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仔細細地在地牢裏面找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太子一行人,更沒有看到瑤女,無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
張孟談候在地牢門口,他一見到我就迎上來問:「可見着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我沒見着人,也沒見着太子和你家家主。」我心中失落,低頭悶悶地往回走,沒走幾步就被路上的一塊石頭拌了一跤。
「小心!」張孟談飛身向前想扶住我,但我已經一頭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走路怎麼永遠這麼不小心?」來人輕聲責問。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腦袋裏瞬間一片空白。我傻傻地抬頭看着伍封,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眼前的他只是我心中的一個幻影。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輕輕地將我攬進懷裏。我顧不上身邊發傻的張孟談,張開雙臂死死地抱住他,放聲大哭道:「你怎麼才來,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留下!」
伍封用手按着我的腦袋,柔聲安撫道:「都過去了,小兒別怕,我帶你回家。我這幾日趕得急,袍子都扯爛了,待會兒回去你可得給我縫上。」
「怎麼會破成這樣?」我低頭一看,他這身衣服簡直到處都有破口。
「心疼衣服啊?回來時抄了近路,又騎得太快,被樹枝勾的。」
他一句話不輕不重恰恰落在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感動如潮湧一般席捲而來,輕易將我淹沒其中。身前的人,眼窩深陷,眼下也是青黑一片,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暗淡,全無往日的風采。但就是這樣的他,卻讓我的心如沐春陽,就連此刻流進嘴角的淚水都有甜甜的味道。
「我收到你之前讓人送來的信就立即動身回來了,入了秦境又收到太子派人送來的口信,現在看到你沒事,總算可以放心了。」伍封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的外袍將我密密實實地包了起來。
「這衣服是太子逼我穿的,不過他沒……」我急着解釋,他輕笑道:「你沒事就好,天氣冷,小心着涼。」
我與伍封正說着話,旁邊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我這才想起張孟談就站在我身後,於是紅着臉把頭鑽進了伍封懷裏。
「這位先生莫怪,我家小兒一貫這般任性失禮,見笑了。」
「無礙,尊駕是?」張孟談問。
「在下伍封!敢問先生是?」
「哦,原來是驅擊西戎,七戰七勝的伍將軍。鄙乃晉國趙氏家臣張孟談,此次隨家主使秦,一直想見伍將軍一面,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先生過譽了,可惜今日多有不便,先生若看得起伍某,改日某定備上酒席與先生暢飲。」
「伍將軍盛情,孟談先謝過了!」
他們倆正寒暄着,太子鞝帶着趙無恤一行人從地牢裏走了出來。
「瑤女被關在地牢裏,東西他們已經找到了。」我從伍封懷裏鑽出來,小聲地把情況交待了一遍。
「你別費神了,一切有我!」伍封轉身朝太子鞝迎了上去。
「哎,我之前還以為那公子利是姑娘的情郎,沒想到真正得到美人心的卻是秦將軍伍封。這也難怪你看不上我這小小謀士了。」張孟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後,酸溜溜調笑道。
「當你是朋友我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家家主在秦國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就趕緊回去吧!」我看了一眼此時站在太子鞝身邊的趙無恤,他身型清瘦,身長也似乎比那日的獸面男子矮了許多,應該不是我要找的人。
「看到伍將軍的時候一副嬌羞可人的小女兒姿態。一轉眼,又變得這樣冷淡世故。行了,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說完,他彎起嘴角沖我一笑,轉身回到了趙無恤身邊。
「伍將軍回來得還真及時,莫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幾日府中有人要來我這兒做客?」太子鞝緊盯着伍封的臉,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找到可以證明他密謀行刺的證據。
伍封聞言笑道:「府中小兒這幾日勞煩太子照顧,下臣在此謝過。不過臣此次來,是因為在外偶得了一件大禮,一心只想快馬加鞭趕回來獻給太子。」
「大禮?什麼大禮?」太子鞝被伍封的話弄得滿臉疑惑。
伍封不急着回答,反而抬眼看向趙無恤。
這趙無恤是個明白人,他立馬上前一步,施禮道:「太子與伍將軍多日不見,必有話要敘,外臣就先告辭了!」
「趙子不知幾時歸晉?吾定來相送!」太子鞝回禮道。
「三日後,外臣便要歸晉了,屆時在館驛恭候太子大駕!」趙無恤說完帶着一眾家臣走了。
趙氏的人走後,太子鞝瞬間沉下臉色,對着伍封厲聲斥道:「伍封!你教唆府內賤婢在宴席之上意圖行刺本太子。如今,你還有何話要說?」
面對太子鞝的責難,伍封定神回道:「太子何出此言?臣離府已有數月,得了太子的口訊才驚聞此事。府內賤婢勾結外敵是臣失察。但如今有『傳書石板』為證,謀刺一事是晉人暗中唆使,與臣無關。」
「哼,賤婢偷傳的密函的確已經找到。但你又如何證明,這石板不是你事先放好的?」
「臣侍奉太子一向恭敬,但太子為何要咄咄逼人,非置臣於死地不可?」伍封說着一抬左手,便有士兵抱了一堆長劍走了過來,「這劍上刻的字想必太子熟悉得很。」伍封抽出一把劍遞給了太子鞝。
「這是我府上的兵器,如何到了你手上?」太子鞝看着劍身上鐫刻的字樣,驚愕道。
「這倒要請教太子了,臣十幾日前在涇陽遇刺,刺客個個出手狠毒,若不是隨行的祁將軍出手相助,臣這條命怕早已經丟了。」
伍封說完一手扯開衣襟,露出受傷的肩膀:「臣遇刺之事,祁將軍可以作證。只是不知見了國君之後,太子對這些刺客要作何解釋?」
祁將軍是太子鞝的母舅,他為人剛正不阿,極受國君倚重。當年,若不是他極力主張立長不立幼,太子鞝恐怕也坐不上這太子之位。因此,有他作證,此事如果告發到國君那裏,太子鞝討不到半分好處。
「伍將軍,我為何要派人行刺於你?再說了,就算我真的要派人殺你,也不會蠢到拿自己府中的劍!」
「太子的心思,臣實難捉摸。既然太子對此事心存疑慮,不妨我們一起去面見國君,請君上做個定奪,如何?」
太子鞝陰險卻不愚笨,幾件事情擺在一起,他是能推測出幕後「真相」的。不過他先前雖懷疑一切乃晉人所為,但仍希望能藉由謀刺一事扳倒伍封,沒想到現在自己居然也被晉人算計了。
「這事就不用勞煩君父了,十日之內我定會給將軍一個解釋。今日,伍將軍車馬勞頓辛苦了,不如先帶阿拾姑娘回府休息,等明日我們再細細調查此事,可好?」
「臣日夜兼程趕回來,就是因為相信太子絕不會做出謀刺下臣的事。後來驚聞太子亦席間遇刺,更覺晉人用計歹毒!」
太子鞝見伍封鬆了口,立馬點頭稱是。最後,還親自將我們送上了回府的馬車。
一上了馬車,我二話沒說,直接倒在伍封懷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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