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嫂子!誒,這人怎麼不在家啊?」
「穎子啊,你娘哪裏去了,怎麼不在家,這馬上都要去祭祖了,怎麼還不見人影?」
譚穎從屋子裏鑽出來。
「二爺,我娘去店裏打電話了。」
「你爸和你哥呢,不是說今天回來嗎,都這時候了還不回來,這人也真是的,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呢,還端什麼架子呢!」
譚穎撇了撇嘴,這個二爺又不是她什麼親二爺,還老是拿自己的輩分說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能呢,實際上就是個刺頭兒,還沒她爸爸年紀大,仗着輩分大還總是「林榮林榮」地叫,家裏就沒一個不討厭他的。
見他還在那裏嘀咕,譚穎見着心裏就來氣。
「二爺,你們先去吧,我爸和我哥回來了我跟他們說。」
「那你不跟我們去了?你們家人可不能少。」
按照家裏的習俗,確實是要人去的,家裏的話事人不在男丁就要去,沒有男孩在家,沒出嫁的女孩也必須去,這是一種習俗,也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慣例吧,隨着時代的變遷,這些東西會漸漸被人們遺忘,到了譚穎這裏,其實觀念就沒這麼重了。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譚穎想等她爸爸和哥回來,他老譚家又不是沒有男人,早去晚去難不成還真發不了財過不了日子了,就急着那一會兒。
根生他娘電話沒打通,因為譚根生給留的電話號碼是原來張文林留的村里號碼,但是現在聯合白鶴新村成立後,村裏的聯繫方式都改了,重新設立了幾部話機,她哪裏打得通。
而且現在張文林家裏裝了話機,手機都用得少了,畢竟相比於手機,這個時候的電話機還是要方便一些,也清楚很多,話費就更不說了,張文林倒不是心疼那幾個話費。
「媽,剛才菊生又來催命了,說話還特難聽,說我爸和我哥端架子,他還以為我沒聽到!」
根生他娘瞪了譚穎一眼。
「就你能!」
「媽---」
「好了好了,別在那裏賣乖了,菊生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個娃娃跟他較什麼勁,是不是又來催我們去祭祖,就你們譚家人事多,祭祖還偏偏要湊在一起,這熱鬧有這麼好湊還不如在家多坐會兒。」
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火,根生他娘嘴裏念念叨叨地說了兩句不是,譚穎笑嘻嘻地裝作沒聽見,她娘這這句話都說了好多年了,年年祭祖的時候都要嘮叨。
「媽,你電話打通了沒有啊?這都幾點了。」
譚穎忽而又想到這個點上去了。
根生他老娘還是搖了搖頭。
「電話打不通,別急,你爸前幾天說今天下午肯定能到家,急什麼,現在四點還沒到。」
從壩頭到溪嶺走國道的話,頭一次張文林和石衛兵上午八九點出發,傍晚才到山城,由於是頭一次,路上耽擱了很長時間。但是如果直接從壩頭到溪嶺的話,按照譚根生開車的水平和對路的熟悉,早上五六點出發的,估計下午不到四點就能到家。
在根生他娘說這話的時候,其實譚林榮父子已經快要進入溪嶺境內了。
鄉下的村俗,都是先在家裏做好年夜飯,然後才出去祭祖,所以老譚家父子倆還沒回來的時候,根生他娘已經在家裏張羅飯菜了,只是他家牆上的紅對聯有些怪異,除了上下聯歪歪扭扭地貼了上去以外,門樑上的橫幅顯然是空的。
原來譚穎只能踩着個凳子挨着牆勉強把兩側的上下聯貼上去,橫幅夠不着,一個女孩子也不敢踩着凳子就那麼懸空貼橫幅,只好空在那裏了。
「上聯:春風得意財源廣;下聯:平安富貴家業興。」
「橫批:--」
「穎子,穎子,你媽呢?你快收拾東西跟我們一起上山放炮吧,等你爸跟你哥回來天都要黑了!」
譚穎還沒回味過來,門外又聽到有人在喊,跑出去一看,原來村里譚姓人家老老少少的二三十號人都在家門口等着。
「二爺,你們走吧,我不去了,我等我爸跟我哥回來再去吧!」
譚菊生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本來譚林榮一家一年到頭都不在祖屋裏住幾回,都是年底過年的時候回來住小半個月,這樣一算的話也是城裏人,在他看來這自然就是抬身份,祭個祖宗還要擺架子。
只是這話不好當面說,給臉色看是難免的。
「走走走,我們走吧,人家回頭自個兒去,這城裏人啊就是規矩多,嫌我們鄉下人一起丟面子還是怎麼的!」
前半句話說得震天響,後半句話在人堆里嘀咕,譚穎又不傻,初中畢業班的學生了,能分不清好歹麼。
「就是,城裏人你就別回來了,還回來住幹嘛!」
也有明事理的人,自然也不理會。
「老二,你少說兩句。」
一群人拐着彎繞過老譚家屋前面的打穀場,打穀場前面是進村的沙土路,路不寬但是也有四五米的樣子,平時村里人家蓋房子拉磚的卡車也能進來。
滴!滴!滴!滴!
還沒走遠,滴滴的鳴號聲剛好在村口上響起來,黑色的奧迪車順着沙土路緩緩駛過來,譚根生腳下油門一踩,車子猛地一個加速就竄上了門口的那個陡坡,隨即打正方向穩穩地停了下來,一氣呵成。
譚林榮推開車門當先出來,譚穎馬上就沖了上去。
「爸爸!」
譚家上山祭祖的人老遠就看見一輛很顯眼的轎車開進來,料定是譚林榮父子回來了,只是好奇得緊,哪裏來的這麼好的車,心裏都有些不相信,就都三三兩兩又走了回來,一看推開車門下來的還真是他,這心裏呀真不是滋味。
譚林榮雖然在城裏有個小飯店,但是家境顯然也不是那麼好,而且早年就外出,跟村里也不熟絡,關係處的怎麼樣就更不用提了,大傢伙知根知底,陡然一身西裝皮鞋改頭換面的回來了,都很是詫異。再一看他兒子根生,毛呢子大衣穿在身上,背挺得筆直,手裏拿着的估計就是那車鑰匙,怎麼看怎麼有排場。
這人怎麼突然就走運了呢,先前說話不好聽的那些個人一個個臉色變得飛快。
在老譚懷裏,譚穎膩歪着呢,也懶得搭理那些人。
譚林榮不傻,從自家女娃兒臉上的表情就看得出來,肯定又是譚菊生那東西說話難聽了,年年如此,往年自己在家還收斂着點,今年上山祭祖,自家男人都沒回來,差點錯過時間,這話肯定是極難聽的。
不過對一個女娃兒和一個女人說這些話,也太過分了些,想到這裏,心裏搬去張灣的心思就越發地濃了。
故土難離,只是捨不得腳下這片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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