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的魂術來自無極谷,除卻柔居一眾極少有人曉得。
諒天音衣裳完好無損,絕然不是出自野獸攻擊,雪地上只有一片嘈雜的腳印,隨後四野無痕。
不用人說,大家也知道是金夕帶走了諒天音,帶走了裸的天禪小姐。
死寂片刻之後,一名小弟子竟然抽泣起來。
昊仁大聲怒喝,「放肆!」又發現空心面色鐵青,六神無主,低聲安撫,「師兄,也許有什麼變故……」
無論什麼變故,沒有魂術的昭示,一萬個理由也說不通。
「你們先回去復命,就說……就說小姐無恙,只是受傷。」空心面如霜雪。
眾弟子無奈離開,他俯下身子將衣裳一件件疊放整齊,卻再也堅持不住,頹然坐在雪地中,緊緊地將諒天音衣裳抱在懷裏,眼睛中流露出痴呆神色。
「你懷中是何人之裳?」
婉言傳來,清晰慈祥,猶如天外之音。
人卻已是身飄眼前,紅衣飄裊,面罩紅紗,剛剛落定便散發出一陣暖意,足下白雪徐徐向外融化。
空心無法不答,卻是未瞧女仙,直呆呆盯着前方,「師妹諒天音……」
金姑也是沿途趕回金村,一眼認出那身女衣,自然是來自金夕懷裏,眼神驚詫過後又現淒涼,微微搖頭,轉身問道:
「你叫什麼?」
問罷意欲離開。
「空心!」
金姑立即停止飛身,再次轉頭,「可是禪名?」
「正是。」
「空心,乃孽,乃恨,乃悲而出,既然無心,為何懷抱他人之衣而憂傷?」
「這……」空心聽禪而揚頭,恭敬盯向金姑的身影,「仙師可有指點?」
金姑幽幽而言,音似叮囑又如安慰:「世音禪果,身外之人已去,衣中之人已逝,放下衣裳,才為空心!」
說罷,身飄弄雲,悠然而去,她向空心提前宣佈了諒天音的死期。
「空心,空心……」空心自語,緩緩合眼。
正允回到河內,聽聞金夕逃脫後大發雷霆,立即廣派弟子天下搜羅金夕的音信,甚至在傳界陣留守弟子,絕不允許他離開四界,一經發現立即斬殺;詳查冽女的表現後,立即將她提為正天派副掌門,以殺父之仇為名由她全權掌管刺殺金夕一事。
天禪派大亂,諒禪急召各副掌門應事。
即使天地為口也道不清金夕所作所為,先有正天派之內辱女殺人,再有櫟鳥谷撕扯諒天音,一級之修狂戰三級,如今又抱走受傷的諒天音徹底剝去衣裳。
何等不堪!
淫、賊、魔全部扣在金夕頭上。
諒禪左右權衡也尋不到可以解釋的理由,又在眾掌門和天下各派的強烈堅持下,終於向四界天下發出號令:
全面尋拿金夕,如有反抗,殺!
萬千弟子四處搜尋的金夕,卻是早已不見蹤跡,帶着天禪派小姐的魂魄進入鏡虛。
金村的鏡虛!
金姑不在,喚娘無法探查,誰也不知道,兩人之境,竟然被金夕帶進了諒天音!
很快,金姑重返金村,急忙奔入正廳,抬手探摸天鏡立即一籌莫展。
「姑姑,有何不妥?」喚娘見師尊面色有異,緊張兮兮問道。
程傑一聽大耳朵幾乎背向腦後,「仙祖,是不是金夕要死在裏面?」
看來他的仙祖也習慣了他的嘴德,微聲嘆道:「虛境之內只容兩人先後進出,夕兒竟然利用魂術帶入了一尊魂魄!」
「啊?又是誰?」程傑大聲疾呼,「不用說,一定是個女子!」
「夕兒修為受禁,一是金氣根脫失,第二便是身有魂術,」金姑似是了解金夕的脾性,面色更加憂鬱,「只當試試吧!」隨後吩咐程傑道,「自即日起,你可以修煉飛升了……」
說罷,她便開始施展功法,環氣而繞天鏡,不久,一本類似書冊之物飄入境內。
程傑閉關,在金姑的幫襯下直將八級,由於凡嬰與築基不分等級,距離底飛的抹掉十級只差兩級,由玄結一級開修,一旦成就,亦能夠力克正允!
金姑能夠感應天鏡之變,所以極少來正廳,有時便外出雲遊,只有喚娘才知道,她本是少昊的妹妹,南海仙子的主人,金夕的先祖。
金村,至此只有寂靜和喚娘的獨語,日日陪在天鏡邊。
哪怕是程傑修成而出,怕擾了金夕,也不敢輕易踏入木廳一步,除去每年回返柔居探望柔夫人和仇丁媚,再就是返回中原,四處尋找劉冷,尋之不得,再返金村,聽聞滿天下都在追殺金夕,最終老老實實呆在邊房傻乎乎等待金夕歸來……
無數人魂牽夢繞的金夕,不知不覺中出現在虛境內。
「啊?!」
金夕忽然發現身處異地,右手仍然做着撫摸鏡面的姿勢,抬頭一瞧,驚愣原地!
虛境!
他忽然意識到可怕,放眼觀瞧,已經沒有極盡之處,平地一川,旁無他物,上空仿佛反射進來一絲鏡面之光,微乎其微,抬手放置唇邊才能瞧見手指。
無邊!
他曾經被困在龍鬚之內,穴陣之中,知道無論如何奔走均如原地停留,只好端坐下來,開始釋放五行八宮陣,試圖脫離虛境。
放棄!
剛剛施發一刻,便察覺裏面的氣場大不相同,身處太極之位竟然少有土息,有了冰婉兒的九蓮陣,才能移出天鼎,可是觀摩此境,遠比穴陣強大,決不能逃脫出去。
「又是鏡子!」
他怨憤一聲,索性喚出鳳凰,令她陪伴左右,指指他自己的妹妹,連聲埋怨諒天音:「都是你,碰見銅鏡就會倒霉……」
沒想到雲鳳竟然調轉頭面,開始長尾對着他,儼然生氣一般。
「你若出現,我還會殺了你!」
他口中所指,當然是蘊藏雲鳳體內的諒天音。
雲鳳突然轉過頭來,雙眸在微暗中赫赫閃光。
金夕忽然想起姚珧曾經與仇丁媚發生意念之爭,險些餘下一人,緩下聲色對諒天音的意識說道:
「罷了,權當我沒說,不過你千萬別打我靈獸妹妹的主意,你消逝不怕,若是引得雲鳳不見,我絕不姑息!」
雲鳳突然自己向前移動,隨着口中發出「吱吱」鳴叫,雙爪急速向後攀爬,掙扎着向前移動幾寸。
金夕大驚失色,靈獸絕不會離他而去,定是諒天音在裏面搗鬧,這可萬萬使不得,立即正色喝道:
「諒天音,無論你做什麼,絕不能驅離雲鳳,否則你們兩個都會死亡!」
忽然想到,這個諒天音本就已經死去,若是過度刺激於她,弄不好會做出更為可怕的舉動,只好低聲說道:「虛境之內只有你和我,我一定想辦法離開,也答應一定會救你復生……」
時間,已經無法計量。
不知過去多久,什麼也沒有發生,金夕開始移動步伐,忽慢忽快,忽奔忽飛,可是周圍依舊是空蕩蕩一片,毫無變化。
「這是什麼虛境!」
歷經一段時間,毫未發現端倪,起初金夕還在感念女子救人之為,等待着良機出現,可是身臨其境長久不變,再也把持不住,心中開始怨恨此境,甚至責怪蒙面女子他的至尊之主金姑,忽而勃然大怒,吼叫出聲。
起變!
怒聲剛出,四野之內昏昏然衝來野怪,渾圓成體,不見頭尾,猶如豕豬一般大小,成群結隊狂奔而現。
「殺!」
金夕怒出當康神刀,施展水地術波及出去。
轟!
虛境內盪起厲風,狂卷豕怪,怪物幾乎不堪一擊,行氣所到之處一片片消失,隨後又是層層怪物現身,緊接着體外起風,不是寒風,也不是熱風,而是一種氣息,金夕感到口濘肉散一般,啟口艱難,身體越來越僵硬……
雲鳳飛在半空,仿佛什麼也沒看見,悠然自得,而怪物也絕不攻擊鳳凰,儼然雙方是在和平相處。
「這是什麼!」
金夕越發憤怒,乾脆衝進怪物群中擊殺,他不再施法十成行氣,只要能夠發出行氣,怪物就會自動消失,根本沒有絲毫的防禦。
越殺越憤怒,怪物也是越來越多,越積越厚,那種風息也是愈發強烈。
漸漸地,他嘴中似有泥濘,內臟翻騰不止幾乎嘔吐,肌肉筋脈仿佛要凝聚到一起似的,疼痛難忍……
他終於撲倒下去,無法再出手!
心念一停,身外的怪物全部消失……
許久,他恢復氣脈,發現絲毫沒有受到傷害,仔細思索方才之境,風來而脾系受損,引來口遲滯,脾胃禁,肌肉困,這是因為風屬木而制土系三脈,五官之口,何來的木之風?驀地想起母親之言,五情有怒──
怒而屬木!
怒則生風怪!
他的頭上飛飄着雲鳳,頭部高昂,徐徐晃動身子似在嘲笑他一般。
金夕剛想發火趕緊收起心神,「怒不得,怒不得……」他不斷勸慰自己,再次探看無盡的虛境,渾身一顫,如此下去何為盡頭?
無名的恐懼襲來,想壓制也控不得!
又是怪起,起的仍是一樣的怪物,仍是源源不斷奔來……
「怕什麼!」
他高聲吼道,可是那怪物毫無消逝之像,無奈,再殺!
恐屬水,水生寒怪,瞬間周圍凜冽嚴冷,怪物在行氣攻擊之下無法近前,可是那冽氣根本無視金夕的氣層防禦直侵體內,水克火,心系三脈受制,五官之舌受縛,舌僵而血阻,心脈不斷抽搐,幾乎無法呼吸!
抖動之下,金夕噗通一聲再次倒在地上……
叱咤風雲的俠客也禁不住自身而生的戾氣,倒在那裏還是抽動幾下雙腿。
雲鳳仿佛發現端倪,不禁微微降低一層,稍稍低頭查看一番主人或者惡人,隨後再次揚起雙眸。
金夕急忙制止心念,腦海中默念空心的名字,穩穩地打坐那裏,幾近意志什麼也不去想,開始凝神劃一。
哪知,五情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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