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棲身的紫金葫蘆,竟被轟然怒放的氣機,剎那撐爆,原地瞬間騰起一朵蘑菇雲。
一片廢墟的火鳳府,登時又再添一口黑黝黝的深坑。
雙眼迷離的火鳳,繞着偌大的火鳳府,不住盤旋。
眼中之淚,不住洶湧。
甫滴出眼眶,轉眼又被騰騰神火給蒸乾。
聲聲哀啼,如欲泣血。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遠祖呢,大聖爺呢?火麟老祖又在哪?
遍地殘肢,到處血跡,深深刺激着火鳳的神經。
遠祖甦醒,賜下一身道法,本以為那是今世之福。
可沒想到,入定了兩天,再次醒轉,便已是這般這般悽慘光景。
火鳳府,早已化作廢墟。
往日裏,一張張無比熟悉的面孔,也倒在了血泊中,再也無法醒轉。
如此劇變,讓恰巧置身事外的火鳳如何受得了?
若是可以重來,火鳳寧願站在火鳳府里,與族人並肩作戰。
即便最終結果,會如眼前這般,與族人一同倒在血泊中,也在所不惜!
唰!
不住盤旋的火鳳,很快盯緊了一個紫焰騰騰的火球。
在那裏,兩張猙獰的面孔,正發出聲聲慘嚎。
一時間,火鳳就隱約猜到了這兩日間,火鳳府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剎那間,火鳳的雙眼便一片血紅,厲嘯一聲,便如萬古凶禽般,猛地撲擊而下。
火球中的這兩位,必是被大聖爺或者遠祖困在了這裏,歷萬載煉魂之苦,直至被徹底磨滅。
一念及此,火鳳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猛地一收翅,剎那便衝到了火球跟前。
騰騰紫焰,蒸騰出絲絲極度危險的氣息。
然而,火鳳卻不管不顧,厲嘯着,揮爪拼命攻擊。
道道爪影,全往兩團肉.球而去。
那無比炙熱的紫焰,剎那便將火鳳的雙爪炙烤得扭曲變形。
可火鳳卻依舊不管不顧,提起遭創的雙爪,旋風般扯裂火球中的肉團,瘋狂傾瀉心中的怒火。
「咳……咳……小娘們,有種就把老子抓出火球外……」
當中一張扭曲的面孔,陡地映出肉團外。
火鳳聞言,怒火立馬更盛了。
周身繚繞的萬千道火,登時齊齊一震,轟然升騰之上,直欲燒穿九重天。
但是,火鳳終究不會讓肉團里的存在如願。
即便怒不可遏,她也無比清楚,絕對不可讓肉.球脫離紫焰之外。否則,便不是她一人所能收拾的了。
是以,火鳳依舊厲嘯着,揮動早已燒熔了的雙爪,拼命撕扯着眼前的肉團。
陣陣泣血啼鳴,聲傳百里。
火鳳府內,某一片廢墟上。
一道渾身髒兮兮,滿臉木然的身影,終於被劇烈的動靜拉回了現實。
那無神的雙眼,終究逐漸化了開來,兩行老淚,也自眼眶中,緩緩滾落。
「鳳兒……鳳兒……是你這孩子嗎?」
老者哆嗦着嘴唇,眼光漸漸鎖定在了半空。
那裏,一隻悽厲啼鳴的火鳳凰,沐浴萬千道火,正瘋狂攻擊着一團大火球中的物事。
「鳳兒,鳳兒,快住手!」
老者顫巍巍的爬起身來,奮盡渾身之力,終於聲嘶力竭地大喊出聲。
半空瘋狂的火鳳,聽到聲音,身軀陡地一凝,回頭一望,剎那便悲從中來。
唰!
還未沖至老者身前,巨大的火鳳凰便化作了人樣。
一雙焦黑之腳,早已被灼燒得扭曲變形。
然而,火鳳卻不管不顧,剎那衝進了老者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老祖,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嗚嗚……」
火麟聞言,也似剎那打開了淚水的閘門。壓抑了許久的老淚,終究決堤而出。
「鳳兒……老祖……老祖也不希望這樣!可是……可火鳳府,終究還是未逃過此劫……」
一時間,抱作一團的祖孫倆,皆放聲大哭起來。
悲慟欲絕之心,令神魂都欲為之顫,為之裂。
不住震顫之身,直欲暈厥。
……
妖王府密室外,苦等了兩天的青蛟等人,終於長出了口氣。
自一頭巨大的火鳳凰沖天而起的那刻,青蛟等人,便已知曉。
火鳳,終究是在一場劇變中,安然活了下來。
只是,感應到那萬分劇烈的情緒波動,不難猜出——此刻的火鳳府,必已發生了天大之變,近乎是一個令火鳳難以接受之局。
所以,那沖天之上的鳳凰,才會如此癲狂。
「你終究是平安了!平安就好。餘下的那些傷,就由我,慢慢給你撫平。一年撫不平,就用十年;十年撫不平,就用百年;百年不行,那就生生世世。直到,你的笑靨,重新綻放在我的眼前……」
盯着遠方那隻鳳凰,青蛟捏緊拳頭,喃喃出聲。
眼角,竟已有一滴清淚,緩緩滑落。
……
三日後,妖王府往南三十里外,陡然一陣天搖地動。
一頭巨大的鳳凰,陡地沖天而起,馱着背上的一切,沒入雲端,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軍師府中,一道身影,陡地沖天而起,遠遠一望,便喃喃道:「紮根妖王府之南的火鳳族,終究是終結了百萬年來的神威,舉族遠走了嗎?」
一時間,天狗神色不住閃爍,也不知那雙精光四散的眼睛後,到底在想些什麼。
同日,滿臉悽然的火鳳,出現在半空,一步步往妖王府走來。
那神情,讓人看着就想落淚。
然而,即便是青蛟等人相問,火鳳也不多作言語,只是咬着嘴唇,顫聲道:「從今日起,火鳳族便再也不會出現在東勝神洲了。至於我,會等到大王出關。那時,是去是留,再作定奪。」
「大聖爺呢?」
白樺往火鳳身後看了半晌,幽幽問了一句。
此時相問,並不是白樺有多不識趣。而是大聖爺的身份,敏感之極。他若是就此消失了,大王出關問起來,可真不好交代。
畢竟,白樺可是親眼目睹了大聖爺給大王傳功的過程。
深切明白,大聖爺在大王心中的重要性。
眾人一聽,立馬極目遠眺。
高天湛藍,白雲悠悠,哪曾看到半絲大聖爺的身影?
難道,大聖爺真的失陷在火鳳府劇變里了?
一時間,眾人臉上的憂色,又重了幾分。
火鳳搖了搖頭,道:「火鳳醒來時,並未見大聖爺身影,也未見他屍身。也許,傷重的他,早已覓地潛伏了吧。」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總覺得,火鳳還有許多話未講,然而,她那副樣子,誰又忍心再問?
「大王……就先仰仗諸位了。我……我先到房裏坐會。」
柔弱的背影,漸行漸遠,與之前的火爆脾氣,大相徑庭。
「她,不會想不開吧?」
白貓撲閃着大眼睛,幽幽相問。
「不會的,一定不會!我們要相信她,一定會走出陰影,重新做回當初的火鳳!」
青蛟猛地捏緊了拳頭,眸光堅定。
然而,那話聽來,卻更像安慰他自己。
正當氣氛微妙時,一隻小妖,急匆匆而來。
「各位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大聖爺如今好嚇人,就暈厥在花果山下的一條溪澗里。」
小妖抹了把汗,急切道。
兩日前,被劇烈波動震昏的眾妖,才一一甦醒。
是以,四大妖將手下的斥候,前天才悉數遣出。
整整找了兩日,才發現了大聖爺的蹤跡。
眾人聞言一驚,神色瞬間大變。
如此關頭,誰去救大聖爺好呢?
「我去!」
白樺當先開口。
眼下,守護大王的重任,不可廢棄。
四大妖將留下,組成戰陣的威力,遠大於白樺留守在此。
所以,此行的人選,還真非得白樺不可。
眾人交換了下眼色,頓時點點頭。
唰!
一條白影,沖天而起,剎那遠去。
半個時辰後,四大妖將聚居的院落,迎回了一條白影。
背上,是一隻血肉模糊的猴子。
「快,九轉仙丹!」
白樺急切吩咐下人。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
還未容下人出門,一隻小妖,就已急匆匆進了院落。
「大人,九轉仙丹在此。」
看小妖的打扮袖標,一眼便能認出來,應為軍師府無疑。
那玉盒上的丹藥,清香撲鼻,確為九轉仙丹。
白樺略一猶豫,便將丹藥取將過來,即刻往猴子的身上煉化而去。
剎那間,血肉模糊的猴子,便迅速有了起色。
斷掉的骨頭,撕裂的血肉,全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復原着。
不到半盞茶功夫,傷勢駭人,仿佛隨時都會死去的猴子,便完全恢復過來。
那依舊染血的胸膛,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有力。
「大人,小的就此告退!」
小妖眼見九轉仙丹煉化進了猴子體內,便躬身抱拳,即刻拜別。
白樺揚了揚手,便打發小妖出門。
好險!
大聖爺,終究是救轉過來了。
小妖出了遠門,竟不往軍師府而去,而是七拐八繞地走了一會,嗖地潛進一個陰暗的角落,陡地意味深長地笑着,模糊了下去,剎那不見了蹤影。
軍師府上,天狗高坐堂上,低聲喃喃:「不是救回來了嗎?怎不見來求取九轉仙丹?」
然而,冷清的大堂上,卻無一人搭腔。
天狗頓了頓,陡地扯出一抹意味深長之笑。
「便是來求取仙丹,又有何用?本座會給嗎?」
正陰笑間,一道急匆匆的身影,陡地撞入大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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