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事,能有什麼事?」李雲裳想笑卻笑不出來,神情極不自然,徐潔緊盯着她:「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怎麼又沒事了?」
「是有事,是,」李雲裳吸了口氣,總算擠出絲笑容:「阿娘說我嫁進徐家,還沒回過樂寧老宅,說讓你陪我回一趟樂寧,明天一早就走,你九哥送咱們回去,就是這事,你看,沒什麼事。」徐潔臉色大變,撲過去抓着李雲裳叫道:「為什麼要送我去樂寧?他們知道什麼了?他們知道了?」李雲裳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徐潔死死抓着李雲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是你?你說的?」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說?」
「那他們怎麼知道的?我都說了,我崴了腳,痛極才哭的,他們怎麼知道?除了你沒人知道,你不說他們怎麼知道?」徐潔句句逼人,李雲裳急的眼淚直掉:「真不是我!我哪敢說這事,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許是有人看到了。」
「有人看到?哼!」徐潔一聲冷笑:「我對你如何你心裏清楚,你告訴我,他們把我送到樂寧,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你說的我先不計較,你老實告訴我,他們把我送到樂寧是怎麼打算的?」
「六妹妹,你聽我說,就是陪我回去一趟,」李雲裳舌頭重重打結,她不擅說話,也不會說謊,更沒學春秋筆法,急的幾乎要哭出來,徐潔死盯着她,仿佛她不說實話,她就能吃了她!
「是,我跟你說,你知道了就當不知道好不好?」李雲裳被徐潔看的渾身發抖,徐潔點了下頭,李雲裳期艾道:「送你回去,就不回來了,託了大太太,給你尋門好親。」李雲裳碎碎的話卻表達的明明白白。徐潔鬆了李雲裳,臉上的神情反倒淡然了:「我就知道,我跟阿娘說過,除了他,我誰也不嫁,我哪也不去。」
「六妹妹,你聽我說,不能不去……」李雲裳急了,徐潔厭煩的抬手道:「你別說了,我知道,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回去吧,我累了。」說完,拉起被子躺下,頭側向床內,理也不理李雲裳了,李雲裳呆了片刻,只好垂頭先回去了。
徐潔聽到腳步聲走遠了,伸出胳膊將被子往下推了推,睜着眼睛躺了一會兒,慢慢坐起來,當值的大丫頭春末急忙幾步過來道:「六娘子可是口渴了?」
「嬤嬤進來幹什麼?」徐潔看也沒看春末,只盯着正在榻前鋪着被褥的奶嬤嬤余氏問道,余嬤嬤已經放下被子過來:「夫人吩咐了,從今天起,六娘子身邊不能離人,晚上要一個丫頭一個嬤嬤一起當值。」徐潔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重重拍了拍被子,轉身躺下,冷聲吩咐道:「不準點燈,我睡不着。」春末答應一聲,急忙熄了燈火,和余嬤嬤輕手輕腳的摸黑睡下。
徐潔側着身子,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的黑暗,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嫁給九哥了,他們要把她送到樂寧,要把她嫁到樂寧,除了九哥,她誰也不嫁,她絕不能讓他們送走她!徐潔摸了摸手指上的金戒指,眼睛眯了眯,臉上閃過絲冷笑,誰能看得住她?不讓她嫁給九哥,她寧可不活了!
徐潔褪下手上的戒指,用力捏成一團,生金子能墜死人,她倒要看看,誰能把她送走!
徐潔突然病倒,沒兩天就沒了,棺槨停在法雲庵,李恬一身素服,祭拜了徐潔,又上了柱香,退到殿門口,和俞瑤芳並肩往外走,只覺得心裏堵的難受,俞瑤芳身形瘦削,回頭看了眼黑沉沉的棺槨,聲音沉落:「都說是病的急,舅母和舅舅都病倒了,六妹妹身子弱……」俞瑤芳的聲音越來越低,李恬低着頭沒接話,徐潔心儀蔣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突然病沒了?那天在園子裏,她為什麼哭成那樣?那天出了什麼事了?
「我知道,六娘子一向身子弱,可她不過十來歲,只有十來歲啊,若是能熬過去,過個三年五年,或許一年兩年後,她就會覺得那些……人和事,當年為之痛不欲生真是傻氣,日子再長了,許是連這些人和事都記不清了,可她,怎麼就沒熬過去呢?!」李恬話語蒼涼,俞瑤芳腳下停了停,低着頭,眼淚忍不住往下掉,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兩人誰也不想再說話,並肩出了院門,肖嬤嬤從角落裏急步出來,沖李恬曲了曲膝,神情焦急的低低道:「王妃,我們大奶奶請您過去說幾句話,極要緊的話。」李恬驚訝的看着肖嬤嬤,俞瑤芳讓了一步低聲道:「我去車上等你。」李恬點了點頭,帶着青枝,跟在肖嬤嬤後頭轉進了一個小院子。
院子小而乾淨,周大奶奶站在正屋廊下,伸長脖子,看樣子正等的焦急萬分,見李恬進來,提着裙子幾步跑過來,曲下膝沒直起身子,眼淚就一串串掉下來。
「出什麼事了?別哭,屋裏有人嗎?這院裏還有沒有別人?」李恬拉起周大奶奶,打量着四周,青枝不等李恬吩咐,轉身檢查起各處,周大奶奶搖頭道:「這會兒沒人,三姑娘給六娘子守靈去了,這院子是三姑娘的住處,五姑娘,求您救救三姑娘,三姑娘要落髮出家!「
「出什麼事了?」李恬嚇了一跳,周大奶奶不停的掉眼淚,話卻說的流利而清楚:「六娘子走後第二天,我過府祭拜,就覺得三姑娘不對勁,眼神直直的沒有人氣,今天六娘子移靈法雲庵,我就趕了個早過來,總算尋着空私下和三姑娘說上了話,誰知道三姑娘頭一句就說她要落髮出家,一輩子替六娘子念經祈福,我就急了,我知道她和六娘子親近,可也沒這個親近法不是?問急了,三姑娘就說了。」
周大奶奶看着李恬,一臉的害怕和絕望:「三姑娘哭的不成人樣,她說,六娘子對蔣九爺那樣,她不是沒勸過,可六娘子打定了主意,她也沒法子,那天的花會上,六娘子非要見蔣九爺一面,她攔不住,沒辦法才替六娘子傳的信,誰知道蔣九爺話說成那樣,六娘子哭得狠,她真沒往外說那天的事,這事為什麼沒瞞住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徐學士他們要送六娘子送樂寧,她不該跟六娘子說實話,不該跟六娘子說送她回去是要嫁人的,她沒想到六娘子這麼想不開。」周大奶奶幾乎是在用李雲裳的口氣在說話:「三姑娘就是這麼說的,您看?怎麼會這樣?」
李恬聽的頭痛欲裂,抬手按着額頭,直驚的不知道說什麼好,聽這話意,徐家必定是打算先瞞着徐潔將她送回樂寧,時間長了,她那份執念也就淡了,可李雲裳卻跟徐潔透了底,徐潔就病死了!
「這事徐家知道嗎?」徐家就是猜也猜得到了,李恬不等周大奶奶答話,接着問道:「三姑娘要落髮,徐家知道嗎?」周大奶奶連連搖頭:「我也不知道,可這院子。」周大奶奶指了指小院:「東西都搬過來了。」李恬閉了閉眼睛,周大奶奶低聲道:「六娘子這事,三姑娘確實有錯,可她也是無心之錯,總不能眼看着她就落了發,她才多大呢?!」
「無心之錯也是錯,這會兒也沒什麼能做的,先讓她在這院子住一陣子,徐家那邊得慢慢迴轉,你勸勸她,就是要落髮,也等一年兩年之後再說,時間長了,什麼都能淡了,要是六娘子能好好的回到樂寧,也許幾年後就能忘了什麼蔣九蔣十的。」李恬聲音低卻說的極清楚,周大奶奶低着頭沒敢多說,她知道這不是李雲裳要不要出家的事,而是徐家還能不能容得下她的事。
「你先回去吧,你們國公爺和夫人那裏,」李恬頓了頓,因為勇國公那份摺子,她對勇國公府少了淡漠,多了幾分溫暖:「他們年紀都大了,能瞞就先瞞着吧,大哥心眼實,也別跟他說了。」周大奶奶聽李恬這麼交待,眼睛亮了亮,急忙點頭答應:「五姑娘放心,那我去跟三姑娘說一聲,先回去了,晚了怕阿娘着急。」
「你一個人過來的?大哥沒來?」李恬一邊和周大奶奶往外走,一邊順口問道,周大奶奶忙解釋道:「你大哥剛立了世子,禮部那邊好些事,我和萊國公府陳二奶奶一道來的。」
「陳二奶奶?」李恬一下子停住步子問道:「陳二奶奶呢?」
「我在這兒等你,她就先走了。」
「那之前她一直跟你一處?三姑娘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呢?陳二奶奶也在?」李恬問的急,周大奶奶直瞪着李恬,懊惱不已:「可不一直在一起的,三姑娘說這話的時候……三姑娘哭成那樣,我光顧着三姑娘,陳二奶奶也不是外人,我就……」
「不用說了,你趕緊回去吧,這事任誰也不要再提起,還有,跟三姑娘交待一聲,她要是還想活着,關於六娘子的所有事、所有話,悶死也得爛在心裏!」李恬簡直是氣急敗壞,那個陳二奶奶是丁金經的媳婦,丁金經,早就裸的攀上了東陽郡王府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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