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居無定所,以酒店為家的男人,是從何時開始有了固定的家?
以前人們要找權大少,很容易。哪怕,他沒有一個固定的居所。只要將市區裏的五星級酒店全部找個遍,定能找到權大少。
後來,人們要找權大少,那就更加容易了。
直接去九間堂敲門便可。
因為人人都知道,九間堂呀,有一個權大少牽掛不下的人。
哪怕玩的太晚,權大少都要回家的。
偶爾也有人拿此來打趣權子墨,說他這麼怕家裏那位主子啊,還天天回家,一點都不像花花公子。權子墨起初聽了,還會戲謔的罵回去。後來慢慢的,連回應都懶了。
回家。
念起來都是那麼的溫馨,有韻味的詞語。
「權子墨,房子太大了,我一個人會害怕。」
他在外邊玩一晚上,那丫頭能給他打十幾個電話,發幾十條短訊。他不回去,能行麼?
再後來,那丫頭熟悉了九間堂,再也沒喊過害怕。可他已經習慣成自然,再晚也會回家。或許,是因為知道他一定會回家,所以那丫頭才再沒喊過害怕了?
誰知道呢。
權子墨搖搖頭,有些懷念。
最開始,他以為是她害怕,所以他才回去陪她。後來他才醒悟,不是因為她害怕他才回家。而是因為——
那雙眼睛太明亮了,他想要看到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喜歡看她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
多漂亮的眼睛,多明亮的眸子。只望着他,眼睛裏都是他。
那樣的眼睛,再也,他再也沒看到過了。
「所以我才說人都是犯賤。」
當初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賤,真賤!」
「權大少。」
車窗外響起的聲音以及那輕微的敲玻璃的聲音,打斷了權子墨的思緒。
他將眸子中的情緒斂去,臉上掛着輕狂的微笑,搖下車窗,「肖總裁,餓了啊?」說着,還拿起副駕駛上的膠袋晃了晃。
肖奈斂眉,輕笑,並不介意權子墨的嘲諷,淡淡的道:「是啊,餓死了。所以來看看權大少你什麼時候回來給我送飯吃。」
權子墨將膠袋從車窗口遞了出去,故意說道:「勞煩肖總裁把車庫的門給我打開。」
望着權子墨輕狂的表情,肖奈表情不變,淡定的道:「恐怕不行,我行動不方便。」
「哦——」拖長的尾音,帶着無盡的深意,權子墨像是剛剛看到肖奈的輪椅一樣,連忙道:「抱歉,我一時忘記了。肖總裁你已經殘廢咯。」
那毫無誠意的道歉,並沒有令肖奈發怒。他勾唇淡笑,「我也時常會忘記。」
「切!」沒能看到肖奈臉上露出自己預計的表情,權子墨有些不爽,冷冷的道;「肖總裁讓讓,你堵着我路了。」
對於輪椅的使用,肖奈顯得笨拙不已。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輪椅靠邊挪動起來,給權子墨騰出了路。而此刻,肖奈已經滿頭大汗了。
權子墨迅速的將車停好,懶洋洋的沖肖奈走去,主動的扶住了輪椅,口中卻戲謔的道:「天氣熱起來了,這晚上怎麼也一點風都沒有。瞧給咱們肖總裁熱的,這一頭大汗。回家了可得沖個涼水澡才能舒服。」
肖奈淡淡的笑着,「我熱點不要緊,就是辛苦權大少了,還得照顧我這個殘廢。」
喲,這就使喚起來他了?幫人洗澡這事他是沒幹過,不過——
權子墨笑的花枝亂顫,「你都不在乎自己是個殘廢,我照顧一下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聽了這話,肖奈就沒說話了。
見他如此,權子墨也沒乘勝追擊。跟肖奈,他畢竟還是盟友的關係。稍微的拿殘廢的事情刺激一下肖奈倒也無所謂。畢竟他就是這性格,肖奈心裏也明白。更何況他若是不擠兌肖奈兩句,才會惹肖奈起疑。可若是做得太過火,顯然也不合適。
門前的這番唇槍舌戰,算是他們雙方對對方的試探吧。
肖奈想要確定他會背叛葉承樞的決心有多大,而他呢,也就藉此擠兌一下肖奈出出心中的惡氣。
玷污了他的聖地,起能一點利息也不付?!
推着肖奈,權子墨剛一踏進自家別墅,那眉頭就緊緊的擰成了一團。
髒亂差!
這些人,把他家搞成什麼樣子了!
豬窩都比這兒乾淨許多!
肖奈雙手捧着膠袋,不必回頭看也知道權子墨的表情。因為他看到這一幕,表情甚至比權子墨還要更厭惡一些。
「肖總裁,我有話跟你說,咱上樓。你一邊吃,咱們一邊說,這樣可好?」
肖奈立即點頭,「好!」
這樣的環境,別說吃飯了,他連多看一眼也要吐了!
招招手,將迪曼集團派來給他的心腹喊了回來,肖奈將膠袋遞了過去,特意說道:「黃哥,這是權大少給大家買來的晚餐。你拿去給眾人分了吃吧。」
黃哥點點頭,看了權子墨一眼,並不掩飾的說道:「總部說了,肖總裁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權子墨聳肩,一臉不在意的望了回去。心中卻冷笑不已,他若真想對付肖奈,直接一把火把房子燒了不是更簡單?
「無妨。」肖奈擺擺手,畢竟是總部派來的人,名義上黃哥是他的手下,聽命於他。可該有的面子也得給足,於是肖奈好言好語的道:「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是權大少的別墅,他又豈會對我不利。你莫要大驚小怪。」
「可是——」
「我與權大少是盟友。他要對我不利,直接把我的下落告訴給葉承樞就可以了。黃哥,你不要再說了。」面子給足了,對方不接着,那他也不用再給了。
如此,那黃哥才不太情願的拿着膠袋離開了。
轉過頭,肖奈抱歉的沖權子墨笑笑,「手下人,不懂事。權大少別見怪。」
權子墨壞笑,「不見怪,當然不見怪了。瞧瞧他們把我房子搞成了豬窩,我就知道不該對肖總裁的手下抱有太大的期望。」
從一見面起權子墨的指桑罵槐就沒停止過,肖奈之前都忍了,現在也只能忍耐。
推着肖奈坐電梯直接上了三層,權子墨的表情這才稍微的平靜了一點。
總歸,最重要的地方還是沒被破壞與玷污。
「權大少?」身後的人好半天沒動靜,肖奈回頭詢問的望了過去。
眼角掃過露台上的藤椅與躺椅,權子墨果斷的說道:「外邊不安全,有被人看到的危險。不能讓人知道你在我這兒,不然你有麻煩,我也跟着遭殃。我們去客房說。」
順着權子墨的目光,肖奈的目光也在那躺椅上停留了片刻。記得當年,她就很喜歡在躺椅上曬太陽。懶洋洋的蜷縮在躺椅上,像極了一隻倦怠的小貓兒,可愛極了。
時隔這麼多年,他也能清楚的記得,她鼻尖上有微微的汗珠。卻固執的不肯離開,一定要在躺椅上曬太陽。他拗不過她,便只能陪着她在女生宿舍樓下坐着。記憶中的少女處處都像貓兒,什麼也不做,她能在躺椅上睡一整天。
她在旁邊睡覺,他便陪着她在旁邊百~萬\小!說。不理會周圍女同學們的奇異目光。那時候,他一側頭,便能觸摸到她。
有時候,他百~萬\小!說入神了,一抬頭天都快黑了。再側頭,身邊躺着的那隻小花貓已經不見人影了。他也不在意,繼續安安靜靜的百~萬\小!說。不多一會,那小貓兒就會回來,手中還拿着兩杯冰鎮的果汁與外賣。
磨蹭到宿舍鎖門的時間,她才會戀戀不捨的上樓。而他,通常得跑回宿舍,不然宿舍門就得鎖了。
沒有課的時候,他們大部分時間是這樣消磨的。偶爾他也會被同學拉去打籃球,她就像個小粉絲站在場外給他打氣加油。她長得漂亮,這惹得很多同學嫉妒。在球場上,他因為她,總會被惡意衝撞。現在想想,那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只是現在——
「肖總裁?」
「啊?哦!」肖奈回神,苦澀的笑笑,「抱歉,想起來了點往事。」
權子墨同樣也望着那躺椅。想像着那躺椅上懶洋洋蜷縮着的人。
「這麼多年了,她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肖奈幽幽的說道。
躺椅旁的圓桌上,還放着一個玻璃杯。顯然,沒有人回來過,也就沒有整理收拾了。
權子墨點頭,「曬太陽,喝飲料,她懶成豬了。」
「她離開之後,權大少再也沒回來過?」肖奈問道。
「嗯,沒回過來過了。」權子墨回應着,重新握住輪椅的扶手,笑着道:「打掃衛生的阿姨每周都會來,不過三樓不允許她上來。所以房子會有點灰塵,肖總裁別介意。」
「不會。」有點灰塵,也比樓下那豬窩乾淨太多。
「肖總裁。」
「權大少。」
聲音同時響起,同時沉默,又同時響起。
「你先說。」
「什麼事?」
肖奈輕笑,伸伸手,「權大少先說吧。」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想問,肖總裁有沒有想過,當年如此你沒有那樣離開,現在會怎樣。這樣的情景,你想過沒有?」
「其實,我也想問權大少這個問題。如果當年你主動一點,或者,一年前你沒有放手。現在會是怎樣的情景,你想過沒有。」
權子墨很肯定的回答,「沒有想過。因為我再幻想也沒用。幻想,畢竟是幻想,那不是現實。不是麼?」
肖奈點點頭,「我想過。假如我當年哪怕解釋一句再離開,現在都會大不同吧。我想過很多,我甚至都想到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孩子的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面無表情的將飯盒跟筷子遞了過去,權子墨沒有回答,只是問道:「讓承樞身敗名裂之後,你打算怎麼辦?色妞兒只有一個,對手卻有三個。承樞沒了,你還有我這個對手在。」
肖奈接過,四兩撥千斤的道:「到時候再說。我的心意想來也瞞不過權大少。顧靈色,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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