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吉心知肚明,哪怕是他葉叔沖了空趕過來了,想要從他南川爺爺手裏保住錢九江一條狗命,也着實不易!
不易的很吶!
剛才他給二狗子的解釋,其實很片面。
他南川爺爺之所以會很痛快答應他的請求,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錢九江這條狗命,他要定了。
誰來了,都沒用。
橫豎錢九江都是一死,他南川爺爺既然答應了他乾媽的要求,而他提出的請求,又不影響,答應就答應唄。有什麼關係呢?反正等他葉叔來了,錢九江的小命,也就到頭了。
簡單點來說,他南川爺爺答應了他的請求,與錢九江一定會死,並沒有任何的聯繫。
那滿足一下他的請求,又有何妨?
反正人情這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這是其一。
其二,看他南川爺爺把錢九江關押的地點就知道了,錢九江這條狗命啊,真是站在懸崖邊上的。
不是稍不注意就會摔下懸崖,帥的粉身碎骨。而是錢九江的半條腿已經在半空中了,就等着他什麼時候沒力氣了,自己『哧溜』一下,掉下萬丈深淵。
那地方,他很清楚。
關押的都是重刑犯。
軍事。重刑犯。
各個都是該被一槍崩了腦袋的,之所以留着一條性命,是為了從那些重刑犯的身上,獲取更多有價值的情報。
直到被榨乾到最後一滴,這些人才會被丟棄。
卻也不會被處死。
而是終其一生都會被關押在深不見底的地獄裏,消磨完這生命。
他葉叔之前偶然間跟他提起過一次那地方。
能想像嗎,連他葉叔提起那地方的時候,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可想而知那鬼地方到底有多要命。
而今天,他南川爺爺,就是把錢九江關押在了那要命的鬼地方。
波吉心中更加確信,他南川爺爺想要錢九江死的堅定心裏了。
怎麼辦?
他葉叔等會兒就是來了,也不好搞定啊!
想到這兒,波吉心裏更着急了。
他跟他乾媽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葉叔能夠成功的從他南川爺爺手中保住錢九江一條狗命』這個前提之下的拖延時間。把時間拖延到他葉叔的出現。可現在看來,他葉叔就是趕過來了,情況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那麼,他跟他乾媽做的這些,還有意義嗎?
他葉叔要是不能成功的跟他南川爺爺交涉,讓他放過錢九江一條狗命,那他就是陪在錢九江身邊再久,都是沒有用的。
二狗子並不是一個愚笨的人,相反他很聰明,聰明的一點不輸給波吉。
波吉心中的擔憂,二狗子一清二楚。
他伸手拍了拍波吉的肩膀,「小三爺,別擔心。既然先生敢與高山做這筆交易,那他就一定有把握。先生從不做沒把握的交易。您儘管放心好了,只要先生騰出時間,錢九江的小命,一定是安全的。」
波吉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他從不擔心他葉叔的本事能耐,他只是不相信他南川爺爺會鬆口。
剛才,他是親自接觸過他南川爺爺的,也試探了他南川爺爺的態度。
他並不認為,他南川爺爺的想法會有什麼改變。
或許……他葉叔會有更加高明的辦法來說服吧!
「不想那麼多了……」波吉自言自語的呢喃道:「現在除了相信我葉叔,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能做的,就是在我葉叔趕來之前,把錢九江守好,別讓那王八犢子死在了什麼下作的手法上。」
二狗子點點頭,他確實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寬慰小三爺的心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什麼寬慰的話,都是放屁。沒一點兒用。
他們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先生了。
可二狗子卻很放心。
先生都出馬了,還會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被解決的嗎?
連先生都沒法子擺平的事兒,到現在還沒出現過呢!
波吉無法像二狗子那樣放心安心,絕不是因為他對他葉叔的能耐有所懷疑。他只是比二狗子更了解葉南川的性格與手腕罷了。
在清楚的知道了葉南川的手腕性格之後,沒有人,會徹底的放下心,鬆口氣。
要知道,葉家人裏邊,最固執的,還不是老爺子,而是葉南川!
否則,他爸怎麼只怕葉南川,而不怎麼害怕老爺子呢?
不就是因為老爺子還能打個親情牌什麼的威脅一下,讓他做出些讓步,可葉南川就完全是柴米油鹽都不進麼!
別說打親情牌了,估計就是剛才波吉一頭撞死在葉南川的面前,葉南川的決定,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葉南川的思維方式就比較理智,也比較冷靜了。當然,也很冷漠無情。
他會這麼想:反正波吉都已經撞死了,人死不能復生,那錢九江就繼續殺吧。
而不會想:哎呀,波吉都已經為了保護錢九江死了,那我就饒了錢九江一條小命吧。別讓波吉白死了。
葉南川的思考方式,是這樣兒的。
這才是葉南川最難搞最難纏的地方。
二狗子不了解,波吉卻是了解的。
他眉頭緊緊的皺成一團,一手托腮,望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樹林,心中暗暗計劃着,如果他讓二狗子把看守監獄的人全部給打暈,然後直接帶着錢九江逃跑,這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二狗子不用猜測,只掃一眼波吉的表情,便知道這位小三爺心中所想。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小三爺,不得不給您潑一盆冷水。這成功的幾率,連千分之一都沒有。首先,別說是我了,就是我們兄弟八個人再加上一個舒昊天,我們九個人一起動手,都無法在短短的五分鐘之內,搞定所有的看守把守人員。而五分鐘之內,沒有解決掉全部的把守人員,那接下來的逃跑計劃,就根本無從而談。您別忘了,這兒不是別的地方,這兒是江南省軍區!從大門到這裏,有多少個關卡?上百個不至於,五六十個總是有的吧?我們能夠越獄的唯一資本,就是一個迅速,就是一個悄無聲息。要不然,一旦驚動了任何一個人,咱們都只能是被瓮中捉鱉。連個藏身之地都沒有。」
「這還只是時間與地點的問題。」二狗子說到這兒,深深的嘆了口氣,「小三爺,看見了沒有?」
波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啥也沒看見。
「你讓我看啥?」
「就我手指的地方,最少佈防了一個班的狙擊手。」
「一個班這麼多嗎?」
二狗子點點頭,「這還是最少的。根據地形等等情況的綜合考慮,我估計人數應該在十二到十六個之間。」
聽到這兒,那木頭人中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十分讚許佩服的點點頭,「這位兄弟好眼力。人數的確是在十二到十六人之間。具體的人數,每天都是不確定的。但數值範圍,就是你所說的這個。」
「還行吧。」二狗子難得謙虛了一次,「都是我們先生教得好。」
「敢問你口中的先生是……?」
「葉承樞。」
「難怪如此!」那中尉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連連點頭。
波吉翻了個白眼,他們說的這些,他聽不太懂。
但他聽懂了一件事兒,想要帶着錢九江直接越獄,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是不可能,是壓根沒有可行性!
「小三爺,這還是只是時間與地點的問題。且還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就是帶着錢九江成功的逃離了江南省軍區,可您又能帶着錢九江跑到哪兒去?只要葉南川一聲令下,你們兩個人連市區都出不了。走大街上吃頓飯,就能有人給你們倆再抓回來,信不信?」
波吉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信,我怎麼不信?」
葉家的能耐有多大,他太清楚了。
別說上大街吃頓飯了,他就是去上個廁所拉泡屎,都能給『熱心群眾』舉報咯。
越獄……
他也就是想一下麼。
就是二狗子說越獄可行,他還沒那狗膽兒去實施呢。
為啥?
因為他還有家,有家人啊!他真的還不至於為了救錢九江這兄弟一條狗命,就把自己的家人給押上做賭注。
退一萬步來說,他就是跟錢九江成功的越獄了,然後呢?
錢九江是肯定不能再回江南省了吧?他也不成啊!
他還捨不得他爸,他葉叔,他乾媽,小丫頭……南川爺爺老爺子,秦雯奶奶承歡阿姨……白秘書……他捨不得的人多了去了。他才不會為了錢九江背井離鄉,離開這些人的身邊呢。
為了救錢九江這條狗命,讓他做什麼都成,哪怕是讓他散盡老權家的家產,他也在所不惜。可唯獨一點,他做不到,他也不能這麼做。
那就是,讓他失去他身邊的這些人,失去這個『家』。
旁邊,二狗子好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革命夥伴,跟中尉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有關佈防等很多軍事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波吉插不上嘴,對那些也沒興趣,便繼續一手抵着下巴看着窗外飛快掠過的樹林。
當越野車停在那『軍事監獄』門口的時候,二狗子跟中尉還都是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顯然,他們根本沒有談盡興,要不是時間不允許,估計這兩個人會就這麼聊上三天三夜。
翻了個白眼,波吉扯着二狗子的耳朵,將他從越野車上扯了下來,「留個電話,以後慢慢聊。你至於着急這一時半會的?」
「不行啊!」二狗子很惋惜的衝車廂里的中尉擺擺手,道了句再見,這才回頭衝波吉說道,「我們有規定,不允許在私下聯繫有任何私人性質上的聯繫。我以後沒機會再跟誰這樣好好聊天的。」
「難怪你話比屎都多。」波吉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平常都沒有跟別人聊過天的?」
「沒有啊。能說話的,只有我們八個兄弟。」
「其他的就一個都沒有了?」波吉不可置信。
「打掃衛生的阿姨,跟做飯的保姆。算不算?」
「滾蛋——」波吉頓了頓,又皺着眉頭問道:「你的家人呢?」
二狗子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我們八個兄弟,都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都是孤家寡人,要不然先生也不會挑選我們。」
做他們這份工作的,必須得是無牽無掛的人。
絕對不能有任何感情上的羈絆牽扯。
否則,他們事到臨頭會害怕的,而在戰場上,就是這害怕的一個情緒,就會導致自己的死亡,以及連累所有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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