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哪能什麼事都告訴你?」熊嬤嬤不以為然道:「你才多大?!你呀,凡事都要掂量幾個來回,想的太多了,這話老夫人在的時候說過你好幾回,說思慮太過勞神傷身,凡事都想的太明白不好,這毛病兒你得改改,再說,老夫人就是瞞着你,那也是為了你好。」
李恬被熊嬤嬤說的無語嘆氣道:「嬤嬤,這事不能不想,這樁親事來的太詭異,要是一道旨意把我指給四爺做妾,那倒還說得通,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四爺上門觀禮的事又鬧的那樣滿城風雨,卻突然一道旨意指婚五爺,這事讓人無論如何想不通,就是普通人家,把大哥看中的人說給二哥,有這樣的事沒有?這不合理啊,不合理就是反常,反常為妖,有妖卻不知道妖在哪兒,這怎麼能讓人安心?」
熊嬤嬤被李恬說的也皺起了眉頭,想了片刻道:「也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門親事簡直就是天上掉下個金元寶,老夫人說過,天上若是掉下了金元寶,那金元寶後頭指定藏着倒鈎還得連着釣魚繩,這事五娘子該跟水先生說說。」
「說了,她也覺得這事蹊蹺,也想不出究竟。」
「那天來傳旨的鄭太監不是跟她挺熟的?」
「嗯,那是官家身邊第一得用的人,水先生說他是宮裏的總管太監,凡在宮裏當過差的,幾乎沒人不認識他。」
「她認識鄭太監不算什麼,可鄭太監認識她,這可跟鄭太監是不是宮裏的總管太監不是一回事!」熊嬤嬤也不是好糊弄的,李恬輕輕嘆了口氣:「水先生說,她從前的事,若跟我有關,她自然會告訴我,旁的,她一個字也不能說,上頭當年肯放她出宮,就是知道她不會多嘴。」
熊嬤嬤極理解的連連點頭:「臣不密喪其身,這話老夫人從前常常教導,水先生是個極謹慎的,當然不會多嘴。」
「可她不多嘴,我怎麼弄明白這事?這妖必定出在禁中,我原以為從咱們家肯定尋不出什麼來,可這幾天一準備嫁妝,細想想外婆給我備的東西備的人,越想越讓人覺得外婆肯定知道些什麼,她好象知道我要嫁進皇家一樣!」李恬苦惱道,熊嬤嬤怔怔的想了好一會兒,擺着手極其肯定道:「不會!老夫人要是知道你要嫁進皇家,還會替你跟冷家議親?再說了,照老夫人那脾氣,要是知道你嫁進皇家,一是肯定想方設法把你教成禁中百事通,二來,肯定得替你網羅一大批禁中放出來的宮人,禁中年年都放宮人出來,也年年有人薦到咱們府上,老夫人可一個都沒要過!你這理說不通,老夫人給你留下那麼大份家業,不多備些人怎麼成?你想的太多了,對了,我跟你說,你極小的時候,老夫人替你批過一回命,是我陪着去的,說是極富極貴的命格兒,老夫人不也常說你往後肯定不一般?那給你多準備些人有什麼不對?你要是說老夫人這樣就是反常,那你不是更反常?」「我哪裏反常了?!」李恬越聽越覺得熊嬤嬤的話對,一想到自己想了半天的線索又是條沒用的死胡同,煩惱上來,再聽熊嬤嬤這麼說她,忍不住嗔怪道,熊嬤嬤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道:「你當年那麼大一星點兒,就收下孫六養在外頭,說要打探什麼朝野消息兒,你一人內宅小娘子,打聽什麼朝野?你怎麼能想到這個?後來又生出程掌柜那事,調了那麼多銀子過去,說什麼狡兔三窟,你是準備造反呢還是怎麼着?虧老夫人見多識廣,沒把你當妖怪拿了,你這會兒反過來說老夫人反常為妖了!真是,這叫什麼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也別說了!」李恬忙打斷了熊嬤嬤的話:「咱們說正經事,外婆既然從來不要宮裏出來的人,水先生是怎麼到咱們家來的?別說是為了教我學琴,水先生來前,外婆已經替我尋好學琴的先生了。」
「水先生是有人薦來的,是誰薦的我就不知道了,老夫人從來沒提過,老夫人跟水先生聊了一下午,就把她留下了。」
「到底是誰薦的呢?水先生卻說是外婆托人過去請她,她才來的,我總覺得水先生不簡單,銀樺說她和鄭太監肯定熟得很,而且銀樺還覺得鄭太監對她非常客氣,能讓鄭太監非常客氣的人,又和青月庵常來常往,她若想求個清靜養老,怎麼不去青月庵?青月庵難道不比咱們府上好?」李恬的疑惑一串加一串,熊嬤嬤一邊聽一邊想一邊點頭:「這話是,那時候你怎麼沒問問老夫人?」
「那時候不是沒這賜婚的事麼,各府上請宮裏出來的嬤嬤做教習也是慣例,我哪想這麼多了,再說,那時候我也不知道鄭太監居然跟水先生相熟。」李恬煩惱道,熊嬤嬤嘆了口氣:「這會兒再想起來,還到哪兒問老夫人去?水先生這事跟你的親事有關係?就因為都是宮裏出來的?」
「嗯,不光因為這個,雖說說不出為什麼,可我總覺得水先生來咱們府的原因和這樁賜婚有關係,就是想不明白咱們府上跟宮裏是怎麼能牽上關係,偏水先生三緘其口,半個字不肯說!」
「讓悅娘去套套她的話?」熊嬤嬤說完就知道自己出了個餿主意,讓悅娘套水先生的話,那簡直是讓三歲孩子和二郎神過招!話剛落音就擺手道:「我是老糊塗了,你當我沒說。」
「唉,水先生不肯說,我得尊重她,再說,水先生既說跟我有關的都不會瞞我,我信她這話,有些事,就怕她也不知情,算了,先不想這個了,空想最沒用處,對了,我記的外婆說過,我父母生前用過的東西,太婆都裝箱封好留給我了,你回頭查查收在哪個庫里,還有太婆送過來的旁的東西,都別讓人動,回頭我親自過去整理。」
「收在城外丙字庫里,當年我和溫嬤嬤一起送進去的,這麼些年從來沒人動過,五娘子等我跟溫嬤嬤忙過這一陣,嫁妝單子得趕緊給王掌柜送過去,送出單子,我和溫嬤嬤陪五娘子過去整理,那些東西是我跟溫嬤嬤經手收拾的。」
「這事不急,等你們忙過這一陣。」李恬應道。那些東西也不見得能尋出什麼線索,不過死馬當着活馬醫,抱着萬一之冀罷了。
勇國公府東西院各忙各的嫁妝,傍晚,周大奶奶侍侯了晚飯,從婆婆院裏出來,順腳往園子裏繞了大半圈,邊慢慢往回晃,邊悵然的看着遠遠掩映在綠樹間的青桐院,自從鬧出及笄觀禮的事,她才想明白大郎那份美差的來歷,唉!周大奶奶長長嘆了口氣,誰知道緊接着又出了賜婚的事,這一件接一件的雷霆大事砸的她這半個來月都沒有安穩日子過。
周大奶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的水泡,從西院接了賜婚的旨意,為了大郎的差使,她煎熬的起了一嘴水泡,想到大郎那份肥的出奇的差使,周大奶奶痛的心一陣陣抽抽,讓大郎去辭了這差使,真跟拿刀剜她的心一樣,可不辭?唉,這都怪大郎,當初就不該貪便宜接這差使,她就說,哪能平白無故的便宜給大郎那樣的傻子占?當時大郎要是沒接這差使,自己今天也不會這心疼了!
今天大郎去辭差使,周大奶奶用力按着胸口,吸了口氣,痛的噝噝了幾聲,白花花的銀子啊!
周大奶奶蹭回自己院子,院門口,李孝祖正倚門而望,見周大奶奶過來,急忙迎出來,周大奶奶不等他開口,急忙抬手攔着他道:「先別說,讓我回去喝杯茶歇一歇,不然我沒力氣難過。」
「那我先扶你進去。」李孝祖滿臉愁容,聽話的伸手扶着周大奶奶道,周大奶奶由着他扶着,長吁短嘆的進了上房,不等丫頭說話,就傷心的擺手道:「不用擺飯了,我吃不下,心口疼。」
「我先跟你說說辭差使的事,你聽完,許就能吃得下了。」李孝祖陪着小意道,周大奶奶在炕上坐穩了,拿了只靠枕抱好,又抽出帕子,看着李孝祖道:「準備好了,你說吧。」
「早上到了衙門,我就去尋盧公事辭差,都是照你交待的那些話說的,誰知道盧公事聽完就說了一句,讓我尋四爺說去,我哪敢去尋四爺?就跟盧公事說,他是我的上官,四爺是我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我哪敢尋四爺?盧公事一聽,就讓我回去聽信了,沒多大會兒,盧公事就讓人把我叫進去,說四爺尋我,讓我趕緊去戶部見四爺。」李孝祖的話誠實詳細卻乾巴巴沒半分趣味,周大奶奶卻聽的聚精會神。
「我就去尋四爺了,四爺一共沒說幾句話,頭一句說,你不該辭差使,第二句說,你想的多了,第三句就說你差使辦的好,往後安心辦差就是。然後就打發我出來了,我一句話沒敢說,不知道說什麼好,頭前咱們也沒商量過見了四爺怎麼說話。」李孝祖苦惱的看着媳婦道,周大奶奶半張着嘴,好半晌反應不過來,她壓根沒想到李孝祖辭差使竟辭出這麼個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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