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僧笑道:「這世上,一石一木皆有靈性,我二人自古相識,只不過一在山嶺一在陰間,所以極少碰面而已……」
話說到這兒,果僧掃向楊雪,又道:「二十年前她前往人間尋求協助,竟機緣之下與穆老先生偶遇於東坨鎮,並得穆老先生協助,我這才幻化人身到人間與穆老先生相見,併合定下這阻止李紅袖繼續腐蝕地府的計劃來……」
果僧說完,白龍又問:「這我就又有些不懂了,既然你還是天地初開時的石靈,想必自身道行修為絕對不低,至少遠勝於那些傳說中的上古神魔,即便是你去為禍人間,恐怕這世上也根本無人能擋;而那位穆老先生更是高深莫測,你二人如此了得的道行,難道就降不住一個李紅袖?」
「我們,為何要降她?」
果僧聽完竟笑了起來,笑完又道:「這世事皆是如此,當你匐於坑窪,你便拼命想要往平地爬升,爬到平地卻又瞭望山巔,好不容易爬至山巔之上,卻又抬頭仰天望而興嘆,這便是萬物最基本的,無出其右。然而,當你真的穿透蒼天,往上望時發現望無可望時,你才真會耐下性子來去低頭俯視這眾生的疾苦。這時的你,所感受到的並非是會當凌絕頂的寂寞、也並非是獨攬天下的激情,而是……沒有感覺……因為到達此等高度的你,早已冥冥之中脫離了眾生,不再是這世上的一份子……既然已不屬這世上之流,又何必管這世上之事?萬事萬物皆有定理,因果循環生生不息,有時我們只需順應天理輕輕推波助瀾即可,又何必去干涉這人世的走向?」
「這境界真令人佩服,即便想想都讓人激動不已。」
白龍微微一笑,神情目光不由地變得謙卑恭敬了起來,抬望那黑漆漆的天空,又道:「對於你們來說,早已看遍人間萬年輪迴、查遍因果循環,這世上確實已沒有你們值得去干預的事情了,畢竟你們的境界是我們這些凡人所無法領悟的,你們早已成為這世界本身……」
果僧莞爾一笑。
「那李紅袖現在何處,我們是時候去會會他了……」
白龍問完,果僧抬手朝鬼門關方向遙指而去,笑道:「我已沾染這人間之事夠多,不便再做插手,便做個指路人也罷。你等只需西出鬼門關,再向西北方直行出十二里,抬望天空,既見一塊黑雲與周圍其他黑雲有所不同,可謂至黑無比。那黑雲便是分割陰陽兩界的空間,黑雲越重,便說明其上所象徵的人間地域陰氣越重,那塊黑雲之上便是李紅袖領麾下數千鬼兵如今駐紮之處。至於你們能否抓回李紅袖,自此後的走向,我再不會插手分毫,就全看你們自己的了……」
說完這話,那果僧又退回到了光華的石壁之中,雙腿一抬,竟凌空打起了坐來。
「多謝仙人指點迷津。」
白龍朝石中一拱手,跟隨着眾人轉身就往下山的石階走去,而我走出兩步後又忍不住轉了回來,輕輕敲了敲望鄉石的石壁,朝裏面嘿嘿笑了起來。
我一笑,裏面的果僧也笑了,道:「你無需張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那……」
「我也無需回答,你心中自有答案,一切因果早已註定,不是嗎?」
果僧這話聽得我猛地一愣,隔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卻覺心曠神怡周身貫通,道了聲『多謝』,急忙轉身去追上了白龍等人的腳步。
我們邊往台階下走,楊死邊在一旁好奇地問:「小六子,你想問它什麼來着?」
「我想問它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上次我從地府逃脫時,它為什麼要在這望鄉台上救我……」
「那它的答案又是什麼?」
「答案早在問題之前就有了,」我掃了白龍一眼,又說:「因為我是一顆子,引出這一整盤棋的第一顆子,他不救我,我如何落子呢?」
「哈哈,原來如此。」
楊死笑了起來,又問:「那你第二個問題是……」
「嘿嘿,這就不能告訴你了。」我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
下瞭望鄉台,便又是黃泉路,雖然在望鄉台上瞭望四周時,見四周圍能見之地仍都在激烈廝殺着,甚至慘叫聲不絕於耳,但相對於鬼門關前以及地府前半個區域的激烈戰事,這望鄉台下顯得安寧了不少。
雖然也會偶爾冒出來幾群正廝殺的鬼兵鬼將,但畢竟只是少數,對我們更構不成危險。
一路前行之後,就又到了天子殿後身,那春姑娘抬手一指天子殿說:「各位,我們終究還要坐鎮地府,此次無法與諸位同行,在人間捉拿李紅袖之事,就全全託付給各位了……」
聽完這話,一旁的楊雪朝春姑娘笑道:「姐姐,你們安心在地府等候,我隨他們一起到人間去,定把李紅袖緝拿歸案!」
「好,那就一切拜託妹妹了。」
春姑娘說完離去,楊死、白龍、楊雪以及媼我們幾個則繞向了天子殿正門。
哪知還沒等走到殿前空地,就聽一聲聲激烈地廝殺聲不絕於耳地傳來,我們急忙跑過去一看,大殿前早已是屍橫遍野,顯然是我們進入了天子殿後,又一大股聽命於李紅袖的鬼兵趕了過來,欲奪回我們對天子殿的控制權。
而對立一方的鬼兵鬼將們自然不會應允,領御史白龍命令在殿前護衛的百名天誅府成員更是寸土不讓,這才又導致了一場激烈廝殺。
此時一看,原本列着整齊方隊在大殿門前台階上護衛的天誅府人員已銳減大半,只剩下三四十個滿身鮮紅地男女仍手持法器繼續護衛在台階上,但其中又有大半已經深受重傷,甚至連行動起來都顯出了困難。
再一看台階之下,密密麻麻的死屍在地上堆積了橫七豎八兩三層,根本已看不清原本黃泉路地面的模樣。
那些屍體之中,絕大部分都是陰間自相殘殺的鬼兵鬼將,還包括訣別嶺的惡鬼以及天誅府人,而再之外,竟還能分辨出幾十名身穿着日本和服狩衣的陰陽師屍體混在其中。
「我跟你們拼了!我跟你們拼了!」
一陣撕心裂肺地吼聲突然傳來,震驚中我們順着聲音望去,就見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手持一把殘刀的源兵道正跪在地上哭嚎着怒吼。
他身上的衣物上同樣已是血跡斑斑,甚至身體上多了不少創傷,但要不是有竹中益次郎和另外兩名日本陰陽師在旁邊死死拽着他,他恐怕又已瘋狂掙扎着撲向了還在廝殺的鬼兵們。
「你們這些混蛋!我要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終究是相識一場,又是同道而來,因此伴隨着怒吼聲,我趕緊朝着他們跑了過去,朝着竹中益次郎問道:「這邊出了什麼事?」
「還不都是因為你們!」
竹中益次郎回頭狠瞪了我一眼,吼道:「這是你們中土陰陽兩界的事情,關我們什麼事,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牽扯進來?」
聽到這話,我竟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是好,畢竟非要脅迫我下陰間的可是源兵道,叫來那麼多陰陽師一起來『送死』的,豈不也正是他?
而吼完之後,竹中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抹了把眼淚又哽咽道:「見事態不妙,我們本不想參與這場事不關己的廝殺,可誰知那些陰兵鬼差竟大開殺戒,根本不放過我們……我們帶來的二百多兄弟,已經損失殆盡,這下我們可怎麼向師傅交代啊!」
聽到竹中的抱怨聲,我更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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