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娘跟後堂那些老夫人、夫人們無話可說,打了幾句呵呵出來,沿着後園晃了半圈,又轉回前院,遠遠看着身邊總是圍着一群人,指揮若定的蔣鴻,武二府上唯二能當家理事的人正當新郎倌和新娘子,看樣子蔣鴻得一直忙到後半夜,悅娘鬱悶的嘆了口氣,看樣子今天是尋不到機會好好問問蔣九了,唉!算了,不問了,悅娘又嘆了口氣,秋娘說的對,蔣九也罷,五爺也好,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心思深的象海底針,坑你你肯定不知道,就是對你好,你也不一定知道,恬姐兒都不管,自己也確實犯不着多管。
悅娘轉身晃回去,沿着園子又逛完餘下的半圈,前面喧囂四起,看樣子是新娘子進門了,悅娘眉梢一下子挑起來,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往前院奔,她得搶兩塊利市繳門紅麵條兒,一塊給管通,一塊給褚二!悅娘差點奔出一身汗,總算沖開眾人,一步衝到了武思慎身邊,這才發現,武二這一帘子利市繳門紅的搶手程度跟當年她們家五爺根本沒法比,那一回是搶的差點擠死人,這一回,武二身邊半尺內除了自己根本沒人靠近!
悅娘扯下一把大紅綢條,還沒來得及納悶武二和俞家姐兒這利市繳門紅怎麼竟沒人搶?就被姜正源從後面一把奪了去,悅娘嚇了一跳,姜正源分出幾根又塞回悅娘手裏,一邊將餘下的紅綢條兒往袖子裏塞,一邊笑道:「這回多虧了悅娘姐姐,有這些個利市,這後半年的戲酒都有了!」
「你自己怎麼不去扯?非得從我手裏搶?!」悅娘綰袖子瞪眼,姜正源急忙陪笑解釋道:「好姐姐,那武二一身死人堆里滾出來的煞氣,我哪敢近他身?!不光我,您老看看,除了姐姐您,誰敢靠他那麼近?我也不敢白拿姐姐這一把利市紅,正巧前兒得了把刀,我們府上一個清客說是一把叫什麼什麼的名刀,一會兒回去我就讓人給姐姐送過去,算是這把利市的謝禮。」悅娘聽他這麼說,從手裏那把利市紅綢條中抽出兩根收起,將餘下的塞給姜正源:「我不用刀,你留着送別人吧,上回你送的小魚乾不錯,要是有再給我幾斤就行,這些都給你換戲酒!」姜正源忙連聲答應,接過利市紅收好,和悅娘站一處說着話看熱鬧。禮畢席開,悅娘看好熱鬧拍手走人,剛出了二門,突然想起來還沒跟俞家姐兒說句話,悅娘頓住步子躊躇了片刻,轉了身辯清方向,直奔溫國公府正院過去。
新房院門口燈火通明,站滿了丫頭婆子,悅娘遠遠停下看了看,要是從這正門進去又得一通囉嗦,悅娘退後幾步,沿着院子轉了半圈,見后角門旁邊僻靜無人,一把摟起裙子,縱身跳過女牆進了正院。
悅娘挑着廊陰樹下,避着眾人一路往上房去,剛彎進上房東邊的月亮門,就看到廂房廊下陰影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往上房門口摸索。悅娘急忙隱住身形,帶着幾絲興奮,錯着牙緊盯着那黑影,這毛賊真是作死!真當武二這國公府是無主的亂地了?!
黑影讓過兩個小丫頭,左右轉着頭剛轉到上房廊下,悅娘飛身躍出,一腳踹在黑影腹部,黑影措不及防,被踢的唉喲一聲,一頭撲倒在地上,這一聲唉喲叫的悅娘急忙收住下一腳,這聲音耳熟得很!象是新郎倌!
守在垂花門外的幾個婆子已經奔進來,悅娘急忙擺手叫道:「沒事沒事,是我,是我!那個這個,崴了腳了!」藤黃也聞聲掀簾出來,見悅娘正拉着武思慎,一邊給他拍打衣襟,一邊奇怪道:「你是當賊當慣了還是怎麼着?這裏是你們府上,自己家裏,你不正大光明的進來,怎麼……」
「你怎麼從後面過來?」武思慎按着被踢的痛不可當的肚子問道,悅娘眼神忽閃,望左右而言它:「後面?哪是後面?門口人太多,踢痛你沒有?我真沒敢用力,回頭我送瓶上好的金創藥,讓俞家姐兒給你抹上,咦,你怎麼沒在前面敬酒?你是偷跑過來的?酒量不行?撐不住了?」
「大娘子……我是說,夫人用飯沒有?若不合脾胃,你只管吩咐廚房另做。」武思慎臉一紅,沒理悅娘,轉頭看着藤黃道,悅娘兩根眉毛挑的高的不能再高,看看武思慎,再看看藤黃,轉身又看看燈光明亮的上房,突然噢了聲:「你是擔心你媳婦吃不飽啊?那也不用這麼鬼鬼祟祟!你媳婦現在是你媳婦了,你心疼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告訴……」
「姐姐怎麼從後面過來的?怎麼沒走正門?」藤黃瞄見武思慎一張臉已經通紅一片,急忙提高聲音打斷了悅娘的興奮:「姑娘讓請您進屋說話呢。」
「跟你們姑娘說,我不進去了。」悅娘應了藤黃一句,就轉頭眉開眼笑的看着武思慎,抬手重重拍着肩膀誇獎道:「不錯不錯,總算知道疼媳婦!也不枉我們姑娘把俞家姐兒託付給你,行了,你進屋好好疼你媳婦去吧,我先回了!」悅娘說完,擺擺手下了台階揚長而去,留下藤黃想笑又不敢笑,一臉古怪神情,武思慎一張臉漲的血血紅。
武思慎成親後沒幾天,朝廷任下,武思慎領軍北地,蔣鴻為北路轉運使,總督北地三路軍糧草輜重,俞瑤芳剛嫁進溫國公府,人還沒認全,就忙着收拾行裝啟程北上,徐夫人痛哭了幾場,萬般不舍的十里長亭送走了俞瑤芳和武思慎,直看着浩浩上百輛車逶迤遠去,沒入天際,什麼也看不到了,才依依不捨的上車回去。
傍晚,武思慎一行在驛站歇下,吃了飯,武思慎和蔣鴻沿着驛站散步說話,武思慎掂量着言詞道:「這事也過去了,也就是一句閒話,你跟五爺鬧的這一場事……這個我懂,朝廷里一團和氣不是好事,可你彈劾五爺,說什麼不好,怎麼偏偏提用不用嫁妝這事?王妃的嫁妝,」武思慎頓了頓,扭頭看了眼不遠處聚堆摔跤取樂的陌刀隊武士們:「用在哪裏你知道,我知道,官家更是明明白白,可你偏把這事拿出來說,你對……我是說……從前那些事,五爺也知道了,你這……那個,這可算是替王妃討要,在這上頭,五爺算不得大方人,這豈不是要把五爺惹出真怒來?何苦呢?」
「惹就惹了,」好半天,蔣鴻才慢吞吞道:「又能怎麼樣?!他若不知道,自然不必提,他既知道了,那就堂堂皇皇拿出來,他有了這個心結,和我才能真正勢不兩立。」武思慎怔怔的想了半天,快到驛站門口,才恍然道:「這話極是,官家是個極精明的,假戲可瞞不過他,要做,只能做真戲,是這意思?」蔣鴻似是而非的笑而不答,有自己明明白白站在她身邊,就算她沒有娘家,那位五爺必定也不敢委屈了她,只要她好,只要她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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