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弄明白,身旁的兩匹高頭大馬已被狼嚎之聲嚇得陣腳大亂。其中一匹更是揚起馬蹄,直接將車夫掀倒在地!我見狀急忙把四兒往身後一推,卻只見兩個巨大的車輪朝我碾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有力的手臂猛地將我攔腰往後一抱,車輪險險蹭着鞋尖碾過。
「阿拾,你怎麼樣?撞到沒有?」四兒方才被我推倒在地,這會兒爬起來仍是一臉驚恐。
我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清醒過來,只是看着她愣愣地搖了搖頭。
公子利轉頭對身後侍衛道:「符舒,你去查查,到底是哪來的狼叫?符展,你去把馬車追回來。」
「諾!」公子利身旁的兩個侍衛接了命令各自離開。
我此刻緩過勁來,才愕然發現自己竟一直被公子利抱在懷裏,一時有些發窘,忙推了推他的手臂小聲道:「謝公子相救,阿拾無礙了。」
公子利輕咳一聲鬆開了手,轉而站在我身側。
很快,派出去探查消息的符舒就回來了:「稟公子,狼嚎之聲出自一小奴。」
「哦?人作狼聲,這倒是稀奇。走,我們過去瞧瞧!」公子利興致一起又帶着一行人重新回到了販奴的場子裏。
此刻,那滿嘴黃牙的男人正舉着鞭子死命地抽打着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年,他一邊打,還一邊惡狠狠地叫嚷着:「我讓你叫,再叫就剁了你餵狗!」
少年的手腳都被上了鐐銬,身上也全是鞭傷,可他卻死死地咬着嘴唇沒有發出半聲哀鳴。
「公子,那是只怪物!」那個叫宓曹的少女躲在公子利身後瑟瑟說道。
少女口中「怪物」二字,一下就刺中了我心中最痛最隱秘的過去。看我臉色有些異樣,四兒忙捏了捏我的手,沒好氣地對宓曹說道:「明明是個人,幹什麼非要說別人是怪物?」
「他就是個怪物!他是被人在鮮虞國的深山裏逮到的。不會說人話,只會狼叫,掉到陷阱里,還死抱着一隻野狼不放。他不是怪物,是什麼?」
「公子,樓大夫的家宰買下了那少年,怕是又要拿去取樂了。」侍衛符舒指着台上的少年道。
樓大夫?我聽到這名字心裏咯噔一下。這樓大夫原是西方戎族之人,生性殘忍。平日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奴隸和餓了十天半個月的惡狗關在一起,狗咬得越凶,人叫得越慘,他就越高興。因此,他家的後門經常有血肉模糊的屍首被牛車拉着運出城去扔掉。這少年若是落到他手中,可就活不了幾日了。
我想到這裏便走到公子利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阿拾斗膽想要買下這少年,還望公子解囊相助!」
「他方才害你險些受傷,你為什麼還要買下他?況且,你不是不能私自往將軍府買人嗎?」
「公子若能相助,阿拾來日定當還報。」宓曹的一句怪物,竟讓我在頃刻之間生出與這少年同病相憐的情義。
「算了,你喜歡就好。只是我以後若再做錯什麼事,你可別拿着火籤子瞪我。那日,你若對我笑上一笑,我也是會明白的。」公子利說完,伸手把我扶了起來,「既然你要買那奴隸,我們就去同樓府的家宰商量一下吧!」
「公子,樓大夫是太子的人。這樣恐怕不妥……」符舒湊到公子利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公子利沉下臉道:「要他個奴隸,諒他也不敢不給。走吧,我自有分寸。」
公子利向那買人的樓府家宰表明了身份,那家宰沒有立馬將人送出,反而支支吾吾地推脫起來。由此可見,這樓大夫素日裏仗着太子的寵幸,根本就沒有把這秦四公子放在眼裏。太子鞝有樓氏這樣殘暴的寵臣,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難怪伍封會盡力扶持這位同是嫡出的公子利。
「你買這少年回去,不過就是樓林一頓飯的樂子,不如我拿這美婢與你交換,想來他一定會更加高興。」公子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只那宓曹嚇白了臉,連我也嚇了一跳。
樓府的家宰上下打量了一下宓曹,諂媚地笑道:「鄙謝過公子!」
「公子不要!宓曹願一生伺候公子!」宓曹一聽哭得梨花帶雨,公子利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言道:「姑娘何故傷心?我家最不缺的就是侍婢。你若能跟了樓大夫也是你的福氣。」說完把栓着少年脖頸的鏈子交到我手上,又對符舒使了個眼色。宓曹隨即就被推給了樓府的家宰。
我此時不用看也知道,這個叫宓曹的少女一定已經恨死了我。但我對她並無愧疚,以她的樣貌和性子到了樓府自然不會和惡狗關在一起,說不定哪日作了樓大夫的貴妾,我還要給她行禮。
公子利的馬車很快就被符展追了回來,但我這會兒帶着奴隸不便與他們同行,便和四兒另行回府。一路上,我見這少年野性未除,也不敢立馬解開他身上的鎖鏈,只能儘量放鬆手裏的鏈子不去扯到他一身新新舊舊的傷痕。
「阿拾,他臭死了,要不我們給他洗洗澡?」小院裏,四兒拿指尖戳着少年的胸口。
「你去把將軍前日送來的寢衣拿出來,我來打水給他沖沖。」
「不行,那衣服可是用齊地的冰紈做的,你捨得給他穿?」
「你別捨不得了,快去吧!」我推了四兒一把。
「好可惜啊——」四兒鬼叫一聲往屋裏走,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沖我喊道,「那你多打幾桶水,先給他連衣服一起沖一衝。」
「知道了。」
少年也不理會我們倆,只蹲在地上左顧右盼,好像什麼東西在他眼裏都是新鮮的。我從井裏打了一桶水,搖搖晃晃拎到他身旁。然後,蹲在他面前,指着自己說:「阿拾。」又指指他說:「無邪。」少年眨着眼睛一臉迷茫,我又重複說了幾遍,自覺這個名字對形如初生的他來說,很是貼切。
「你在跟他說什麼呢?」四兒從房裏捧着衣服走出來。
我連忙指着四兒對無邪說:「四兒。」
無邪看了看四兒,挑釁地低吼了一聲,齜出了虎牙。四兒眼睛一白,舌頭一吐,沖他做了一個鬼臉:「阿拾,我看他好像不太喜歡我。要不,還是你給他擦吧?省得他到時候咬我一口。」四兒把衣服放在水井沿上,又把手裏的白布遞給了我。
「你怕他做什麼?鏈子不都還栓着嘛!」
「你知道我從小就怕狗,我去門口給你看着。你趕緊給他弄弄就關到對面的房間裏去吧!」四兒說完沖無邪瞪了瞪眼睛,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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