大家急聲叫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夏衿的背仿佛長了眼睛似的,將身子一偏,避開了刺過來的長槍,然後她左腳在馬蹬上點,整個人躍了起來,右腳一腳踹在了阿依娜的心窩處。「噗」地一聲,阿依娜口中噴出一口血來。

    「阿依娜!」

    「公主……」

    北涼國的人急急上前,護住了阿依娜。

    「你這是做什麼?」跟隨在切薩爾身邊的一個青年男子對夏衿怒目而視。

    「呼」地一聲,那人忽然一僵,臉色大變。

    因為夏衿手中的槍已經如剛才那般,抵在了他的喉嚨上。而這一次,夏衿可不像剛才對阿依娜那般客氣,力道大了一些,他的喉嚨處已冒出血來。

    「不、不要……」正在看侄女傷勢的切薩爾連忙站了起來,對夏衿道,「夏郎中,我這不懂事的侄女認了輸還偷襲於你,你手下留情,不取她性命,已是給了我們北涼國天大的面子,我在此代表北涼國向你道歉和道謝。」

    說着,他拱手作揖,給夏衿深深行了一禮,起身後又道:「還請夏郎中高抬貴手,放過我這手下。」

    夏衿鼻子冷哼一聲,嘲諷地道:「我手中的槍可不敢撤回。你們北涼人太卑鄙無恥了,我這一撤回,你們要是再給我後背一槍,我豈不要吃虧?」

    「不會的,不會的。剛才公主只是不服而已,現在她已心服口服。」切薩爾陪笑着,見阿依娜靠在一個侍從身上,閉着眼睛,根本不理會場中的情形,他只得朝那一青年男子使了個眼色。

    青年男子心裏氣極,卻又沒法,只得悶聲對夏衿道:「剛才情緒激動,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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